什么不能?
    谢折枝甩开他。
    您不能伤害她,当是为了我!
    沈清宴一脸哀戚地跪在生母脚下:阿娘,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上代人的仇怨何苦要牵连她?
    见她无动于衷,清宴以头叩地,眼神坚毅:娘,今日您若想伤她分毫,便踏着儿子尸骨过去。
    昔日有虎伤人,长姐义无反顾挡在我身前,今日阿娘害她,又要置儿子于何地?
    谢折枝沉沉看他:好,她救过你,我不杀她。
    清宴看她几眼,仍是不放心:恕儿冒犯,阿娘,你且屈指发誓,必不害她!
    他面容俊朗,很有几分沈延恩的影子,谢折枝看得一怔:好,我发誓,我若胆敢伤害沈清和一分一毫,必教我七日之内暴毙,尸骨为豺狼所吃!
    阿娘
    这下你满意了?
    她咧唇笑开:多亏她的好儿子,令她想到更好的法子折磨所有人。
    不错,沈清和不能死,她得活着,健健康康活着,换她心爱之人替她一死!
    她哈哈大笑,推开亲儿子扬长而去。
    第150章 一念丹
    黄昏,盛京城。
    城内的百姓大半在等待将士凯旋,剩下一小半窝在茶楼酒巷谈论李家被抢婚一事。
    新帝降下恩旨废去三年禁止嫁娶的条例,盛京几乎每日都能听到吹吹打打的喜庆声。
    李大姑娘成婚途中被人抢走的消息传至绣春别苑,清和坐在窗前慢条斯理饮却半盏香茶。
    她脸色苍白,病歪歪的,精神头不比以往,说起话来温声细语,颇有世家淑女风范。
    你说,李姑娘是自愿跟那人走的?
    柳瑟点头:奴隐在暗地,本想按小姐吩咐将不愿与人成婚的李姑娘神不知鬼不觉地绑来,哪知有人先奴一步做了此事。
    奴亲眼所见,李姑娘被那贼子带走时竟是又哭又笑,毫无反抗之意。
    李如啄心系死去的池大公子,自然不肯应家中爹娘之意嫁给纨绔无能的祭酒之子。
    李家与郑家订亲前一日,李如啄前往别苑求援,这才有清和派遣柳瑟暗地里抢亲一说。
    只是亲没抢成,李大姑娘被不知名的人抢了去。
    柳瑟心里惴惴。
    一声轻笑。
    她抬起头,不明白小姐为何发笑。
    清和轻拢大氅:有人抢,咱们就不抢了。
    她隐隐约约猜到抢亲之人,是故并不担心李姑娘的安危。
    池英为了心上人秘密回京,至多半日,阿池也该回来了。
    秋意浓,落叶打着旋儿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
    距离盛京十里,池蘅坐在马背欣赏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前去打探城内情况的斥候策马而归,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将军,城内一切皆好!
    待她指尖碾碎那枚枯叶,斥候最后一句话也落在地上。
    池蘅眸子清明,一身轻甲在太阳光下明耀生辉,且看她生得肤白腰细,漫不经心的姿势怎么瞅怎么英姿飒然。
    她蓦地低笑一声:一切皆好?
    左右不明将军为何多此一问,疑惑在心头滚了两圈,迷雾豁然被拨开
    此番大破狄戎,将军居功甚伟,陛下会怎么想?可容得下一位身怀赫赫军功的年轻将军?
    一时诸人面色起了忧虑,甚而念起行军打仗途中朝廷刻意按着粮草不发的举动。
    由此可见,他们这位陛下实在不是个有眼光、有气量、有仁心的明主。
    这就像根刺扎在指腹,寻常时候不留意可能会忘,可一旦低头打量,总能品出各种难受。
    池蘅借此事小小试探军心,知道兵士们一颗红心全然向她,她笑意深沉,方要言语,一支箭矢横空飞来。
    孙逐日一声大喊:保护将军!
    身穿甲胄的兵将持盾护卫在池蘅四围,戒备森严,便是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
    竖耳倾听几息,风吹草动,一片安然。
    长箭掉落在地,防止箭身涂毒,张小二卷着半幅袖子取过绑在箭上的纸条:将军!
    【欲解沈清和体内寒毒,两刻钟内速来城郊桃花林,过时不候!切记,只你一人来,否则教你生不如死、抱憾终身!】
    纸条展开,凌乱的字迹透过纸背都能看出写信之人的癫狂,白纸黑字映入眼帘,池蘅呼吸一滞!
    两刻钟?以寻常的马力从这到城郊至少要三刻钟。
    然而事关寒毒,她深呼一口气,握紧缰绳,策马直往城郊方向冲去!
