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衡看着季岑往肖明军那桌去,也站在那听了一会儿。
    他迈不动脚,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全桌人都在笑着等季岑过去。
    季岑靠近后满脸笑意地对大家打招呼,然后问他舅:咋了?
    桌上有阿姨道:哎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又高又帅的。
    可不是么,一大叔接过了话, 今年多大了?
    季岑隐约觉出了什么,还没等说话, 肖明军就都替他回答了。
    肖明军不知道喝了多少, 说话都在喷酒气。
    季岑小声说:少喝点儿吧。
    今儿高兴,肖明军拽过季岑胳膊比划着说, 叔叔婶婶的要给你介绍对象。
    可别费心了,季岑尽量笑在了礼貌范围里, 他打着哈哈说,我真不着急。
    处两年合适的话就可以结婚了,再过一两年就该要小孩儿了。说话的是肖明军的一个牌友。
    一桌子人立马七嘴八舌地说笑到了一起。
    很正常的事。
    每到谁家办事, 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就喜欢瞎给年轻一辈牵线。
    戚衡再就没往下听, 他打算去车里坐着了。
    心情不太舒畅, 闷的很。
    可能是天太热了。
    车厢跟个大火炉一样, 坐进去要开门通风才行。
    插进车钥匙拧动后发动机启动, 空调的凉风开始迎着面门吹来。
    他刚要去关副驾驶的门,一只胳膊及时拦了进来。
    这么热。季岑坐进车里说。
    戚衡看了眼季岑:对象介绍完了?
    季岑带上车门调整着座椅:敷衍过去就行了,不赶紧出来就没完没了的。
    多好的事啊,还有人抢着给介绍对象,戚衡说着,你看我,谁敢给我介绍。
    季岑听着这话阴阳怪气的,笑了:咋的,想处对象了?
    不是,我是说我这情况的,没人敢把好人家姑娘介绍给我。
    想多了吧你,季岑摸出烟盒,来一根儿吗?
    戚衡伸出手:来。
    学东西再快也没有这么快的,季岑看戚衡抽烟,俨然一个老烟枪了。
    你是不是跟沈教练学车的时候就会抽烟了?他下降了车窗问。
    戚衡:真没有,这才是我抽的第三根。
    不对,是第三根零一口。他又补充道。
    季岑深知,零那一口,就是戚衡在医院走廊窗口,直接用他手里烟抽的那一口。
    岑哥,你为啥没处对象呢?你那几个朋友都有女朋友,戚衡弹着烟灰,你这条件的不应该啊。
    季岑:我啥条件?
    我看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
    你这是认可还是损我?
    戚衡继续道: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我没找女朋友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好,季岑缓缓地说着,要啥没啥的,债务和房贷一大堆,坑谁去啊?不想瞎来,处多少个要是走不到最后,都是浪费时间。
    宁缺毋滥呗?戚衡接着问,那你要准备啥?
    季岑叹了口气:总要准备好相对稳定的心态和保障吧,这样就不会让人家跟了我吃苦头。
    戚衡点了点头,默默地抽着烟。
    他们抽完烟又听了会儿广播电台。
    肖明军和乔艾清就从饭店出来送最后一批客人了。
    开始了最后的合影环节。
    参与照相的都是肖明军姑姑叔叔姨姨舅舅家那方面的亲戚朋友。
    昨天他吃完晚饭回来就告诉季岑把永利的相机带着,还要配置最好的。
    说要趁着这次办事好好的照相留念。
    季岑从后备箱把相机取出来后就比划着让大家站好。
    戚衡在车里没下去,他回头从后车窗看着乔艾清挽着肖明军胳膊跟一批批的人合影。
    他看着他妈挺开心的,他也就开心了。
    说是看他妈,他的视线更多的却是在追随季岑的身影。
    季岑回到车里喝水的时候他又假装玩手机,等人走了再用车厢做掩体继续看过去。
    看就看了,却不敢正大光明。
    相照的差不多后从源封来的人就坐上了客车。
    肖明军如接这些人来时一样,在路边一直挥手送。
    季岑背光站着查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后抬头对肖明军和乔艾清说:给你俩再照几张。
    肖明军回身道:戚衡呢?叫他一起过来照,咱们一家人都还没照过相呢。
    下午一点多钟的太阳实在太毒,季岑不想离开那片树荫。
    他便扯着脖子喊:戚衡!出来!照相了!
    戚衡听到喊他,下车来了:照啥相?
