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米靠在外面的栏杆上往里看,看到哥哥的位置上多了个人。
    窦米好奇地睁大眼睛。
    据他所知他哥在学校里虽然不是没朋友,但这么亲密地挤在一个桌子上的很少,她知道没有。
    她哥有个怪癖,不喜欢和人凑在一起,跟自己妹妹都不例外。
    她想看清楚那个男孩儿长什么样子,但被敏锐的对方察觉。
    男孩儿略微抬起头,和她的视线对上。
    这少年眼睛很亮,很灵动,像含着光似的,和窗外橘红的火烧云天幕相映,稍微动动眼睛都很明显。
    现在他看到她,眼神立刻带了点笑,小幅度和她挥挥手。
    哥哥看到这人的动作,也扭身看过来。
    两个人同时朝向她时,坐在后侧的江汜自然而然地往前凑了点儿,下巴搁在他哥的肩膀上冲她笑。
    她哥被惊了一下,扭头想看人,没想到嘴唇擦过对方的脸,倏地不敢动了,又扭了回去。
    但他没有发火。
    窦米看江汜的眼神像在看珍稀动物。
    江汜没什么反应,以为是什么东西蹭到自己,退回去用袖子蹭了蹭自己的脸颊。他哥的视线很快跟过去。
    紧跟着,两人同时抬脸朝向讲台。
    班主任说完,大家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原来是家长会结束了。
    那男孩儿跟着她哥站起来,把本子合上放进桌膛,被他哥搭住手腕拉了一下。
    窦米猜窦惊澜应该在说不用收拾,因为他们紧跟着走出来。
    那本本子歪出桌膛。
    可她哥明明是个强迫症,受不了自己本子歪斜。
    真有趣。
    如果不是长着那张标致显眼的脸,窦米几乎都以为自己哥哥被什么附身了。
    在短短几分钟里,窦米就看到一个和她印象里完全不符的哥哥。
    接受人的亲密,容忍自己的东西歪斜,在平常对窦惊澜来说根本不可能。
    在一群黑压压的家长里,两个孩子的身形很明显。
    窦米转了转眼珠。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还挺有夫妻相的。
    *
    家长会结束,窦惊澜什么书也没拿,接过窦米手里的饭盒塞进书包背好。
    他的书包装的竟然只装了塑料袋,用来防止今天的饭洒进背包。
    三人一起走出校门。
    这周只有初二开家长会,这时校园里人已经很少。
    窦惊澜去推车子,窦米和江汜被留在了这里。
    窦米和他打招呼:你好,怎么称呼你?我哥的朋友不多,第一次见和他一起回家的。
    江汜:你好,我叫江汜,汜是三点水加巳蛇的巳,名字老被人写错。
    窦米有样学样:你好,我叫窦米,米是大米的米,没人把我的名字写错。
    江汜一挑眉:过分了啊。
    窦米弯起眼睛笑。
    她笑的方式和窦惊澜不同,并不很浅,反而因为是浓颜,所以看起来很亲切。
    发型略微奇怪了点,发根不整齐不说,还随意乱翘,像自己随意拿剪刀剪的。
    江汜:我们站这里等他还是往前走?
    窦米:等等他,今天晚饭不回家吃。
    江汜:那去哪儿吃?
    窦米:我哥没和你说吗?呀。
    她一副说错话的表情,转转眼珠:那我还是不说了。
    窦惊澜推着车子出来,捏捏车铃。
    车铃也很旧了,捏铃时铃里的垫片和不知道什么摩擦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像下一秒就会像没有卡好缝隙的两个齿轮,崩坏其中一个。
    江汜:那天没看见就没修。
    窦惊澜摇摇头:已经很好了,只是用铃叫叫你们,平常也用不到,走吧。
    他不骑车,推着车子往前走。窦米在他左侧,江汜隔着一个车子站在右侧,靠路最右边。
    一路上天色渐暗,冬天黑的早。
    三个孩子拐到一家包子铺,窦惊澜停下车子。
    窦米走进昏暗的店面,麻利地端起厨房的泔水桶倒进外面的下水道。
    这是一条临街的店面,不到二十平米,外面摆着两张小矮桌,走上三个水泥台阶,里面是又是三张小矮桌,和很多低矮的圆凳。
    应该是个早餐店。
    没有名字,牌匾上面写的是各种包子,灌汤包、卤肉包、酸菜包,黑米粥、银耳粥,一窝蜂挤在一起,生怕别人看不见。
    江汜听到里屋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米米来啦。
    窦米把桶放到外面水龙头下冲洗,倒进去洗洁精:嗯,来啦,您回去吧!谢谢您帮我们看店!