    将军!?
    不准跟来!
    她倒要看看,是何人有胆子拿婉婉的性命威胁她!
    千里马与主人心意相通,扬起马蹄奋起驰骋,孙逐日担心地看着友人离开的方向,有心去追,然而他们的马哪有将军的马跑得快。
    这是怎么了?吴有用呐呐自语,仰头瞧着残阳如血,倏地心底升起一股明悟:能令将军这般不管不顾的,十有八.九和沈姑娘有关。
    池蘅一路扬鞭一路思忖,马蹄飞快,终于在时限内抵达。
    城郊桃花林,早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花瓣凋零,桃木瘦俏,远远瞧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她弃马提刀,踏着轻功翩然而落。
    是你?
    身穿华丽衣衫,梳着妇人发髻的,不是谢折枝又是谁?
    见是她,池蘅大失所望,更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挫败、恼怒油然而生,她眸色深沉,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一二,握紧唐刀转身欲走。
    你走了,她可就要死了。
    谢折枝出声留人,池蘅冷笑:你死了她都不会死。
    这可不见得。
    谢折枝仿佛找回昔日作为当家主母的沉稳有度,敛衣跽坐案前,抬手沏茶,茶水顺着壶嘴流出,斟满碧绿色的茶盏。
    眼见池蘅头也不回,她不紧不慢道:你狠心绝情,是想要她当第二个柳霓裳么?
    柳霓裳的名讳一出,池蘅步子猛地一顿,心弦恍惚蹦出清脆的响:你还知道什么?
    谢折枝举杯轻啄,笑容得意:我还知道宁序。
    池蘅指节崩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三百年前惊才绝艳的药谷传人首次出谷,断桥相遇,十五岁的宁序为霓裳仙子倾倒,甘心乐意做了柳霓裳五年的跟班。哪知这五年两人情投意合互生爱慕
    谢折枝神情不屑:一个女子,喜欢另外一个女子,爱得轰轰烈烈,恨也轰轰烈烈
    她眸光轻闪,嗤笑道:池将军唇红齿白面若好女,剥了衣服不会也是个小娇娘罢?
    眼见池蘅反应木木的,入喉的酒水顿时没了滋味,谢折枝扔了酒杯,眸色冷冽:没错!我不仅知道宁序和柳霓裳,我还知道世间仅有的【一念丹】的下落!
    一念丹!
    池蘅喉咙微动,脚步下意识上前,声线颤抖:你有寒毒的解药?
    谢折枝大笑:我当然有!宁序临死之际留下一丸毒.药,一丸解药,委托友人好生看管,为她寻觅传人。
    她那友人,正是曾祖!
    若非机缘巧合打开谢家密室,我也无从得知这位药谷传人的风流韵事。
    拿到寒毒丹时,我最先想到的是我那好姐姐。毒.药被我碾碎撒进芙蓉糕里,谢折眉已经死了,她女儿还在,可怜兮兮饱受寒毒之苦二十余年。
    池蘅,【一念丹】就在我这,想得到这枚解药救你那心上人,你得拿命来换!
    寒玉匣打开,里面的【一念丹】飘出缕缕药香。
    药谷所出的丹药存放时间愈长,功效愈大。
    看到【一念丹】的第一眼,池蘅克制住硬抢的心思,快速捋顺混乱的思绪:我怎知你这药是真是假?
    知她谨慎,谢折枝冷笑:今日我既肯来,是报着令沈清和伤心欲绝的打算而来,怎会拿假药来骗你?我若骗你,就教我儿魂飞湮灭,来生走畜生道,此等毒誓,你总算信了罢?
    她连沈清宴的今生来世都敢起誓,可见动了真格。
    你也歇了趁我不备抢夺的心,你来抢,又或派人来抢,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将这药毁了!
    她收好寒玉匣,从怀里摸出曾祖与宁序来往的信件。
    这些信件用特定的方式涂抹保存,经年不朽,更无虫蛀。
    你且看。
    池蘅弯腰捡起,逐字逐句看去。
    信中确实提及宁序将凝聚生平医毒造诣的两枚丹药交由谢家一事,且看这纸张确有很长年份。
    她师承苏戒,眼目毒辣,在这点上谢折枝根本骗不过她。
    药是真的!
    一念及此,她呼吸急促。
    一念丹,正所谓一念深爱,一念深恨,是爱是恨,是生是死,池蘅,沈清和能不能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你要我做什么?