    咱们四口人也照,乔艾清说,让你干妈照,多照两张。
    宋玉芬笑着从季岑手里接过相机:来吧,先是俩大人在前面坐着,俩小的在后面站着。
    肖明军和乔艾清坐在椅子上后,季岑和戚衡便站去了他们身后。
    季岑挨着他舅。
    戚衡挨着他妈。
    照完一张,宋玉芬又指挥道:变换个姿势,再来一张。
    乔艾清把头靠在了肖明军肩上。季岑和戚衡实在不知道他俩还需要怎么变化。
    特别默契的交换了位置。
    宋玉芬笑着说:这俩傻孩子,你们可以搭着肩膀啊。
    季岑先抬胳膊搭在了戚衡肩膀上。
    戚衡看了季岑一眼,也把胳膊搭在了季岑肩上。
    现在越是跟季岑靠近,戚衡就越觉得他像是个贪小便宜的。
    承认是他的想法没可能反而更放松。
    他试图松了松紧紧搂着季岑的手,对着镜头笑。
    好,宋玉芬说着,这样亲密多了,来,三,二......
    全家福照完了,季岑又给乔艾清和宋玉芬照了几张。
    最后他收起相机说:行了,都累了,差不多就回去休息吧。
    跟饭店结了尾款后,这场婚宴彻底宣告结束。
    戚衡是跟着宋玉芬一起回洋南的。
    今天是乔艾清的好日子,宋玉芬也喝了酒。
    老儿子,你之前那个同学,孙舒瑜,你觉得她人怎么样?我看她总跟我打听你,你......
    刚说了没人会给他介绍对象,他干妈就来了。
    戚衡摇头:干妈,我跟她不合适。
    合不合适的,那得处了才行,我看那小姑娘不错的。
    我要是处对象,也绝对不会通过别人介绍,肯定是自己处来的。
    与宋玉芬分开后,戚衡停在了小区门口献血车前。
    前一阵子看到楼道里的宣传他就想着要献血的。
    但因为班制的问题总是错过了。
    这才看到献血车后毫不犹豫蹬了上去。
    可能是午后的这个时间段没有人过来献血,又或者说是献血的人本来就不多。
    车里的两个小护士正在说笑。
    见有人来了后忙收住声音。
    与孙舒瑜四目相对的戚衡停在了门口,他没想到刚还在叨咕的人,立马就看见了。
    是你啊戚衡,孙舒瑜说道,献血吗?
    孙舒瑜的同事轻推了她一下:你这话问的,不是来献血的,是来问路的?
    孙舒瑜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确实是她看到戚衡就有些紧张了。
    戚衡坐在了椅子上,那个护士帮他做基础检查。
    要抽血的时候孙舒瑜坐过来说:燕儿,我来吧。
    整个采血过程孙舒瑜都小心翼翼的。
    动作轻柔到生怕把戚衡扎疼了。
    采够了血量拔针后酒精棉球被她按了好久。
    戚衡想自己按,她却不松手。
    新的酒精棉球没有血丝以后,她说:你抽了最高量,休息一下,别急着走。
    戚衡起身:我没事儿。
    孙舒瑜那个同事从储物柜里拿出了牛奶和面包递给戚衡:献血的都给。
    孙舒瑜回身又多拿了两袋牛奶塞给戚衡。
    戚衡在孙舒瑜的身上,好像看到了他对待季岑时的样子。
    都不拿了。他什么也没拿地转身下了车。
    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孙舒瑜一定站在献血车的门口。
    回家的路上,戚衡满脑子想的都是季岑。
    他开始确信,他对季岑。
    绝不是一句岑哥那么简单的了。
    他明白,在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 ,真正的心动要更早。
    认识季岑算来快四个月了。
    他清楚记得最开始他对季岑是完全看不上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人生真是给了他两个出乎意料。
    第一个是让他本该等待着去读大学的时候狼狈不堪地进了监狱。
    第二个是让他本该被异性吸引的年纪却对同性产生了奇怪心理。
    他觉得命运是他妈的想玩死他。
    爬到三楼的时候,手机震动。
    戚衡摸出来一看,脑袋发麻。
    他在想着谁,屏幕上竟然就是谁。
    季岑的电话号码他还是没有存备注,那十一位数字在屏幕上左右飘动。
    看得他有一瞬的眼花。
    按了接听键后他还没等说话,季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到家了吗?
    戚衡:马上了。
    季岑:那啥,我得过去你那住几天。
    啊?戚衡声音有点大。
    咋的?季岑问,你好像不太愿意?
    不是,戚衡笑了笑,为啥?
