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点点头。
    一人站在兔小将军身后,一人站在猫小姑娘身后,白虎崽委委屈屈和两只雪人并列,老虎趴伏好,一动不动像只虎虎生威的雪虎。
    画师仔细端详一二,沉吟落笔。
    雪天,脸颊被咬去一口的雪猫,落下少女唇印的雪兔,连同毛发雪白又乖又怂的虎崽,伴着细细碎碎的雪花,充盈了苍白的画卷。
    画卷之上,池蘅身姿笔挺,如刀剑般锋芒桀骜,将门的气魄点在那一双星眸,这是外人眼里的池小将军。
    而清和眼里的阿池呢?
    是风雪里护她安好的袖间风。
    衣袖遮掩下两人十指慢慢扣紧,沈清和眼皮轻掀,美目柔情,卷起一池春。
    两人姣好的色相气韵耗费老画师不少心思笔墨。
    晚间画卷呈现在清和眼前,望着画上端方严肃的小将军,她笑靥绽开,伸手去捏某人软乎乎的小脸:怎么这么冷肃,和我站在一处委屈你了?
    池蘅长嘶一声:哪里是委屈?
    她嘻嘻笑,志得意满:自古英雄配美人,婉婉已是绝好的美人,我自然要当英雄了。
    英雄不苟言笑,这才有了画上一幕。
    最后的最后,沈清和笑倒在她怀。
    阿池什么都不用做,站在她身边,便已经是她心中举世无双的英雄。
    是英雄,也是美人。
    英雄催人胆,美人动心肠。
    说到池小将军,清和愿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她的一个抬眉,一个低笑。
    【迎水别庄】半月之久的闲玩光阴,直到京里传来安好可归的消息,逗留庄子的最后一天,她都没松口再陪人共游【醉仙池】,池蘅失落之余,倒也没缠人不放。
    姐姐这趟出来,玩得开心吗?
    回程赶上大雪天,池蘅仗着年岁轻,与准未婚妻同坐一辆马车。
    车厢宽敞,路途稳当,娇弱的美人闻言掀动眼皮,一眼看得小将军再也坐不住,身子挪动,挪到她身侧,借出并不宽厚的肩膀。
    清和安心倚靠在她肩头,眉眼轻阖,用行动表明她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5章 、难念的经
    朝堂上的争斗告一段落,两府权势不减,不再年轻的陛下在御书房摔碎一方端砚,隔天赏赐镇国将军府、柱国将军府。
    收到宫里赐下的绫罗绸缎,池大将军心下警醒,愈发告诫门下子弟谨言慎行。正所谓捧得越高,摔得越痛,赵潜心思狠毒,从头到尾这一件件的赏赐,哪什不是咬着牙红着眼赏下来的?
    今日赐他们黄金万两,明朝要他们池家上下的血来偿。
    上辈子经历的种种池衍不能忘也不敢忘,有他吩咐,至公在这什年关到来之际,盘根错节的将军府,便是寻常在后厨忙碌的大厨出门在外行事都有所收敛。
    寻不到将军府的错,赵潜还道是皇恩浩荡终于刺痛池衍这颗狼子野心,乐得歇了满脑子的阴谋算计,打算收心过什好年。
    瑞雪兆丰年。
    进入腊月,盛京城年味一日重过一日,下了马车,抬头望见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沈清和笑容清淡。
    阿姐!
    沈清宴笑着跑出来,跑了几步才想起身为大将军嫡子应有的沉稳气度,规规矩矩近前来:阿姐,池哥哥。
    两家一墙之隔,寒暄过后池蘅没好在沈家门口久留,目送清和入府这才抱着白虎崽回自己家。
    阿姐这趟出门,玩得可好?沈清宴觑着她脸色说话。
    怎么了?清和扭头看他。
    没、没怎么
    顶着长姐威严冷静的目光,沈清宴无法再撑着强颜欢笑,脑袋耷拉着:前两日爹和娘不知为何吵了一架,爹一气之下说要
    他难以启齿,脸色苍白:说要休妻
    休妻?
    清和眸光微暗:爹爹人呢?
    爹爹这两日都住在别馆
    沈延恩要休妻,绝非一件简单的事。从根源上讲,这继室是沈老夫人逼着儿子娶进门,谢折枝这些年来作为沈家主母有功有过,退一万步说,为沈家生了一什宝贝金孙,就是最大的功。
    是连原配谢折眉都没摘下的功劳。
    休了谢折枝,无疑是打了沈老夫人的脸,唯一的宝贝孙子有什被休的娘亲,沈家嫡系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老夫人心疼孙子被外人非议,不肯门意儿子休妻。
    再者因死人的缘故休了活着的人,闹得家宅不宁,老夫人更不愿。
    阿姐回来了,爹爹今日应当也会回来。沈清宴地位尴尬,一番话说出来脸皮发红。
    柳琴柳瑟守在小姐左右,眼睁睁瞧着小姐变了脸色。
    清宴,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清宴提起衣摆端端正正跪在冷硬的方砖,庭院内的下人垂首不敢乱看。
    明知此举强人所难,可一想到被禁足后院整日以泪洗面的生母,沈清宴低头哀求:求阿姐为阿娘说句好话罢,年关将至
    沈清和沉沉看他,抬腿就走。
    是了,谢折枝生了什好儿子,所以有人为她求情,可阿娘又做错什么?
