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以假孕安稳帝心,料想假孕之后还会有滑胎一说。
    让陛下眼睁睁看着毒计破灭,这也是在诛心。
    君王与重臣的厮杀只会愈演愈烈,不会因任何一方的心慈手软留情。
    谁先稳不住,谁就先失赢面,此乃攻心之战。
    池家铁心要反,沈家呢?
    但愿诸般变数不会影响你我婚事。我眼瞅要十八,姐姐立春也满二十,你我婚事乃陛下金口玉言,皇室强硬插.手重臣联姻之事,哪日成婚也需宫里颁布旨意,麻烦至极。
    我又要说权势二字,权势压死人。陛下显眼不愿两府结亲,当初定下三年后举办婚宴,距兰羡之身死比武招亲之日已过三年零三月,一拖再拖,我看他还能怎么拖?
    大不了我去哭一哭,说我想媳妇,想早点在温柔乡杀它个七进七出,豁出脸皮也要羞一羞陛下。
    唉,我豁出脸皮无妨,怕就怕陛下脑袋有包,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若存心不要脸,疯起来我也没辙。
    不仅我没辙,两府又怎能因陛下拖延婚期而反,名不正言不顺,说出去滑天下之大稽,史书上都得由后人嘲笑。这都什么事?
    我是真想娶姐姐入家门,孤枕寒衾,姐姐被窝睡起来远没我暖和,睡被窝不如睡我,我非常好睡,谁试谁知道。
    家国大事阅后即焚,至于我的污言秽语,姐姐自行处置。
    婉婉的阿池,留。
    十几张书信看下来,清和屈指弹在书信一角,笑:你还知道是污言秽语啊。长大了了不起?看把你得意的。
    她虽心疼那一页页的肺腑之言,却知马虎不得。
    白纸黑字焚成灰,余下几页儿女情长的私房话,她没有回信,也不想回信。
    她辛苦追逐一人,如今阿池初窥情爱,她想尝尝被偏爱的滋味。
    不是出于对青梅的偏爱,而是真正的她心眼认定的未婚妻,是能在温柔乡里一起杀个七进七出的亲密关系。
    不过七进七出对她而言甚难。
    单想想,命都要闹没了。
    温温婉婉的沈姑娘一点都不嫌弃心尖人话糙,话糙心细,蛮好的,很新奇。
    她喜欢阿池手持唐刀的年少沉稳,也喜欢她毛毛躁躁隐晦卖弄。
    如此甚好。
    且说池蘅写完给未婚妻的十几页长信,嘿嘿笑得合不拢嘴,她写得痛快,存心把话说得糙,像是为了表明自己有多成熟。
    有着这个年纪的不服输和较真。
    她与贵妃姐姐逢场作戏期间蒙受教导,虽是假的,也确实长了点见识。
    又与婉婉隔衣撞.腰行隐秘之欢,说起来还是先被动后主动,她得扳回一局。
    况且这样说话有这样的妙处。
    极为舒爽。
    尤其试想婉婉看到信后的反应,她迫不及待地想把信送出去。
    没等她交代极为妥帖的心腹送信,柳琴送治腰伤的方子来。
    柳瑟乃婉婉信得过的人,信交给她,看着她翻过高墙,池蘅这才喜滋滋地捧着药方来来回回看。
    婉婉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见字如面。
    她看着那笔大气端丽的字迹,心窝不住发暖。
    半个时辰后柳琴送来两瓶伤药,一瓶内服,一瓶外敷。
    按理说拿到伤药她本该欣喜,她也确实欣喜,喜了没一盏茶功夫摸着下巴胡思乱想。
    她写的信不会把婉婉荤到罢?
    啧!
    她也说了好多正经话好嘛!
    沈清和是怎样的人,认识她的人嘴里有着不同答案,但千万种答案里总有相同的一点。
    聪敏。
    才智超群的婉婉做青梅、做姐姐时小将军毫无压力,可眼下不仅是青梅,不仅是姐姐。
    是故她要和她谈情也要和她讲论家国大事,多多少少存了卖弄心思。
    她想告诉她,她也心怀家国,是当仁不让铁骨铮铮的将门女,与盛京那些吃饱混天黑的世家纨绔断断不同。
    迟早有一日她会发光发热站在受人敬仰的位置。
    她会努力配上她的好。
    喜欢一个人,尤其最初那段日子,恨不得孔雀开屏让心上人多看看她正面的好。
    池蘅腰疼,回房趴在床榻。
    猫儿纵身一跃跳到她脊背蜷着身子打算睡大觉,小将军嘿了一声:你倒会找地方?