    永利有记者堵我,非要搞什么采访,季岑继续道,我想等几天风头过去了再营业,先出去躲躲。
    过来住吧,戚衡用钥匙开着门,不过在我这饭可是吃不好的。
    季岑:那都是小事儿。
    挂了季岑电话,戚衡立马联系了宋玉芬。
    他跟他干妈讲最近几天都要去蹭饭。
    独居的宋玉芬太过孤独,年轻那会儿还没觉得,年纪一上来,看着别人都有儿女在身旁,羡慕不已。
    听戚衡要按时按点到她那吃饭,忙道:行,干妈给你做好吃的。
    还有季岑,戚衡说,跟我一起,他来住几天。
    好啊,你们都来。
    平时戚衡到宋玉芬那吃饭都得是宋玉芬叫他,他才去。
    他不想给他干妈添麻烦,大多数都是自己在外面小餐馆解决。
    季岑一说要过来,他竟全然不顾那些了。
    他将门打开叫出了将军后又锁上了门。
    他想下楼去等季岑。
    季岑载着乔艾清和肖明军回到永利就被几个人围住了。
    不管季岑怎么推脱,都不能将这帮人从永利门口赶走。
    更有甚者,还一次次尝试进门商量季岑。
    在医院的时候季岑就没有接受所谓的采访。
    他不觉得他是什么英雄,更不认为消遣好朋友的哥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看那些媒体的样子,不从他这里挖出点什么料子就誓不罢休似的。
    有伤在身的季岑,也多少沾了消极怠工的嫌疑。
    想着干脆关店找个地方先避避。
    钟正浩忙的不见人影,林特加又返回了开发区。
    他的好哥们都借不上力了。
    但他发现,还有个戚衡。
    这才决定到戚衡那住几天的。
    季岑到洋南去住,乔艾清也担心他的吃饭问题。
    说季岑正在养伤期,得好好吃饭才行。
    她给宋玉芬打电话说了下情况,让宋玉芬去给做做饭。
    你们娘俩够默契的,宋玉芬说道,我老儿子也刚跟我说完。
    是么,乔艾清笑了,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季岑原本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
    但乔艾清非要把前两天包的冻饺子给他拿上,还把冰箱里不少东西都装上了。
    肖明军也挑了些水果往他车上送。
    托戚衡的福,水果都是新鲜到不能再新鲜的了。
    张勤带来的那袋子玉米季岑让乔艾清给肖明军做玉米饽饽吃。
    乔艾清说到时候做好了给他跟戚衡送过去。
    开车离开永利门前的季岑像是去逃难。
    那辆媒体车在肖明军的干扰下没能及时跟上,算是被完全甩掉了。
    到了戚衡楼下看到大太阳底下坐着一人一狗。
    他从车窗问:咋在楼下坐着?
    戚衡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这不等你呢么。
    我这面子还挺大,季岑边说边招手,你不下来我也得叫你的,去后备箱拿下东西。
    戚衡到车后备箱一看都傻了。
    他指着各种大小不一的袋子说:岑哥,你确定只是过来住几天吗?
    季岑肚子上的伤口因出了汗而隐隐作痛,他微躬了身子:我也不想拿啊,都是你妈他们给塞的。
    戚衡感觉出了季岑的身体不适,他没让季岑上手。
    叫来了将军后选了个差不多重量的袋子让将军咬住。
    他自己连拎带抱把其余的拿上。
    看季岑伸手把将军嘴里的袋子拽出来,戚衡说:给它叼着没事儿的。
    季岑:还是我来吧,欺负狗干啥。
    两人一狗慢慢地爬着楼。
    季岑慢是因为肚子上的伤口不允许他爬太快。
    可戚衡今天确实是有些慢。照搬家那时候的速度差远了。
    看着戚衡脑门的汗和苍白的脸色,季岑问:中暑了?
    戚衡摇头:刚献完血。
    那还不回屋歇着,在楼下晒?季岑闲聊般的瞎打听,你啥型血啊?
    B型。
    是不是这个血型爱招蚊子?肖明军也特别招蚊子。
    不太知道。
    刚献完血就在楼下晒了半个多小时,这会儿又剧烈运动负重上楼。
    加上这两天医院陪护又起早的都没休息好。
    戚衡自认为他身体不错,却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眼前有点儿发黑,脚上突然发飘,楼梯没瞅准,踩空了。
    那一瞬间应激反应做出了求生动作,他松开左手的袋子去抓比他快了两个台阶的季岑。
    身体的偏移让他的手与季岑衣服下摆有了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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