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都差点被骗了去。
    忆起昨日情景,她耳根润红,出言试探:阿池睡得可好?
    甚好!
    池蘅身板挺直,除了刚睡醒被吓了跳,夜里她做梦都是安安生生。
    梦里婉婉比当下还要温柔。
    知道她女儿身,也没指责她为何骗人,没说讨厌她、以后再不理她的气话,而是轻轻柔柔、满怀怜惜地给她一个拥抱。
    道她女扮男装多年,委实辛苦。
    正想着,腰身被人环住。
    她低头,呆愣:婉婉?
    是女子或许更好,是女子,才能放开矜持顺应心意地抱抱她的阿池。
    沈清和没应声,沉默着将这个拥抱继续下去,心跳从热烈到安宁,呼吸都是这人清柔的气息。
    被她牢牢圈住腰身,池蘅犹豫一二,不甘寂寞的手搭在少女纤弱腰肢,没敢用力,虚虚揽着。
    晨光挥洒在两人发间,柳琴柳瑟不好意思多看,别开脸,唇角没忍住翘起。
    果然,心上人还是早早培养的好。
    像小姐和小将军一样,知根知底,彼此惜重。
    哪怕没捅破窗户纸,都甜滋滋的,教人看了好生羡慕。
    婉婉?池蘅喊她的小字。
    清和忍着不贪恋,笑着松开她:嗯?
    喊她要说什么呢?没想明白,池蘅被这声散漫自然的询问打断思绪。
    她眉目舒朗:没事,心血来潮,喊喊你。
    清和笑而不语,温和淡然的表象下,心里不住念着她的名。
    阿池,阿池。
    一声声回荡心尖,永不知疲惫。
    冷静下来,得知阿池实为女子,清和连续几个夜晚思绪都被满满的忧虑占据。
    四更天,还在床榻翻来覆去睡不着。
    守夜的柳琴猜不透小姐为何事心忧,不敢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往紫金炉添加安神香。
    侧身躺在床帐内,清和冥思苦想,疑团重重。
    阿池生来被扮作男子,池家到底想做什么?
    宫里那位究竟怀着怎样心思?
    多年前御医为三品以上朝臣及其家眷诊脉,是冲着谁来的?
    她该怎样做才能护住阿池,又该怎样做才能以女子之身得到阿池的倾慕?
    女追男隔层纱,女追女呢?
    难度一下子大了好多。
    沈清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作息规律,夜色深沉,此时她竟毫无睡意。
    直觉告诉她,有吃人的巨兽潜伏在阿池脚边。
    那么,她该怎样才能保她毫发无损?
    她为自己的弱小深感惆怅。
    饭桌前,池蘅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婉婉,你脸色好差,是没睡好吗?
    脸上铺了淡妆都被她一眼看破,清和手持长筷,眼皮轻抬:很难看吗?
    不难看。
    不难看,阿池做何这般看我?
    池蘅放下竹筷,我是担心你,你看我每天吃得饱睡得好,能蹦能跳。婉婉,你要少思少虑。
    知道唯有他能劝小姐重新归回正常作息,柳琴大着胆子道:昨晚小姐又是好晚才睡下,小将军,您快劝劝我家小姐罢。
    小将军一听饭也不吃了,不可思议:婉婉,你怎么可以晚睡?我都不晚睡。
    清和被她念叨地头疼,又不能捂住耳朵,软声讨饶:好了,我知错了,我答应你再不晚睡,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池蘅胆气颇足:再有下次,莫说放你一马,我得挥刀把你那马斩了。
    拗不过她,清和眼神幽怨地瞥向告状的柳琴。
    柳琴仗着有靠山在,俏皮冲她一笑。
    虽说答应不再晚睡,但连续几晚没睡好,翌日,清和病恹恹地躺在床榻没起来。
    写了药方吩咐柳琴抓药熬药,没敢知会池蘅。
    等池蘅发现不妥叩门进来时,沈姑娘碗里的药堪堪喝了小一半。
    剩下大半,被记仇的小将军严阵以待地一勺勺喂进喉咙,顺带附送满耳朵埋怨。
    说是埋怨,清和颇为受用。
    她不希望阿池真将她当做姐姐。
    婉婉,你怎么可以不爱惜身体呢?
