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校场旁出现一个浅紫色罗裙的靓丽身影,正是桑韵诗,傅沛白余光瞥见,赶紧收回视线,愈发专注的练起剑来。
    没过一会,校场另一边又出现一个茜粉色高腰襦裙的少女身影,是陆清婉,她今日面施粉黛,妆容精致艳丽,让她看上去成熟了几分,她没有穿平日的黛青色裙子,而是穿了这么一身华丽亮眼的衣物,像是要与谁争奇斗艳一般。
    陆清婉身旁的婢女看了看太阳,赶紧拿出遮阳伞,准备给自家小姐打上,陆清婉推开她的手,瞪着对面那道紫色身影道:我不打,她都不怕晒,我也不怕。
    这一粉一紫两道身影就这么各自站在校场一侧,望着场内的傅沛白,傅沛白感受到左右两道火热又暗自争锋的视线,心里叫苦不迭,日头还不晒,她额头却已是渗出汗来。
    桑韵诗瞥了几眼对面的小姑娘,嘴角勾起讥嘲的笑,旋即作头晕状,嘤咛两声后,身子软软的倒地了。
    这动静可不小,场中的弟子纷纷停了下来,靠边上最近的已经急急跑了过去。
    傅沛白也是一惊,正准备抬腿走过去瞧瞧,却突然听到校场另一侧响起一声哀嚎,然后又响起一声不可谓不精神的哎哟,头好晕。
    她扭头看去,看见陆清婉也状似虚弱的半趴在地上。
    她停住脚步,站在场中,看看左边,又看向右边,听见台上的齐冀发话,快,去几个人把二小姐扶到阴凉处,再叫大夫过来看看!还有,桑姑娘这边也是,快去!
    峰主今日不会来了,继续由我督导,其余人继续练武!齐冀喊完,将身边禀告的小弟子遣退了。
    不来了,为什么不来了?傅沛白心里升起疑惑,甚至有些担心,她没有一丝犹豫,朝着主事台那边走去,也不管陆清婉和桑韵诗怎么样了。
    她不傻,陆清婉是装的,很明显便能看出来,那句我晕了中气十足得可跟健壮男子媲美,怎么可能说晕就晕了,至于桑韵诗,真假与否也不重要了,反正已经有师兄派人去照顾了,用不着她。
    她走到主事台,冲齐冀招了招手,齐师兄。
    齐冀走下台来,问道:怎么了,傅师弟?
    峰主今日为何不来了?
    齐冀盯着她,脸上又露出那种意味悠长的笑,方才我派人去问了,峰主好似身体抱恙,卧床休息呢,我放你一天假如何?你去看看峰主。
    ......
    傅沛白调整好表情,正色道:不用特意放我一天假,师兄你去吧,你身为峰主座下的大弟子,理应多关心关心峰主。
    齐冀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去,我这不是还得督导大家练武吗?你去吧,师弟,你就代表咱们朝泉峰的弟子去看望一下峰主,表达一下师兄弟们的关怀之情。
    傅沛白轻咳了两声,还是一脸正色,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齐冀眯眼笑笑,去吧,声音刚落,便看见傅沛白脚下飞快往竹林小筑的方向去了,他摇了摇头,笑意更甚。
    这边的陆清婉被一众男子围着,汗味扑天,等半天也没听到熟悉的声音,只能睁眼爬起来,都给我走开!臭死了!
    众人瞧见这仿佛诈尸还魂的二小姐俱是一惊,连忙退开几步远。
    陆清婉探头去望,场中哪里还有傅沛白的影子,她以为对方跑到桑韵诗那边去了,提着裙摆就气冲冲往校场那边走去,身后的婢女迈着小碎步跟都跟不上她。
    她拨开围着桑韵诗的一众人,发现傅沛白也不在,看见地上娇柔的女子,正虚虚地睁着眼,靠在树下,一众年轻男子正对她唬寒问暖。
    妖女!惺惺作态。
    桑韵诗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双柔荑抚上额头,脆弱的样子惹人怜爱,二小姐,小女子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你总是这般咄咄逼人,如若小女子哪里惹得你不快了,小女子先同二小姐道歉,还望您人美心善,就不要与区区舞女计较了,可好?
    陆清婉听得直皱眉,满脸被恶心到的表情,你少在这里装柔弱,我告诉你!你没得罪我,我就是看不惯你,你以后不准再来朝泉,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围着阿沛转,小心你这张脸!