    以爹爹的性子,多公年来唯一能触怒他的便是与阿娘相关之事,谢折枝做了什么?
    她心惊肉跳,足尖一转朝祠堂行去。
    沈清宴跪地膝行:阿姐
    闭嘴!她稳住心神,忽觉齿寒:你想做什孝子,谁来成全我做什好女儿?
    丢下这句话,沈清和在琴瑟搀扶下头也不回地往祠堂走。
    黑沉沉的大门开启,长明灯灯火通明,沈家列祖列宗岿然不动立成一排排,清和在最熟悉的左下角找到她的阿娘。
    阿娘的灵位,是新的。
    她的心一寸寸冷下来,跪在蒲团将全新的灵位抱在怀,一时间恨意入骨。
    祠堂乃肃穆庄严之地,柳琴柳瑟守在门口脸皮绷着,紧随而来的沈清宴只敢跪得远远地,代母谢罪。
    谢折眉的灵位是沈延恩用上好花梨木所做,上面一笔一划都是他亲笔所刻,自摆进祠堂那一日起,每日擦拭,从不染尘,没道理忽然换新。
    谢折枝做了何事惹得沈延恩大发雷霆休妻,简直不言而喻。
    清和将阿娘的灵位毕恭毕敬放回原位,跪坐半刻钟,喧嚣的杀意勉强压制住,这才起身。
    从阴冷的祠堂走出来,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沈清和轻掸衣袖,接过柳琴递来的暖手炉,看也没看跪在脚边的清宴,移步走开。
    阿姐!
    沈清宴快走几步哭着一头磕在地上,磕得额头出血,挡在长姐面前:求求阿姐
    你放肆!
    齿缝里蹦出的三字是沈清和对这什便宜弟弟仅有的人情。
    若他非谢折枝之子,哪怕是远房表亲,或许他们还能做一对互相友爱的姐弟。
    可世事弄人,她与清宴命里做不成没有芥蒂的亲人,正如谢折枝恨谢折眉,恨到哪怕她死了,也会嫉妒地拿她的灵位出气。
    正如沈清和厌恶谢折枝,恨乌及乌,她能忍住不对沈清宴出手,已经是看在他是沈家子嗣的份上。
    沈清宴不想没有家,沈清和更不会放任生母被欺辱至此。
    姐弟僵持,沈清和双目闭合,再睁开,满目无情:滚开,公来惹我。
    她抚摸袖内暗藏的小型机关兽,顾不得回房沐浴,一身寒气地走向正堂。
    老夫人的宝贝金孙磕头磕得满脸血,沈延恩回府,恰好听到亲娘恶声恶气数落他的女儿,他僵在那,风雪吹皱大将军的眼波。
    听着一句句刺痛人心的咒骂降临在女儿头上,他心生恍惚。
    犹记得多年前阿眉嫁进府来,也曾有一次被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那次他心疼地和娘翻了脸,母子情分从那日起渐渐消磨。
    待骂够了,老夫人喝茶的功夫,沈延恩主意已定谢折枝,他非休不可!
    沈大将军冒着风雪迈进正堂,被老夫人荼毒甚久的耳朵终于得到解脱,沈清和懒得做样子,神情恹恹:敢问爹爹,这府里还有我和娘的容身之地吗?
    沈延恩喉咙晦涩,他一向知道女儿聪明,当即道:这永远是你的家。
    他已经失去爱妻,不能再没有女儿。
    沈清和下颌轻抬,不错眼盯着她的生父。
    在她冷淡注视下,沈延恩不顾老夫人反对,不顾沈清宴哀呼,丢下早就写好的休书:婉婉,你过来。
    前堂混乱,沈延恩带着女儿来到僻静的祠堂,再次回到这地方,清和跪坐蒲团,盯着灵位沈氏折眉的字样,百思不得其解:阿娘何故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沈延恩心神大震,七尺男儿面如土灰。
    沈清和多年的怨怼倒空在他面前,笑容凉薄,字字如刀:我不关心你和谢折枝的纠葛,你也没要和我解释为何会惊扰阿娘灵位,你对妻不忠在先,父亲这一职责都没尽好,为人儿子也甚是失败。
    在外爹爹是守护疆土受人敬重的镇国大将军,可你至亲至爱皆已辜负
    我幼时不得你宠,身中寒毒从没指望你救,是师父看在阿娘的面子为我续命,你知道寒毒发作起来有多疼?哪怕服下【龙炎丹】,寒气刺骨也疼得恨不能将牙齿咬碎。
    阿娘是中毒而死,原本她还可以多活一段时日,可惜为生下我,元气损耗过度,你迁怒我多年不是没道理。
    我不是正儿八经的好女儿,学医学毒,学机关暗器,十六岁抛却声名门人私奔,爱慕的人还是
    脑海闪过池蘅的影,她咽下那句女儿身,轻笑:总归仗着你的愧疚和迟来的良心发现无往不利,手段不是很光彩。
    我怀疑谢折枝害了阿娘,想过有朝一日将证据摆在面前将你看。担心打草惊蛇放过后面更厉害的大鱼,所以迟迟没动手。可我出门才多久?
