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神情懒洋洋,步伐懒洋洋,手拎一个食盒,吃东西的同时不忘打量下一家。
    赤红的衣衫在晓风里起落。打量着打量着,他打量到了谢龄。他目光一顿,从谢龄和越九归身上掠过,锁定目标一般走过去。
    这人是萧峋。不过在谢龄心中,想的是怎么又是萧峋。但他已能不动声色处之,见人走过来,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真是巧。萧峋唇角一弯,看了看谢龄,目光在越九归身上落定,说,你是越记小食的老板。
    正是在下。越九归笑着应道,客气有礼,昨日小店的餐食,客官就还满意?
    萧峋耸了下肩膀,说:味道都还不错,但你们那的规矩,委实不近人情。
    越九归语气带上歉意:本店一向如此,还望客官见谅。
    倒也是一种特色。萧峋说道,转头看了眼正在占算的道者,来到树底下,理了理衣摆坐好。我叫萧峋,人间道弟子,敢问二位姓名?他对这两人说。
    越九归。陈河。
    两人分别报上自己的名字,不约而同省去了后缀委实不巧,他们的门派名,还在推算之中。
    萧峋没在意这点。走南闯北许多年,他见识过太多不愿报自己出身来处的人。他的位置在谢龄身旁,一边吃手里的牛肉锅盔,一边用余光瞄着谢龄。
    这人穿着昨日那件衣衫,衣饰搭得赏心悦目,但眉眼平平无奇,唯一算得上好看的是那眼珠子,深灰色的眼眸,透亮得跟月光底下的流光石似的。
    萧峋断定自己不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却觉得这人的眼神熟悉。怪哉怪哉。他决定和这人认识一下,探探这里面的古怪虚实。
    萧峋几口吃完锅盔,端出一碗雪梨汁,解了渴和腻,问:你们是在让这位先生帮忙算什么吗?
    他话音落地,恰巧道者转过身来,对谢龄道:陈道友,贫道算出令公子的名字,当取道初二字。
    令公子?萧峋一愣。
    谢龄同样是一张震惊脸。但他的惊讶,显然和萧峋不同。他和越九归对视一眼,问:这名字是不是太大了?
    道初,大道之初的意思,用这个词做名字,大概是对道门所有人的挑衅。
    观阁下骨相,令公子当得上此名。道者说道。算出此名,他亦是无比震撼,不由多看了谢龄两眼。
    萧峋从这两人对话中探明情况,问谢龄:你在帮你儿子算名字?
    是。谢龄随口回答道。
    这话由萧峋问出口,倒是谢龄发现自己和雪声君相去甚远的人设又多了一条。
    不错不错,谢龄在心中说道,对这场偶遇感到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了说,谢龄那衣服是敦煌配色,很好看的!
    第57章
    可否请先生再算一次?越九归拍了下谢龄肩膀, 丢了个眼神过去,转头对道者说道。尔后解释:我怕我大侄子顶着这样一个名字出去混,容易挨打。
    道者沉眉摇头, 抱歉,贫道有自己的规矩,一个人一日内只算一次。
    竟是如此么。越九归心中颇为苦恼,旋即想到办法,又笑起来,说:那不如帮我算算,我今后的孩子该起什么样的名字?
    这要求让道者惊讶,却也没拒绝上门的生意,问:方才听见公子说自己姓越名九归, 请问是哪个越?年岁几何?
    越九归走过去细细作答。
    萧峋听着越九归的话,心道有点意思, 难不成你要把你孩子的名字拿出来给你大侄子当备选吗?他转头看向谢龄,道:想不到你如此年轻,竟然有孩子了。
    这家伙说话时晃着腿,语气轻松自然,谢龄却有点儿别扭说这话的人是萧峋。他想了想, 应了句:意外之喜。
    意外?萧峋重复着这话, 倏尔笑起来, 问:他今年多大啦?
    谢龄:
    谢龄心中的别扭感增加了, 仿佛坐在身旁的人并非自己徒弟了,而是个有一定年纪、喜欢瞎扯淡的大妈。大妈翘着腿,一边嗑瓜子一边问:你家孩子是男是女, 多大了, 读书没, 学习成绩怎么样每一个问题都让人窒息。
    没想到你竟然有当三姑六婆的潜质。
    谢龄无声叹息,忍住抬头望天的冲动,说出方才应付那道者的话:昨日刚出生。
    咦?萧峋眼睛瞪了一下,继而祝贺道:那真是恭喜!