    恰是此时,窗外一只猫儿跳进花池对着门窗喵喵乱叫,倏尔背上的猫儿后腿一蹬急急跑出门,池蘅训猫训了一半,眨眼猫跑了。
    仔细听了听,跑来拐她家猫的像是隔壁婉婉养的那只。
    她心情顿时复杂。
    猫都有母猫陪。
    第90章 、情花绽
    养伤期间耍不了刀更没美人陪的池小将军愈发加紧每日为未婚妻写一封信,信或长或短,都是她的拳拳之心。
    绣春院。
    风雪天,沈姑娘猫在屋里着了雪袜踩在羊毛毯,边踱步边看,时不时被信的内容逗笑。
    自打小将军写信的那天起,小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增多,小姐本就是实打实的美人,笑起来更美更柔。为免信落入旁人之手,柳瑟日日往返两府接信。
    出于谨慎,池蘅渐渐不再往信中写妄议皇室的话,免得大逆不道的话说多了哪日对着赵潜那个昏君不小心说漏嘴。
    雷打不动的每日一封信将清和从苦闷拈酸的煎熬拯救出来,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快乐。
    轻快舒心的笑声隔帘飘入耳,柳琴柳瑟发自心底的感激小将军,感叹情情爱爱的伟大。
    和小将军在一块儿,哪怕见不到面听她说说话小姐都无比快活。
    闺房,清和走累了倒在美人榻,一不留神笑软了腰。
    婉婉,好气啊,管好你的猫,刺激谁呢?腊月还没过去它发.春是不是太早了?想我在房内孤孤单单凄凄凉凉,我的猫在外猫生圆满,这合适吗?岂有此理啊!
    想像她一脸郁闷写下这行字的模样神情,清和笑得眼尾发红,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讨她欢心的人呢?
    想亲。
    亲懵她!
    连着数封信送往绣春院犹如石沉大海,池蘅挖空心思想让婉婉回她信,结果沈姑娘卿心如铁,说了冷着她、不理她,真就一个字没往外送。
    一下子没了指望,小将军也没气馁,愈挫愈勇一心一意哄人消气。
    柳瑟姐姐每日都会赶在中饭后取信,婉婉肯收她的信,说明她的方式姑且奏效。
    年轻人沉浸在情花初绽的美丽,只给一点糖就能甜得嗷嗷叫。
    腊月二十九,眼看要到新年。
    守株待兔多日,薛泠终于逮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姜神医。
    两人相逢在寂静无人的窄巷。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姜煋背负药篓,一身素衣,眉目无悲无喜。
    雪花片片降落她发顶、两肩,瞬息融化,瞬息蒸发,周身弥漫高深莫测的清冷气息。
    薛泠幼时敬爱这个姐姐,吃饭睡觉做梦挂在嘴边的都是阿姐,阿姐长阿姐短。
    她以为能长长久久地喊下去,直到身死,直到魂灭。
    最后却也是她守不住自己的心,对阿姐生了恋慕,一发不可收拾。情意汹涌,不想和她当姐妹。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姜煋,姜煋一如既往的美,只看向她的眼神没了能消融寒冬的怜惜疼爱。
    薛泠不再喊她阿姐,她喊她姜煋。
    直呼其名,肆无忌惮。
    姜煋你站住!
    眼看费心费力逮住的人要跑,薛泠袖口滑出一把匕首,削铁如泥的利刃横在脖颈,她咬牙切齿:你敢走我就敢血溅当场!不信你试试!
    白皙柔嫩的肌肤顷刻被刀刃滑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这道血痕死死地把人钉在原地。
    宿命般的束缚、枷锁。
    姜煋勃然恼怒:胡闹!
    是,我胡闹,我不仅胡闹,我还不讲理。姜煋,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多看你几眼
    她声声哀求,美人泣泪,脖颈渗血,姜煋目色一痛,心被她吊到悬崖边,只差一阵风就能摔得粉身碎骨。
    阿泠,何必呢?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怎就没结果?试都没试过怎么就没结果?
    可若已经试过了呢?
    薛泠凄然一笑:你有抱过我亲过我入过我吗?你什么都没做,这算哪门子试过?
    多年未见纵使知她今非昔比,姜煋仍被震得双目圆睁哑然失语。
    见状,薛泠隐隐快意。
    这快意在心间绕了不过半圈,姜神医不愧是姜神医,失态不过须臾,再去看又是目无下尘的谪仙。
    匕首,给我。
    你还要走?
    姜煋太阳穴突突,沉着脸硬生生道:不走,过来。
    得到她的承诺薛泠欢欢喜喜提着裙角小跑过去,眼看要走到她身前,忽然想起什么,小觑姜煋一眼,规规矩矩走到她身畔,大着胆子小拇指勾了她的食指。
    阿煋,匕首给你。
    没收她的匕首,姜煋干脆毁了这利刃,屈指一弹,刀刃断作两截被扔进背后的药篓。
    阿煋,你真厉害。薛泠踮起脚尖亲在她脸颊,如多年前长在【道山】时无二,含羞带怯,任性娇蛮。
    可薛泠不止眼前一副面孔。
    更多的见过的没见过的,时光流转,她们早已物是人非。
    薛泠除去是薛泠本身,还是运朝的贵妃娘娘,是帝王名义上的宠妃。
    而姜煋
    姜煋有自己的义务职责,大业未成,苍天在上,岂可耽于私情?
