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内,后宫半数妃子暴毙。
    太医院与皇后同流合污的御医被凌迟而死。
    废后的诏书颁布下来,太子跪在寝宫门外恳求父皇收回成命。
    陛下一向在意这个嫡长子,此次放任运朝的储君苦苦哀求,不闻不问。
    头疼欲裂。
    为什么?
    赵潜喃喃自语:为何要这样待朕?
    一身凤袍模样狼狈的皇后跪在光滑可鉴的白玉石,她刚死了小儿子,东窗事发,很快后位都要不保。
    她神情凄然,感叹命运果然是公平的,她害死了不少后妃的孩子,如今她的孩子也被人所害。
    为什么?为什么!你回答朕!
    一双大手掐在她脆弱的脖颈,皇后呼吸不畅,脸色渐渐涨红、青紫。
    最后关头,赵潜后怕地松开手。
    一阵咳嗽声回荡在冰冷的寝宫。
    人之将死,或许总爱回想年少美好的时光。
    她爱了陛下多年,眼睁睁看他为了权势、私欲、子嗣,逐年扩充后宫。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下陛下还是皇子时承诺她的海誓山盟。
    他们也有过幸福浪漫的回忆。
    她为他生下嫡长子,为他生下嫡公士,为他安稳后宫,做许多羞耻之事。
    她用全部的力量来爱他,可赵潜负了她。
    这个男人,心里永远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那她就当唯一能为他生儿育女的人。
    陛下陛下还记得当初迎娶臣妾时与我父承诺的话吗?
    赵潜怔在那,杀意溃散,眼神闪过迷茫太久远了,那些记忆太久远了,为了迎娶这个女人,为了得到她背后家族的支持,他说过太过甜言蜜语。
    观他神情,皇后痴痴笑开:你果然还是忘了,你与我父亲口承诺,这一辈子只我一个女人,纵使为了绵延子嗣不得已与那些女人厮混,也永不会有人能越过我。
    你还与我说,说我模样好,说我身子娇,你说爱我心不变,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你的吗?
    人到中年,陛下显然记性不大好,可看着女人殷切柔软的目光,赵潜心弦微动。
    他想起来了。
    那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前往汾阳侯府。
    陛下忘了,臣妾还记得,记得很清楚。我自幼受宠,父侯舍不得我早早出嫁。
    那日,我刚满十八,是第三次见你,也是第一次那样近距离地看你。
    诸皇子中唯你生得文弱,穿着一身锦绣像个文雅的书生,眉眼间看不见其他皇子的骄奢之气,彼时你与池沈两家的嫡子为友,暗中蓄力。
    我没有告诉过你,三年前的宫宴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我很喜欢你,陛下。所以贵为皇子的你借醉偷偷闯入我的闺房,我没敢声张,我怕父侯知道了打你。
    只是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皇后直直盯着她年少爱慕的男人:你诱.奸.了我。
    赵潜为帝后有过很多女人,做过很多荤事,可要说起来最令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当年步步为营占据少女的身心。
    少女的喜欢藏不住人,给了他有恃无恐的底气。
    他瞒着当时最为交好的友人,在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强要了汾阳侯的嫡长女。
    这是他大业图谋必不可少的一步。
    我说,你若背弃你的诺言,我会毁了你。
    床榻上颠鸾倒凤,赵潜光记得她那时哭得有多厉害,威胁的话也只当情趣来听,毕竟那个午后他弄得刺激舒爽。
    这是报应。
    皇后痴痴然笑道:这是报应啊陛下。你看除了我还有谁真心实意爱你?我为你赢得父侯支持,为你生儿育女管理后宫。我日日老去,你日日贪鲜,是你逼疯了我。
    你是疯子!赵潜愤恨道。
    皇后看他,像听到笑话般嘲讽:你不也是疯子?赵潜,别再装了!
    装得道貌岸然,装得一派文雅,哪个真君子会做采花盗?哪个贤德的帝王会容不下为自己守江山的左膀右臂?
    夫妻一场,他是怎样的人,皇后看得比谁都深。
    还有薛贵妃
    她笑得癫狂:哪个正常的男人会想着让臣子奸.淫自己的妃子?陛下干.着自己的皇后,龙床上想的是臣子干.着自己的贵妃,到底有多爽?才能让你一次又一次发泄兽.欲?
    赵潜,你个疯子!禽兽!昏君!你以为瞒得死死的,可你瞒得住我吗?瞒得住天下人吗?
    怪不得,怪不得十八年前天象预警,帝有二星,帝有二星啊赵潜,你是做了多大的孽,连上天都看不下去,迟早,迟早会有崭新的紫微星来夺你的位子,你装什么装?这是命,是命!
    住口你给朕住口!住口!!