    池蘅手端小瓷碗,低头吹去表层漂浮的热气,模样纠结。
    一则除她以外阿娘生的全是儿子,她上头没有姐姐,遂拿隔壁的清和当做长姐,对待长姐合该敬重。
    二则敬重之余,她很不理解清和晚睡的举动。
    不理解,更心疼,除了心疼,还有没法子诉之于口的气恼。
    将她气着了,清和话不多说,只拿波光潋滟的眸子含笑瞧她。
    烧刀子的灼热感再次袭来,池蘅喉咙吞咽,对着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半句指责。
    任劳任怨喂她喝药,瓷碗里药汁见底,她摸出两粒蜜饯喂到嘴边。
    一粒给清和,一粒奖赏给自己。
    酸酸甜甜的滋味同时在口腔化开,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笑出声。
    很多时候柳琴柳瑟根本不懂她二人在笑什么。
    她们不懂,并不影响小将军和沈姑娘都觉得好笑。
    缘分的事,看对了眼,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池蘅离开后,姜煋慢悠悠拐进竹屋,坐在床沿为其诊脉。
    好不容易稳定住的寒毒没再诱发,她脸色稍霁:阿蘅说得对,少思虑才能活得久。
    清和眸光幽深,看见她,自然而然记起几日前的事。
    那晚师伯所问,一句放不下,分明昭示早知阿池女扮男装。
    她沉吟开口,并不啰嗦:敢问师伯,您与阿池,究竟是何关系?
    以她的心智敏锐,此时才问,可见连日来心绪起伏确实很大。
    姜煋目色微凝:别的我不便多言,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她。
    不会伤害她?师伯敢对天发誓?
    你这孩子,为了心上人,连师伯生死都不顾?
    清和扬眉不语。
    好一个冷情冷性的姑娘。
    姜煋沉默半晌,红唇轻启:我发誓,不仅不会伤害阿蘅,还会用性命护着她。这样,你满意了?
    清和眸子微弯:多谢师伯。
    冷情,又深情,明知栽进她的陷阱,姜神医还不得不跳。
    看了眼掌心断裂的掌纹,姜煋心想:我为她而来,又怎会伤害那个孩子呢?
    大师伯!
    池蘅端着柳琴刚做好的点心,恰好逮到走出门的姜神医,热情招呼:新鲜出炉的,大师伯尝一个?
    她捏起一块桂花糕喂到姜煋唇边,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姜煋心生感悟:怪不得清和师侄一副护犊子的架势。
    天生赤子,纯粹无瑕,明光照耀,怎会有人不喜?
    师伯,婉婉身子如何?
    劳心费神,思虑成疾。
    啊?池蘅为之苦恼:那该如何才能好?
    如何能好?
    傻师侄,她之思虑,不在自身,皆在于你啊。
    心思一动,姜煋笑吟吟的:简单,你多陪陪她就好了。
    是吗?
    当然,桂花糕再来
    一阵风吹过,哪还有什么桂花糕,人都跑没影了。
    她气得一噎,好个兔崽子!
    姜神医口中的兔崽子,即为清和心里的小太阳,小太阳池蘅推门而入,笑颜盛放:婉婉,吃不吃桂花糕?
    第27章 、天命必争
    刚出炉的桂花糕冒着热乎气,香气淡雅,入口即化,池蘅之前在小厨房偷尝一块儿,觉得好吃才肯端过来。
    竹屋内,素纱帐卷起的竹床,清和身子半倚在床头,长发披肩,乌黑亮丽的秀发如流水绕过胸前,脖颈纤弱,肌肤苍白如雪
    满满的脆弱感,笑起来眼里却有令人感到温暖的光。
    看见池蘅,她身子微微坐直,瞥向对方端着的瓷碟,唇角微翘:你来得正是时候。
    一听这话,池小将军噙在唇边的笑意愈深:就猜到你饿了。
    她搬了圆木凳坐在床前,兴致勃勃:本来有十块,进门前喂了大师伯一块,好在你食量小,一碟子够你吃饱。
    喂了大师伯一块儿?清和视线扫过碟内叠放整齐的糕点,见上面确实少了一角,她笑:大师伯牙齿不好,不喜食甜,以后不用拿给她了。
    是么?大师伯牙齿不好吗?
    没多想,她笑嘻嘻捏了四四方方的桂花糕,眉梢飞扬:来,尝尝。
    晓得她内里是再柔软不过的女孩子,清和待她亲昵不少,从善如流就着她的手咬去小口,桂花香味在唇齿泛开,清清甜甜,她眸子一喜。
    池蘅喜欢看她吃东西,像婉婉这样瘦弱的就该多吃。
    怕她噎着,转身沏茶端来。
    见状,清和故意调侃: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手脚伤了。
    短短一句话说得池蘅小脸泛红,瞧她羞赧不言的模样,沈姑娘心头甜滋滋的。
    她喜欢看阿池害羞的脸庞,比看到迎春花开还要喜欢。
    阿池一脸红,不仅耳朵红,脖颈也跟着红,红得艳丽,又不浓稠过分。
    恰到好处的美。
    这样的美,再过几年,不知能招惹多少男女魂牵梦萦。
    常常是池蘅将人逗得脸红,这次换了她自己,她好生困惑:怎么婉婉不学她的好,净学她的坏?