    谢折枝捂唇笑:脱下你的盔甲、靴袜,把你的刀扔过来。
    【一念丹】就在我手上,你若有半分手段用在我身上,我就是死了也要毁了这药。
    池蘅,我知你武功盖世,性子桀骜,可你胆敢耍任何花招,届时沈清和寒毒发作无药可救,得先死在咱俩前头。
    她句句拿清和性命做挟制,池蘅眸色阴沉,忍一时之气,褪去盔甲,摘下面具,及至靴袜脱下,随手一抛,唐刀扔到谢折枝手边。
    谢折枝一手撑刀,一手拈着救命的药丸:为了她,我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愿?
    愿!
    谢折枝下巴抬起:真好。
    她笑道:那你先去试试我为你准备的刀山。
    所谓刀山,遍地荆棘。
    鲜血从脚底板渗出,大大小小的荆刺扎进血肉,池蘅咬着牙,眉头皱也不皱。
    不愧是踏破狄戎王庭立下大功的玉面战神。
    她越惨,谢折枝越开怀,她笑得和朵花似的:那再试试我为你准备的火海?
    沈清和有你真是她的福分。
    谢折枝冷眼瞧着三丈之外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刀尖直指:池蘅,你敢不敢走过来,亲手来拿这枚药?
    一步一个血脚印,池蘅披头散发,死咬牙根才能让自己忽视周身的痛楚。
    一念丹就在这里,你得拿命来换。
    谢折枝好整以暇等着她步步靠近。
    意识恍惚,满目血色。
    陈年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先涌入池蘅脑海的却是那句这点伤算什么?我愿为婉婉做任何事!
    犹记得那是十四岁那年她在云桂楼打断说闲话之人的腿,回来受爹爹鞭刑,姐姐病体稍微好些便来看望她。
    面对姐姐饱含关心的嗔责,她理直气壮地表明心迹。
    人生二十载,不多的年岁她说过太多肯为婉婉去死的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婉婉不是牡丹,是盛京城最美最雅的蔷薇,她已经尝过这朵花的滋味,那么为她死一死,也是应有之义。
    既是与天赌命,何足惧?
    唐刀锋利至极,刀尖一瞬刺破池蘅轻薄的里衣。
    谢折枝拿刀的手稳稳当当,刃长两尺七寸,且有的熬。
    刀身刺进血肉,池蘅闷哼一声,鲜血淌出来,耳边回荡起沈大将军说过的话:
    我要你指着你的天命发誓,发毒誓!
    这一生,永远将婉婉放在第一位,什么皇图霸业,什么黎民苍生,都抵不过一个沈清和。
    若有违背,便教你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这毒誓,你敢发吗?
    谢折枝为取信于她,不惜拿爱子性命作为赌注,昔日池蘅为取信未来岳父,这毒誓也是刻在了骨子里。
    人这一生,不能所有的好处都落在一人身,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
    刀身穿透池蘅血肉之躯,鲜血如注。
    半臂之距,谢折枝满意她的识趣,不信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活。
    她笑池蘅为情所痴不顾性命,又感叹这样的痴人不顾生死,遂言而有信将世间仅有的【一念丹】交出去。
    解药拿到手,看清丹药所刻的药谷纹样,池蘅喉咙发出颤颤的笑声。
    谢折枝正想倒退两步欣赏她死前的模样,哪知一只沾满血污的手猝不及防拧断她的脖子。
    她人倒下去,池蘅运起阴阳二气护住孱弱的心脉,缓慢转身,万千的念头在此时皆归于一念:
    她得回去。
    把药送回去。
    喉咙深处压着一口血,池蘅意识涣散:大哥、大哥为何还不来?
    她又踏出两步,浑浑噩噩满脑子只剩下活命。
    生死危机比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涌,她得活下去,以一条命搏两条命,她活下来,婉婉的命才算真正保住。
    她若死了,婉婉会恨她死了也不愿和她同归一处。
    求生的本能爆发,连同这些年对武学的钻研领悟也在此刻轰然爆发。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阴阳二气化作两条鱼彼此交缠,凭着难以形容的毅力,她爬上马背,胸前的刀明晃晃的,在暮色里显出冰冷的杀机。
    回去。
    她要回去。
    马儿哀鸣一声朝着盛京方向狂奔。
    马背颠簸,池蘅忍无可忍呕出一口血,血雾弥漫,天地在刹那间都在摇摇欲坠,眼前似乎映出大哥的身影,她努力摇摇头,想看清来人是谁。
    池英一声悲呼:阿蘅!
    见了他来,确定是他来,池蘅唇角上扬,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人已经失力从马背摔下去。
    马儿围着她焦躁地仰天悲鸣。
    池英怎么都不敢想,抢亲回来他唯一的妹妹会落得这般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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