    阿煋,你带我走,无论去哪里。
    姜煋想了想,带她上山。
    她因帝星而来,不等入将军府帝星转危为安。
    不得已与薛泠玩躲猫猫的游戏,一个不慎被诈出来,悔不当初。
    山上有座茅草屋。
    贵妃娘娘,请。
    薛泠身子一僵:你喊我什么?
    贵妃娘娘。
    她胸前起伏,眼圈发红,出口喉咙哽咽:阿姐,你一定要这样刺我的心吗?
    你明知我自困深宫是为激你,明知我最想要的是你,赵潜那个老男人也值得我对他付出真心?真是笑话!
    姜煋,【道山】的花草你不践踏,狗你都不随意打骂,怎么就对我冷言相向,你侮辱谁呢?
    经年未见她还和在【道山】时牙尖嘴利,论道还好,若与她讲理,根本无理可讲。
    姜煋本意是教她知难而退,反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都说姜神医脾性古怪,然而对着眼前人,她生气都不晓得如何发作。
    看罢,见面多久阿泠换了几张面孔?
    娇蛮的、凄楚的、纯情的、冷傲的,她到底要给她多少惊喜才罢休?
    寒舍简陋,坐。
    她不再口称贵妃娘娘,大袖掀起一阵风,拂尽凳面尘。
    薛泠不客气地坐在她大腿,媚.骨生香:阿姐,我做这劳什子贵妃,你醋了?
    美人在怀,姜煋不为所动:没有。
    阿姐,我不知我们两个为何走到现在这般田地,当年我气盛,被你拒绝后故意气你,处处与你反着来,我知错,以后我凡事都顺着你来。
    你要覆灭赵氏皇朝,我帮你。你要护着阿蘅,我也帮你。你要什么,我有的给你,没有的抢来也送给你。
    阿姐,当是疼疼我,莫要再躲我。你之行踪莫测天下何人能断?我们不谈情说爱,你许我有片刻守在你身边,可好?
    她的纤纤玉指滑不溜秋地探进姜煋衣袍,说一套做一套。
    姜煋垂眸看她,她便无辜笑笑。既纯且媚,艳丽妖娆。
    好不好?阿姐?
    我没有阿姐活不了,红颜枯朽,阿姐当真舍得?你冷落我十几年,好狠的心
    她殷殷切切诉说这些年的不易,眼眶含泪,悬而不落。
    她什么都不知道。
    姜煋无力地想。
    前世她们便栽在软香红尘里误了苍生大事,她为色所迷,乃姜家彻头彻尾的罪人。
    这一世她不是得知阿泠的情愫对她生了嫌恶,她是从前世山河破碎黎民涂炭的悲嚎声中大梦初醒。
    有些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今生是最后的机会。
    上苍垂怜赐下帝星来,阿蘅身负帝运,她与池家的职责是教导她、辅佐她,引她夺天命,行正路,成明君,创千古功业。
    帝星稚弱,乱象将起,身为姜家人,怎可沉溺儿女私情?受过的教训还不够惨痛么?
    阿姐,你可怜可怜我
    姜煋暗想:宿命的另一头若绑定的还是薛泠,她该怎样慧剑斩情丝才能保全阿泠的性命?
    疼疼我
    她小声抽泣,姜煋一眼识破她的美人计,眉心一跳:手,出来。
    薛泠不情不愿地定在那,企图装傻,终是瞧着她脸色慢腾腾收回犯上作乱的妙手。
    心里惊叹:三十几岁的人了,阿姐身子好嫩呀。
    短暂的一霎她恍惚从姜煋眼底看到一抹飞快隐没的迁就宠溺。
    她素来是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豁出去双臂搂着她脖子,哼哼唧唧,拿脸蹭她温滑若软玉的颈侧:阿姐,阿姐,别这么凶嘛你吓到我了
    全无当朝贵妃的骄矜跋扈。
    软如一滩春.水,只想捧给她的阿姐喝。
    姜煋被她蹭得六神无主,头疼欲裂。
    她避了这些年,幡然醒悟了这些年,自认薛泠的影要从心尖淡去。
    如今相见,她想:或许还是太早了。
    可再晚又如何?
    天命如此,早晚都会有此一遭。
    她痛定思痛,蓦然福至心灵:原来前世今生注定薛泠是她必须要渡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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