    她不得其解,隐约觉得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婉婉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更亲近,就像现在,不再拘泥男女之别,肯就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品尝桂花糕。
    她发现了什么?
    池蘅心中一凛。
    怕引起她不必要的猜疑,清和适可而止,精神气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眼尾生倦,不多时,她蔫蔫道:头疼。
    头疼?顾不得胡思乱想,池蘅放下碟子:我去请大师伯。
    等等。
    小将军腿迈得快,眨眼已走出四五步,回眸,满眼惑然。
    对上她充满问询的眼睛,清和无奈:不用劳烦大师伯,我睡一觉就好。
    真的不用吗?
    不用。
    池蘅向来尊重她的意愿,思索稍顷:好吧,你睡,我去外面守门,有事记得摇晃金铃。
    她说走就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清和失笑,侧身面壁,没多会,竟真进入梦乡。
    清风徐徐,坐在门外石阶,池蘅托着下巴陷入思索。
    婉婉应该只是病了,想得到她更多关怀。
    是她草木皆兵,谨慎太过。
    想明白这点,心里顿感畅快:还好,还好婉婉没发现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一道人影慢慢朝她靠近,待离近了,姜煋未语先笑,纯粹气笑的:你怎么在这,被赶出来了?
    她走路没声,见了她,池蘅连忙捂脸,怕因为一块桂花糕被大师伯秋后算账。
    没敢看她,脸埋在膝盖,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无辜:婉婉头疼,睡下了。
    怎么可能真的头疼?
    你这个傻子,又被人打发了!
    姜煋不知该气还是该心疼她:这么个实心眼的,对上城府之深的清和师侄,可不得输得一败涂地?
    转念又想,阿蘅的输,从某种意义来讲,何尝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赢?
    说到底有个满身心机的姑娘愿为她披荆斩棘、保驾护航,这孩子终究是有福之人。
    一时无话,姜煋负手而立,陪她吹风。
    没多久,池蘅扬起白净的小脸,言语恳切:大师伯,你牙齿不好,以后甜食尽量还是少吃。
    什么?
    她一脸讶然不似作伪,池蘅察言观色陡然回过味来:
    根本没有什么大师伯牙齿不好,不喜甜食一事,大抵是婉婉不喜她喂旁人小食,故意那样说。
    她眨眨眼,眸光清澈,想笑又不敢当着人的面笑:没有,大师伯,是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
    说错话?姜煋走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脑筋一转哪能不知她有心包庇?
    她眸子微眯,心里一乐:好个清和师侄,吃醋都吃到她头上了。
    两人也是有意思,一个暗里吃醋不说,另一个察觉到了却有心替人遮掩。
    姜神医再次感叹:这若成不了一对,那可实在天理难容。
    她轻拍池蘅肩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阿蘅,好好干。
    干什么?
    池蘅眨眨眼,美色缭乱。
    白昼消亡,星月当空,山风绕着竹屋逡巡而过。
    池蘅抬头看看天色,回过头来,不声不响瞧着窗户纸映出的昏黄烛光。
    瞧了几眼,忍不住催促:清和姐姐,该睡了。
    她声音落下没两息,屋内烛光熄灭。
    为避免某位沈姓姑娘夜深不寐,此后七日池蘅都守在窗外提醒她早睡,比琴瑟都要尽职尽责,认真地像看孩子的老妈子,弄得清和哭笑不得。
    看热闹的姜神医对池蘅此举此大为赞赏。
    在她们合力照料下,清和病体好转,寒毒半月没发作。
    天刚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小香山一户农家不辞辛苦来到竹屋恳求姜神医出诊。
    姜煋出身【道门】,治病救人,走的是以功德对抗天命的路子。
    平民百姓诚心诚意求到她面前,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走前不放心,留下足够的药丸,交待清和一日三服,又将日常需注意的琐碎说给池蘅听。
    做好这些,姜煋挥挥衣袖,背着药篓离开。
    少了一个人,竹屋一下变得空旷起来,池蘅初时不习惯,挥刀一个时辰后,失落随着汗水蒸发。
    阳光照耀,她扭头看了眼坐在桃树下独自对弈的少女,温暖的感觉瞬间充盈整颗心脏。
    小将军收刀入鞘,脚步轻快地跑过去:姐姐,我来陪你手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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