    赵潜,你堵得住悠悠众口吗?你个疯子!你心里有病,你早就病了,病得比我厉害。
    你有疯病、□症,疑神疑鬼,你自卑、自负、自艾自怜,你觉得天下人都对不起你,你觉得池沈二人为友不仁、为臣不忠,赵潜,你怎么不想想你?你先做了什么?
    你连你的女人都对不起,对得起天下人吗?对得起先皇临终嘱托吗?对得起我父侯吗?你活该没儿子,只可怜了我的佑儿报应,都是报应啊!
    住口给朕住口
    赵潜浑浑噩噩拔剑,一剑穿透女人颤抖的身,鲜血流出来,他的皇后笑容讽刺地看着他。
    像是在说你看,我死了,没人会真心爱你,你做的一切孽我都知道。想不到罢,赵潜,到头来最懂你的人是我,是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赵潜头疼欲裂。
    朕乃天子,朕乃天子
    守在殿外良久不闻传召,大监颤巍巍走进去,便见皇后躺在血泊,而她身边的男人不省人事,他天灵盖一阵发麻,扯着尖锐的嗓子大喊:快宣御医!
    躲在暗处护卫的容越道长头疼轻叹:经此一事,陛下的疯病又严重了。
    二皇子之死牵扯出一团乱麻。
    先是黎妃被处以极刑,后宫半数妃子惨遭坑杀,太医院当日被斩四人,皇后被废,皇后暴毙寝宫,储君晕倒在殿门外,陛下昏厥不醒。
    朝野为之震荡!
    这是要变天了啊。
    细雨濛濛,沈大将军在家中沉眸品茶,闭门不见客。
    后宫的存在一则为绵延皇室子嗣,二则为稳固前朝,陛下此次在后宫大开杀戒,其行暴戾,有失君威,得罪不少朝臣。
    前线战火燃起,帝都风云瞬变,沈延恩本本分分安居在家,猫儿跳到他膝盖,他懒得抚摸。
    两日后,陛下醒来。
    宫里很快颁布一道圣旨,即日起昭告天下。
    告示贴满盛京大街小巷,有官差守在旁边为不识字的百姓解说。
    什么?全国举哀,为皇后、二皇子服丧三年,严禁嫁娶?!
    池蘅放下茶杯,与吴有用交换眼神:陛下这是疯了么?
    嫁娶乃大事,一旦严禁少不得要影响民生,激起民怨,民生受阻,民怨积多,会直接动摇国本。
    圣旨颁布,当日便有书生跪在宫门外为民请愿。
    他们这里多少人已经订婚等着迎娶新娘子入门,三年,三年可不是三天,陛下死了皇后死了儿子,就要天下人和他一起受罪,这怎能行?
    不止书生们长跪宫门外,言官们也死跪帝王寝宫外。
    严禁嫁娶,此法万万不能行!
    陛下糊涂啊!岂能自毁长城?
    越来越多的官员跪在殿门外,当今陛下却早早拖着疲惫的龙体前往【榴花宫】。
    【榴花宫】,薛贵妃寝居之地。
    宫中处处缟素,赵潜换下锦绣龙袍,一袭素白。想到早夭的幼子,他心里悲痛。
    贵妃
    薛泠没骨头地倚在小榻:陛下刚醒,放着一干朝臣不理跑我这来,是生怕臣妾被骂得不够?
    随他们去。他毫不掩饰厌恶,出口竟有几分愤恨的意味:他们这些人,只会劝阻朕不可糊涂行事,可他们哪知道朕的悲痛?
    朕没错,错的是他们。他们为臣不思为君王分忧,罪大恶极!
    朕乃天子,普天下百姓皆为朕之子民,君父悲痛,身为子民为君父分担苦楚尚且做不到,算哪门子忠君爱国?他们想跪就让他们跪!
    王命如此,谁敢不从?不从者,那就干脆处死!
    他病了一场,行事甚是疯癫霸道。薛泠打起两分精神应对,对待不再伪装的疯子,可不能再与往日般轻慢。
    爱妃朕想要个儿子
    薛泠眸光顿冷!
    赵潜搓搓手,局促而贪婪地望着贵妃娘娘平坦的小腹:爱妃与池蘅厮混日久,几乎每几日便要出宫与他私会,爱妃这肚子,怎还没消息?
    打从池蘅不再做宫中行走,薛泠时常出宫,只是出宫私会之人不是赵潜以为的池家子,而是本事极强的姜道长。
    赵潜已经疯了,他连天下人的意愿都不放在眼里,薛泠心思疾转,妩媚娇笑:陛下怎知臣妾有了?