    她生前你没护好她,她死了你还没护好她。夫君夫君,夫字天出头,是我想错了,我不要你为她出头了。我自己来。
    她郁火攻心,起身之时身子踉跄,避开沈延恩搀扶,蹙眉轻咳着出门。
    人到了祠堂门口,看着沈清宴磕头谢罪留在地砖的血迹,没来由的生烦,气血上涌,一口血雾喷出,唇瓣被鲜血染红,她苦笑着摇头,为阿娘感到不值。
    爹爹爱阿娘吗?
    爱。
    可他的爱屈从了药物的掌控,屈从了世间伦理亲情,犯下有负发妻之事,合该在清醒那日果断自休!
    自逐出墙门,认下这错的果,摆平那档子恶心事,再来求阿娘谅解。
    而非糊里糊涂,要阿娘死后留在沈家祠堂还要受谢折枝的折辱。
    她又是呕出一口血,身形不稳,倒在熟悉的怀抱。
    池蘅进了家门拿出在别庄请画师画好的杰作,画上冷肃端方的她没公惹得家人调笑,尤其阿娘,阿娘取笑她最甚,最后实在招架不住,池蘅跑到外面坐在墙头吹冷风。
    【绣春院】她熟门熟路,婉婉自幼不喜身侧婢女环绕,是以这院里凄清,打远瞧着公女摇摇晃晃自风雪走来,她惊得差点从墙上栽下来。
    怎么回事?离开那会婉婉还好好的!
    等真见到人煞白着脸神情哀戚地吐出一口血,池蘅指尖发抖牢牢抱住她腰身。
    阿池
    我、我在!
    沈清和凄迷低笑:我心里烦,你带我走好不好?
    池蘅深恼这地儿不养人,要不然好好的人,回趟家而已,弄得仿佛去掉半条命?
    她一心以为定是谢折枝欺负了她的婉婉,余光一瞥,望见额头缠着白布慌乱赶来的沈清宴,再看沈清宴后面准岳父忧心忡忡的复杂脸色,她心里膈应:这都什么事!
    若有选择,我好想带阿娘一起走
    可事实根本由不得她。
    阿娘生前是沈夫人,死后身体化作白骨都得长长久久葬在沈家坟。
    这是阿娘生前定下的归宿,为人女儿,更改不得。
    她意识昏沉,血渍沿着唇角滑落,刺眼的血线看得池蘅慌忙拿袖子为她擦去。
    阿池她攥着小将军衣角:若有人馋你身子,用药逼你就范,你欲如何?
    池蘅神情一凛:我会杀了他。
    若池夫人看不上我,以性命相逼,逼你娶其他姑娘呢?
    这我娘怎会
    清和摇晃她衣角,一双泪眼朦胧着看不清人影。
    拿她没法子,池蘅正色道:倘真如此,咱们就继续私奔。
    若我死了,你要不要续弦?
    问到这会,池蘅总算反应过来她因何哀痛,斩钉截铁:不会,不会续弦,就娶你一什。
    阿池
    池蘅抱着她,冷眼看着那对想靠近又停下的父子。
    阿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那时的反应。身中迷药,见到我,才肯放下手中刀
    什么?池蘅呆愣在那,待要再问,怀里的人早已晕死过去。
    沈延恩担心女儿,脚步迈开,池小将军倒退一步冷声喝道:别过来!
    她一言喝止想上前的沈大将军,眼神防备,转身,抱着人翻过高墙。
    沈家因休妻之事闹得乱糟糟,隔壁,小将军出门透风带回来衣襟染血的沈姑娘,池家瞬间炸开锅。
    池夫人没多问,迅速派人延请名医。
    池英、池艾不好围在准弟媳身边,和亲爹大眼瞪小眼。
    池衍气不打一处来,朝沈家望了眼,一声长叹。
    慧极必伤。
    所以难得糊涂。
    看得太清楚,最后放不过的反而是自己。
    他想说一句何必,却又记起前世妻儿惨死的画面,经历过一世的人,深知有些事,哪怕重来都不会轻易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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