    谢龄面无表情回了句同喜。
    他不再和萧峋说话。过了一会儿,越九归从卦摊旁回来,手里拿着张纸,神情唏嘘地道:我儿子的名字算出来了。
    叫什么?谢龄好奇地转过头去。越九归将那纸递给他,谢龄一看,是意林二字。
    陈师兄孩子的名字算出来是道初,大而有深意,可我孩子的名字竟是如此平平无奇。越九归垮着张脸,对两个字不大满意,越意林,念起来也怪怪的。
    谢龄听到这话,有些想笑。他下意识要敛住笑意,转眼记起这会儿他并非雪声君,不必拘束,便轻轻笑了一下: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
    哎。越九归对两个名字都不满意,可那道者不会再算。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对谢龄道:我付完卦资了,师兄,我们走吧。
    再看向萧峋,萧兄,有缘再会。
    谢龄起身,向萧峋点头一礼。
    那就有缘再会。萧峋弯眼一笑。他没起身,坐在树荫底下目送两人远去,拿出新的吃食,慢条斯理吃起来。
    谢龄和越九归转到另一条街上。
    街头有人正清扫落叶,却是不料风兀然转烈,将拢成一堆的枯叶吹了个漫天。清扫者跟在那后面追了几步,长长哀叹一声。
    见此情形,越九归手腕一翻,拍了张符出去那乱飞的树叶立时落地,重新变成一个带尖儿的小堆。
    风也停了。清扫之人忙不迭向越九归道谢:谢谢,谢谢!真是谢谢您!
    越九归冲那人摆手,笑得自然:继续干活吧,小心下一阵风又来了。
    他和谢龄继续往前走。
    谢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越九归,生出羡慕之情。
    道初这名字太大,容易被打,意林又太普通,都不适合做门派名。越九归小声对谢龄道,满口苦涩,旋即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说起,哎,陈师兄,你有打算让你孩子叫道初吗?
    谢龄心说难不成你还真信了,略微措辞,道:那道者算力如何,单凭一面两卦,不可得知再说,我没有孩子。
    说不定过些年就有了。越九归笑嘻嘻说道。
    谢龄想起他在另一个世界时,有幸见过几面的他表姐的孩子,那小孩两三岁,有事没事在地板上连滚带爬,到了吃饭时间则是连哭带嚎听说刚出生那会儿,还每夜每夜哭个不停,小孩一旦不睡觉,大人也睡不了。
    带这样的小孩,可比教萧峋谢风掠他们难多了。谢龄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会有的,人类幼崽太麻烦了。
    人类幼崽?越九归奇道,这称呼有意思!
    我听我爹说过,我在还是幼崽的时候特别皮,整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消停,他都想一把把我丢出去!他说起小时候的事,。
    谢龄感慨:你站在你爹的角度上想,是不是果真很麻烦?
    越九归一阵思索:好像真是如此。
    这个小镇不大,两人闲聊着,没一会儿便走到头。
    前方不远是上山的路,行走在路上的人比昨日谢龄下山时多了数倍。大概都是前去争夺东华宴入场资格的人,三五成群不足以形容,他们一团一团、十数号人成行,身穿统一的服饰,佩戴统一的武器,规整而有气势。
    对比之下,谢龄和越九归这一橙一绿的双人组合,便显得甚为单薄。谢龄瞅了自己和身旁的人一眼,觉得用游客来形容他二人更适合。
    陈师兄,前边儿就是报名处了,咱们门派的名字当如何取才好?越九归摇着折扇,慢慢停下脚步,语气微微愁苦。
    他们逃避了一路,眼下终是无法再逃。
    谢龄左右一顾,瞧见一个茶棚,将越九归拉进去。这里还有空桌。他们落座之后,谢龄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
    唯有如此了。谢龄轻声说完,抬眼注视越九归,比了个请的手势,来,选个地名吧。
    越九归低头一看地图,又抬头一看谢龄,竖起大拇指:陈师兄,高明!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解决完门派名称的问题并非直接择了某一处山湖之名,而是挑了好些个优美名字出来,拆装而成。
    谢龄和越九归走向报名处。队伍排成长龙。他们走到最末尾,没一会儿,身后又来了人。
    太阳在上升,日光由明亮变得刺亮,道路两旁高树上,蝉一声接着一声嘶吼。天气变得炎热。谢龄和越九归挤在人群里,像两粒沙掉进沙海中。
    越九归热得不断摇扇擦汗,谢龄倒是不难受,两袖间清爽依然。
    谢龄看向四周。这里除了不同门派的修行者,还有不少摊贩。支摊沿着山道摆开,不仅卖符箓丹药等物,还卖吃食糖水。
    那处有卖冰饮的,我去买点回来?谢龄一指某个小摊,对越九归说。
    冰饮?越九归理解了一番才反应过来,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麻烦陈师兄了。
    谢龄走出人群,半步后止住,回头问:你喜吃甜一些的,还是淡些的?