    有了?赵潜愣在那。
    不错,已有三个月了,只是不显怀。陛下若不放心,遣御医诊脉即可。
    发生皇后联合御医暗害皇嗣一事,赵潜确实不相信太医院的那群废物。
    得知薛泠有孕,有的还是池蘅的孩子,他死去的心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上天带着了他的儿子,又以别样的方式赐还给他。
    佑儿夭折几日,他就得知贵妃有孕,说不得说不得就是他死去的佑儿托生到贵妃腹中!
    他才不管薛泠说的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三个月还是几个月,反正,他要有儿子了!
    赵潜神情疯狂,火速找了【龙门】容越道长来。
    雪白的帕子遮盖皓腕,薛泠医术高明,不怕他识破她的假孕。
    此事早在几月前筹谋好,是攻心计划中的一环。
    成王败寇,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
    姜煋看不上当今,铁了心扶助第二颗帝星上位。既要有人上位,那么赵氏父子势必要让位。
    天命之争,皇权之争,本来就很残酷。立场不同,各为其士,姜煋所要的,薛泠拚死都会给。
    赵潜昏庸,无视上苍预警,十八年来做的尽是猜疑夺权之事,撇开是一国之君,他首先是个疯子,疯子哪能治国?
    唯有让天下人看到他的疯,赵氏才会渐渐失去正统的保护。
    天下人不再崇尚正统,皇室失去民心,便是另一颗帝星横空出世的最佳时机。
    容越指节挪开:恭喜贵妃,恭喜陛下,娘娘肚子里确实怀有龙种。
    陛下。
    大监垂首低眉地候在门口:回陛下,宋老御史坚持不住了。
    赵潜扬起的喜气一僵,想到那个时常和他作对、带头说他这做不得那做不得的宋傲,面沉如水:让他去死。
    第110章 、伴虎
    陛下敢让三朝老臣的宋傲去死,大监却不敢如实将这话禀明。他颤巍巍地打着摆子走出来,内侍们见了无人敢笑。
    有何好笑的?
    伴君如伴虎。
    若这虎是头脑清醒的虎,那还好说。
    万一这虎疯了,病了,狂了,利爪之下,谁又能幸免?
    五月的太阳算不得灼热,顶在头顶,宋老御史额头冒汗,挺直的上身摇摇晃晃,为人祖父的年纪,两鬓斑白,若非身为运朝臣,至少也是子孙绕膝的安乐美满。
    大监于心不忍。
    宋大人,您快回去罢,别跪了。
    陛下老御史嘴唇干燥,声音嘶哑:陛下还是不想见老臣?
    岂止是不想见你,是想要你死啊老大人。
    二皇子刚逝,大人们切莫再往火上浇油了。
    出于私心他劝说一句。
    也只能劝说这一句。
    言官有监察之责,朝臣犯错,当直言不讳,帝王犯错,更要秉持忠义而言。
    言官有言官的不易,御前太监有太监的不易,做到大监这份上,最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是挑着时候说。
    眼下这时机他真怕这群老臣听不进劝,把自个命作没了。
    人有一死,死得其所才好啊。
    胳膊扭不过大腿,君心似铁,哪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疼二皇子疼到了骨子里,二皇子夭折,陛下晕倒醒来,行事是愈发没有顾忌了。
    宋老御史脸色惨白,被手疾眼快的大监扶稳,大监无奈道:大人,您要顾念身子啊
    几个月前才在金銮殿以额叩地,伤刚养好,又跪在殿外几个时辰,莫说一把年纪,换了年轻人来这般折腾也忍不住叫苦。
    宋傲浑浊的双目布满怆然:罢了,罢了。
    一帮子忧国忧民的老臣在夕阳下拖着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大监不禁扼腕。
    太荒唐了,这也太荒唐了!
    池蘅方从边防大营回来,没回家,先来别苑喝杯茶。
    茶水正温,她端起茶杯仰头咕咚喝下小半杯,杯子放下,她一抹唇角:
    全国为皇后、二皇子举哀,姐姐是没看见,外面到处是官兵,挨家挨户检查人们有没有服丧,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指着自己胸前素淡的白衣:瞧见没,上面发下来的,军服都不让穿了!服丧三年,禁止嫁娶,呵!好大的动静,先皇驾鹤西去的阵仗都没这么大,我看陛下当真是魔怔了!
    骂完她无力地靠在椅背,手指扶额,迎上未婚妻宠溺迁就的目光,轻声一叹:憋狠了,我也就只在你这发发牢骚,在外没敢乱说。
    不过我不说,保不齐旁人说,禁止嫁娶此事甚大,总有忍不住的。
    那些书生,书也不读了就跪在宫门外,我打远看了眼,许是人多势众那些侍卫没敢赶人,不过退一万步说,陛下这是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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