    窦惊澜跟着进来,叫站着不动的江汜,说:来帮忙,把东西收拾了。
    江汜有点无措:收拾什么?
    窦惊澜塞给他一块灰色湿抹布:凳子收起来放到墙角,桌子擦擦叠起来,弄完去里面找我。
    江汜拿到一手湿凉,愣愣地点头:啊,好。
    他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力气不小,很快拿着抹布把桌子都擦干净。等到他把桌子椅子都摆整齐收拾好,回过神来已经一头热汗。
    窦米把身上的围兜摘下来放好,递过来一个塑料饭盒,上面压着一双一次性筷子和纸巾:饿吗?
    江汜接过来,没说谢谢。
    总觉得现在说谢谢太生分了。
    窦惊澜从里面走出来,也拿了一盒在手里,拆开筷子,啪一声。
    江汜没打开,在空气中吐了口热气。
    江汜和兄妹俩对视了一会儿,问:都看着我干什么?
    窦米:你在想什么?一直在走神。
    江汜:在想这是哪。
    窦惊澜:这里是我们开的店。
    在小店里唯一一个白炽灯灯泡下面,窦惊澜冲他笑起来。
    他刚在水池泡过手,袖子在大冬天也挽了起来,通红。
    窦惊澜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说:帮我们保密。
    窦米歪了歪脑袋,比了个八,把食指抵在自己的脑门上,说:不然
    砰。
    江汜笑着点头。
    *
    江汜咽下最后一口西葫芦。
    口感有点粗糙,但味道很好,他喜欢吃,考虑让阿姨经常做。
    江汜放下筷子,说:刚才的老年人是怎么走的?
    窦米:有后门,他是隔壁卖水果的爷爷,帮我们看一会儿店,作为报酬我们第二天早上帮他搬东西摆摊。
    江汜:每天早上都开业吗?多久就起来了?
    窦惊澜吃饭很快,吃完拿着饭盒走到水龙头下把塑料饭盒洗了个干净:四五点吧。
    江汜:你们好累。
    窦米:还好,忙起来就不会觉得累了,就像你刚才擦桌子那么久就想了一个问题一样。
    江汜:?
    窦米自来熟得让他惊讶。
    窦惊澜拿干净饭盒敲了她一下:不准再开玩笑。叫哥。
    窦米捂住脑袋:汜哥?
    江汜抚摸她狗头:没事,米米。
    窦惊澜从他们中间穿过,迫使江汜伸过来的胳膊收回去,走去厨房说:江汜,要来帮我切菜吗。
    江汜当然不会说不。
    窦米被晾在原地,嘿了一声。
    那个嘿,她读的一声。
    *
    白菜馅儿提前切好放在阴凉地方,第二天早一炒熟包好上锅蒸。
    江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拿了把菜刀在旁边跟着学。
    在菜刀的哆哆声里,他问。
    你们两个人会不会很忙?
    窦惊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始了规律的切菜:会。
    江汜嗯了一声,专心切菜。
    未成年的alpha只能闻到别人身上的香味,窦惊澜和窦米都有香味,江汜自己也是,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靠近,那点香味却不那么明显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冽感,像冬日冷天干燥的空气味道。
    在白菜水的味道里尤其明显。
    江汜切着切着就走了神,刀下去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手一麻,疼得时候已经晚了。
    他手指流血,连忙把刀放下,把手在羽绒服上按了一下,拿起被血染红的白菜叶想找水龙头。
    结果屋子里光线太暗,江汜并没有找到。
    窦惊澜看他到处乱转,停下来问:怎么了?
    江汜被他在这静谧环境里突然的一声吓到,原本正往后退的步子退了一大步,踢到了什么桶,被绊了一下,一个脚滑就要仰倒。
    被跨过来一步的窦惊澜捞着腰抱紧。
    窦惊澜拍拍他,语气有点急,问:怎么了?