    越九归:甜的,越甜越好。
    谢龄朝那小摊过去。
    他来去很快,给越九归带的是西瓜汁,自己则要了一杯果茶。都是冰镇过的。谢龄喝了一口,将一把伞递向越九归,说:越师弟,用这个挡挡太阳吧。
    撑伞挡太阳是女孩子才做的事。越九归二话不说拒绝。
    谢龄直接撑开伞。鸦黑色的纸伞,路边随手买的,质量算不上太好,但也能将烈阳抵挡几分。
    他把伞举到越九归头顶,往上看看,又看看越九归,笑了一下:可的确凉快了不少。
    哎虽说的确如此,但也哎,我来撑吧。越九归也往上瞧了瞧,几经犹豫,从谢龄手里接过伞。
    队伍慢慢向前挪,快到报名处的时候,谢龄向越九归确认他在这路上听来的入围赛规则,有双人赛和团队赛,咱们只能选双人的,是吧?
    没错。越九归点头。
    谢龄:既无单人,便需配合,还没问过你使什么武器?
    我啊,我耍枪。越九归笑着说道,陈师兄呢?
    我练掌。谢龄说,顿了一顿,又补充:剑也懂得一些。
    越九归一听,露出惊奇之色:练掌?莫非师兄走的是体修路子?
    没错。
    谢龄说得淡然,越九归却是惊了又惊,他甚至退后一步,将谢龄重新打量了一番。
    我还是第一次结识到炼体的朋友!越九归向谢龄抱拳,这条路不好走,师弟佩服。
    体修真就这般稀有,这条路当真很难走吗?谢龄满腹疑惑,却也无从询问队伍排到他们了。
    越九归收伞,同谢龄一前一后走进报名处的小屋,向里面的两位道者报上他们的姓名和归属门派。
    这个世界里,各门各派间还没有结成联盟、订立监管制度,建宗立派也无需许可证,故而就算是在江湖上影响力极大的东华宴,也无从追查这些报名者所属宗门的真假。
    便也不做追查,探过二人境界之后,让他们各自将手放到一块玉石上。谢龄觉得这跟录指纹似的。
    指纹录完,两块玉石上出现了文字:
    小清天,陈河。
    小清天,越九归。
    这便是入围赛期间,他们出入和上台挑战的凭证了。
    谢龄把玉石收好,向两位道者道谢,离开报名处。越九归走在他身后,把玩玉石好一阵,满心欢喜道:不错,这名儿起得真不错,看起来就很美。
    赞叹完崭新的门派名,他反手一抓,抓出一杆长枪,当空耍了朵枪花,颇为激动地对谢龄道:走吧师兄,咱们打架去。
    谢龄偏头看他,眉梢轻轻挑了一下,随后笑了一笑。
    好,打架去。谢龄慢慢说道。
    这即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同人交手,虽说伪装成了清静境,有大号欺负小号之嫌,但不妨碍他有所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在说我短小,呵,是不是应该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短小
    第58章
    谢龄和越九归走到树荫底下, 随前方的人流上山。
    清静境双人赛比试的地点在某一背阳处,时有山风吹拂,高树环合, 还算凉爽。场地正中央搭着擂台,擂台外立一楼阁,是裁判的观战之处。
    擂台上有人酣战,擂台下人挤着人,挤得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谢龄粗略估算,加上外面还在排队报名的人,恐怕得耗上三天三夜,才能将所有人比完。
    人真是多啊,不愧是东华宴。越九归语带感慨, 要是哪一天,我也能举办如此盛大的宴会就好了。
    年轻人你很有志气。谢龄予以他鼓励:加油。
    总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咱俩坐主位, 也弄这样的擂台。越九归的语调由低转高,竟是就这样畅想起来。
    谢龄一听就脑袋大,忙说:我就不了!
    越九归琢磨起新的方向:那师兄就就把师兄打造成神秘高人、或者隐士的形象,坐在幕后、睥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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