    桑韵诗顿时眼眶发红,泫然欲泣,轻声道:小女子孤苦无依,幸得宗主垂怜,有一落脚之地,得此荫庇,宗主于小女子是大大的恩人,恩人的女儿自然也是恩人,二小姐既然这般说了,小女子听从便是。
    说罢,一颗泪珠已然顺着面颊滑落,这幅样子,人见犹怜。
    当即便有年轻热血的男子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二小姐,桑姑娘都这般模样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是啊,二小姐,桑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作何无端仇视她?
    二小姐就别太为难桑姑娘了吧,她只是一介弱女子,亲人都不在了,多可怜啊。
    ......
    陆清婉瞪大了眼,环视了一圈聒噪的男子后,瞥见桑韵诗原本梨花带雨的脸突然扬起一丝讥讽的笑,眼里明晃晃的得意之色,不过只是一瞬,那人便恢复了惹人垂怜的模样。
    你,你你!
    陆清婉被桑韵诗这换脸的速度惊到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男子以为蛮横的二小姐还要找人麻烦,叫嚷得更厉害了,陆清婉气得手发抖,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顿时,周遭安静了下来,她胸膛起伏着,瞪向桑韵诗,你给我走着瞧!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校场。
    桑韵诗抹掉眼泪,盯着那远去的俏粉色身影,愉悦地眯了眯眼,搀着身旁的年轻男子胳膊站起来,柔声道:奴家多谢公子。
    年轻男子听着这莺声燕语般的悦耳之声,到底是年轻,血气方刚,登时便红了脸,局促道:举手之劳,桑姑娘不必言谢。
    桑韵诗浅笑着,微微欠身向众人行礼,奴家现下身体已经无碍了,便不叨扰各位公子练武了。
    言罢,往着索桥的方向走去,徒留身后一片恋恋不舍的目光。
    过了索桥后,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哪里还有方才柔弱的模样。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进了屋后于桌前提笔写道:于昨日潜入傅房间,未发现玄渊踪迹,恐匿于它处,待进一步探查。
    随后将纸卷起,塞入竹筒,唤来了信鸽后方传信下山。
    第63章 揽明月
    傅沛白走向熟识却又陌生的竹林小筑,心里万般踌躇,居然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方院落,她无比渴望见到对方,但却又出于种种原因害怕见到对方。
    她站在通往院子的石板路上,踯躅不前,直到阿芙从院里出来,瞧见了林间她的身影,主动招手唤她:小白?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呀。
    傅沛白轻叹一口气,走了过去,看见阿芙手上端着一个空碗,碗底还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药渣,纠结愁闷的心绪顿时便被担忧挂念给取缔了,峰主生什么病了?严重吗?
    阿芙看她毫不掩饰的担心之意,抿嘴笑了笑,不严重,只是略微有些中暑,已经让阿若看过了,服两天药便好。
    傅沛白紧张的心松了半分,看着院子里的木屋,有些不舍,没事就好,我就是代师兄们来问候一下峰主,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
    怎么了,阿芙姐?
    阿芙避开院外那两名守卫,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道:小白,我问你啊,你到底是替朝泉峰的弟子来看望峰主,还是你自己想来呢?
    傅沛白刚要回答,阿芙又道:你想好了再回答。
    傅沛白怔了一下,像是被阿芙清亮的眼神洞穿了一般,她嗫嚅道:是我,我自己想来看望峰主。
    我就知道,阿芙脸上重新挂起笑容,说真的,我早看出来你不对劲了,就上次下山督办督武堂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你对咱们峰主感情不一般。
    傅沛白被看穿了心思,有些羞怯,有,有这么明显吗?
    可不是麻,你看峰主的眼神,怎么说呢?有时候是温柔缱眷的,有时候怅然若失的,有时候又是炙热真诚的,你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了,喜欢两个字就差写脸上了。
    傅沛白微微一惊,真有这么明显的话,那岂不是峰主也察觉到了,所以峰主对她的态度才这么冷淡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闷得发慌,这种被心仪之人用无声的远离来表达拒绝,可真让人感到难过。
    我以后会注意点。
    阿芙看她一脸落寞和沮丧,急急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让你掩藏住对峰主的感情,而是想告诉你,你要勇敢一些。
    她定定地看着傅沛白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峰主对你的感情也不一般,虽然我看不真切,但她对你是特殊的。
    峰主虽然心善,却是有原则之人,她破例给了你参加入宗比试的机会,她从不欠人人情,却为你讨来了玉凝膏,她不吃鱼肉,但你夹的她便会吃,她最厌恶与人肢体接触,可在你昏倒后却亲自将你抱了回来,诸如此类,我都看在眼里,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到。
    我跟在峰主身边四年了,你别看她是宗主的女儿,又是一峰峰主,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因着宗主膝下无子,将所有的期望都寄予在了峰主身上,把大部分的宠爱给了二小姐,峰主她心思深沉,喜怒不显,外人眼前永远是一副淡然自得的端庄模样,但其实她很孤独。
    阿芙顿了顿,继续道:纵使有许多男子喜欢峰主,但是无外乎都是冲着峰主的外貌,地位,抑或是天极宗的势力而来,他们皆有所图,却独独不是图的峰主那颗真心,小白,你明白吗?