    他收回手,却不小心擦过江汜的手,一阵粘腻冰凉。
    窦惊澜连忙握住他的手。
    江汜手里还拿着一片白菜叶,稍微借光就能看见,半边都染红了。
    窦惊澜眉头立刻拧起来,攥紧他手指含进了嘴里。
    高热的口腔柔软得不可思议,江汜想抽出手指,被窦惊澜反应极快地咬住指节,不让他乱动。
    江汜愕然。
    窦惊澜凶凶地冲他呲牙,把最后一点血舔掉,放开他朝门外喊:窦米,我书包里有创可贴,拿来一个。
    窦米:来了,怎么了要创可贴,你切到手
    她的声音在看到里屋的场景时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6.14的更新。
    2021/6/20 15:21
    第79章 公寓
    里屋的灯足以让她看到江汜晶亮的、明显刚被人舔过的手指。
    愣着干什么,拿过来。
    窦惊澜看她卡壳,松开还搂着江汜的手过来拿创可贴:你碗刷完了吗?在外面记账吧,外面灯亮。
    他不自觉地舔着牙齿,血的味道不太好,像喝了一口铁锈水。
    窦米识趣点头,转身就走。
    窦惊澜抬手:过来,伸手。
    江汜乖乖走过来,挨训。
    窦惊澜平时话并不多,生气了话倒多了起来。
    怎么想的,切到手不问我要创可贴?我是你老板,这么害怕?
    江汜乐了。
    他手接触到创可贴,和创可贴布料都掩盖不了的另一个人冰凉的手指。
    窦惊澜手温度低,语气却关切担忧。
    江汜从昨晚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漂浮感在他几句问话里没有预兆地落了地。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窦惊澜给他粘好,想摸一下他深黑的头发。
    很柔软的样子。
    乱转的时候在想什么?
    窦惊澜抬眼:回我话。
    江汜只是笑。
    窦惊澜没辙地收手,没好气地低声说:不仅不回我话,还是个小哑巴。
    江汜突然好奇,他会不会这样说自己妹妹。
    下次别这样了,把白菜丢了吧,别切了,我来。
    江汜摇摇头,换了只手拿白菜,问:水龙头在哪。
    窦惊澜:要水龙头干什么,你的手不能再沾水了,出去吧。
    没有,我不切了。江汜拎起手里的白菜叶,把它冲干净,不能浪费,不都是花钱买来的吗。
    窦惊澜站在案板旁,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在凝厚的气氛里狼狈地咳了一声,说:这边,我旁边。
    窦惊澜转身切菜,特意放慢动作。
    他怕脸上蒸腾的温度影响到自己,让他像今日限定的小哑巴一样,切到自己的手。
    *
    江汜被窦惊澜赶出里屋,只好来外面看窦米趴在自己刚擦过的桌子上记账。
    窦惊澜换了个菜切。
    和刚才的声音不太一样,但节奏依然令人舒适。
    江汜蹲在小桌一旁,看窦米在本子上写各类支出收入。
    支出总共分两大块:早餐店的菜肉面原料支出和每天给家里的钱。
    收入两个人分开记,窦米是在酒店后厨打工,周六日固定。窦惊澜从周一到周五都有收入,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像两个齿轮,一大一小,扣在一起转动,维持机器的运转。
    江汜看着她写完今天的所有项,问:你们不买衣服鞋子吗?
    窦米:够穿就好。
    江汜看到他们穿的棉鞋了,洗过很多次的样子,虽然很干净,但是明显不保暖,窦惊澜的手一直都红着。
    他又问:每天给家里这么多钱,他们不给你们买?
    窦米摊摊手:不找我们要就谢天谢地了。
    江汜:叔叔婶婶没一个有工作吗?
    窦米:男的是社区居委会的,他喝酒的地方就是工作的地方,每个月的钱都被他拿去喝酒了。女的脚有点跛,就算自己能去旁边菜市场买菜也爱使唤我们。
    江汜:是贫困户吗?
    窦米:不是。
    江汜:意思就是,你们直接脱离他们,他们也有余力照顾自己?
    窦米:嗯呢。
    窦米收起本子放进她哥哥书包里,说:怎么啦,问这么多是想做慈善吗,小阔佬。
    江汜疑惑地看着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馅了。
    窦米笑着指指他的衣服:这个,我在商场见到过,三千块呢,当时想我哥穿上一定很好看。
    窦米又说:你上次拿来的羽绒服也是,又轻又暖和,我看到牌子标了,虽然不认识。
    江汜嘘了声:他不知道吧?别告诉他。
    窦米和他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窦惊澜此时已经走到门口,问:说我坏话吗?
    他看到灯光下冲着自己妹妹笑得好看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犯咯噔,于是过来插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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