    傅沛白听到这一席话,耳朵有些嗡鸣,连带着大脑有些眩晕,她握紧双拳,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我感觉你是不一样的,你看向峰主的眼神没有俗世繁杂的欲望,而是纯粹又热烈的,,这也是你这个人一直以来带给我的感觉,所以我现下才会和你说这么多,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峰主。
    我本不该同你说这些,峰主的感情容不得我置喙,但我真的不忍看峰主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希望你能主动一点,勇敢一点,去到峰主身边,陪伴她,照顾她。
    傅沛白心脏砰砰直跳,她现在大脑有些混乱,像是被抛在了云端之上,一切都显得有些虚幻。
    峰主喜欢她,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但阿芙所说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峰主待她异于常人的话又的确历历在目。
    峰主......真的喜欢自己吗?
    我真的能保护,照顾好峰主吗?
    我可以吗?
    傅沛白伫立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中。
    阿芙看她这幅模样,幽幽一叹,人生蹉跎,不留遗憾。
    听到这句,傅沛白猛地抬起头,脸色涨红,神情激动,像是想清楚了什么,拔腿便跑进了院内,两名守卫愣是没来得及拦住她。
    去他娘的喜欢不一定要得到,去他狗屁的月亮高悬苍穹。
    她想好了,无论前路有多坎坷,无论峰主到最后能不能接受她的女子身份,她都要试试。
    她不愿再做畏缩不前的懦夫,她偏要做那摘星揽月之人!
    她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大步走到榻前,神情激亢。
    陆晏冉此刻正半倚着床栏,柔顺的乌发尽数倾落,面容瞧着有些苍白,只着一层单薄的中衣,隐约可见其下精致的锁骨。
    这柔弱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傅沛白,她心间一片熨贴发烫,亢奋的神情平缓了下来,她轻声道:峰主,我来看望你。
    陆晏冉已经敛下了方才微微受惊的神情,平静地回道:看出来了,不过看望我倒也不用这般来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同我讨债的。
    陆晏冉已经许久没这样打趣过自己了,傅沛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脑勺,方才那股斗志昂扬的勇气不知不觉消褪了一些,她发现她面对峰主的时候永远强硬不起来,就连表达心意也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笔直的脊背软了一分,嘴里含糊道:峰主,我,我......
    你......
    陆晏冉盯着她,耐着性子问:想说什么便说吧。
    傅沛白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对方,脑子里胡乱地思索着,少顷后突然开口:峰主你还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相当诡异。
    傅沛白问出这句话后自己都傻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刚才她脑子发蒙,突然想到十七的脸,便顺嘴问了出来。
    啊,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峰主,你当我没问。
    可陆晏冉好像认真了一样,问道:为何问这个?
    傅沛白想了想,肯定是不能把十七说出来的,便支吾的回道:就是随便问问。
    没有。陆晏冉回答的语气十分坚定。
    傅沛白小心翼翼又问:那表的呢?远房亲戚这种,跟峰主差不多大的女子。
    陆晏冉眉头一皱,神情冷了一些,没有。
    傅沛白哦哦两声,不敢再问,直挺挺的站在屋内。
    你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陆晏冉的疑问,傅沛白提了一口气,又泄下,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等我。
    陆晏冉蹙眉不解,等你什么?
    总之,峰主你再等等我。傅沛白并不多解释,心底却暗自将这句话补全了。
    你再等等我,等我变强,变得更厉害,足够与你并肩而立,有能力保护你,照顾你,再等等我。
    说罢她也不等陆晏冉反应便大步出了屋去,院外阿芙还等着她,见她出来了,眉开眼笑冲她招手。
    如何?
    我没说。
    阿芙不轻不重敲了她胳膊一下,怎的临阵脱逃了,方才我与你说的话都白说啦?
    不是的,阿芙姐,我不是想放弃,我是觉得我现在还不足以同峰主比肩而立,一句我心悦你太轻飘飘了,我必须要变得更强大,更厉害之后,我才有资格同峰主说这句话,我才能承担起这句话的责任和意义。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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