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实情况是,夏家拿不出这笔钱。
    他不能让夏东伟在承受别人的嘲笑后,再为了他去借钱看别人的脸色。
    所以,他宁愿从此以后不读书,也不想让夏东伟低声下气的去求人。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上门去借钱时所要看的那些脸色,会让人难堪到什么程度。
    良久,夏东伟率先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快要哭出来的小孩揽过来抱住。
    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
    门卫室的保安听到响动,探出头来询问。
    夏东伟朝对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道:小孩闹别扭呢。
    保安整天和各路学生打交道,知道这年纪的男孩子最是要面子,所以一下就明白了夏东伟的顾虑,他做了个请便的动作,然后关上窗户坐回了门卫室内,继续看他的报纸。
    等差不多了,夏东伟才拍了拍小孩瘦削的后背,故意卖惨道,好了啊。要让小乐知道我把他最爱的哥哥给惹哭了,他得和我拼命。所以为了夏叔的这条小命,别哭了,好不好?
    宁轻没应声。
    夏东伟就继续道:夏叔错了,夏叔和你道歉。
    对不起小宁,原谅我好不好?
    晚上回去我就面壁思过。
    宁轻低着头,面红耳赤的退开两步,根本不敢去看夏东伟,他没想到自己会哭,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哭。
    他支支吾吾道:不、不用。不用道歉。
    因为他知道夏东伟会这么做,完全是恨铁不成钢。
    但凡他不那么在意自己,也不会被气成这样。
    对不起夏叔,是我的错。
    你的错等会再说。夏东伟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在这坐会。
    下一瞬,宁轻就被按到了小卖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
    宁轻转头看去,就见夏东伟进了小卖部。
    不到一会,夏东伟就拿着东西从小卖部里出来,然后递给他一包纸巾,擦擦脸。
    宁轻低着头接过,谢谢。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突然瞥到夏东伟放到桌子上的东西,他眼睛微微瞪大,冰激凌?
    夏东伟注意到宁轻的惊讶,笑着把其中一个放到他面前,一人一个。不过先说好,回去不能和小乐说。不然他哭了你负责哄。
    宁轻:
    他觉得自己被内涵了,而且他有证据。
    哦。
    不得不说,大冷天的在户外吃冰激凌这种事,真的很考验抗冻指数。
    不到一会,两人就被冻得嘶嘶的哈气。
    却没人舍得放下不吃。
    爽不爽?夏东伟问。
    宁轻点头,嗯。
    他眼眶和鼻尖还红着,配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喜感。却是比往日要鲜活的多,也更像一个10岁的小男生,而不是平时那老气横秋的样子。
    看来偶尔哭一哭也是好的。
    吃完最后一口,夏东伟才开口问道:是不是之前在学校听到了什么?
    他思来想去许久,发现能出问题的,也只能是在学校的时候。不然怎么之前没事,偏偏去了一趟学校回来,突然就说不想去了。
    也是他在学校受了气情绪不好,以至于在听了宁轻的话后只顾着生气了,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想原因。
    宁轻没否认,嗯。
    夏东伟懊恼的啧了一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千防万防都没防住。
    也不知道那两老师在他走后说了什么,不过也不难猜,左不过一些嘲笑的话。
    如果是他听到,根本不会当回事。
    但宁轻借住在他这里,心思本就敏感,再让他听到那些话,可不就是火上浇油。怪不得那么倔强要强的小孩会哭。
    他笑了下,道: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不想去学校啊?
    夏东伟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只是在问晚饭吃什么一样。宁轻被提起的心很快被安抚下来,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傻不傻啊,你。夏东伟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奈道,人家说你两句你就要放弃自己的前途,你的前途就那么不值钱啊?
    嘴长别人身上,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对不对?
    最重要的是,夏东伟提高音量做强调。
    宁轻好奇的偏头看过来。
    夏东伟:一万块虽然的确是有点多,但你夏叔我工资高啊,也就几个月工资而已,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有心理压力。而且你忘了,我手上还有你妈妈给你留下的教育基金呢。
    夏东伟说得真诚,却不想宁轻根本不买账。
    不用骗我。他说。
    这两年家里的钱一直是我在管。所以有多少,剩多少,他心知肚明。
    他妈妈攢下的那几百块钱,最多也就够抵到海市的火车票。
    对于一万块的借读费,更是杯水车薪。
    夏东伟见宁轻这么笃定,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现在小孩都那么难骗的吗?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他面上却维持着大人的镇定自若,总有些是你们小孩子不知道的。
    比如呢?宁轻不依不饶的追问。
    夏东伟:比如
    不用说房子。宁轻直接堵死了夏东伟的路,松云县的房子不值钱。不然他和妈妈早就卖了。
    也不用说首饰珠宝。早在他妈妈生病没钱时就卖完了。
    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夏东伟真的不差钱,也不至于会让那两个老师这么的瞧不起。更不需要像他们说的,要分学期缴纳借读费。
    夏东伟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抬手就给了宁轻一个脑瓜崩,恼羞成怒道:一小破孩子,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就不能给大人一条活路吗?他们做家长的容易吗?
    宁轻捂住脑门,有些茫然的看着宁轻,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就直接动上手了。
    疼吗?夏东伟好整以暇的问他。
    宁轻想说不疼,但在夏东伟的注视下,他只能点头,疼。
    疼就对了。夏东伟说。
    说完脸一沉,道:所以以后少管我的闲事。
    宁轻:
    夏东伟又道:送孩子读书是大人的责任,挣钱也是大人的事,你一小孩凑什么热闹?
    还有,你夏叔是要去单位预支工资,不是去借钱。夏东伟说。
    宁轻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去看夏东伟。
    夏东伟见他一脸的不相信,有些好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宁轻立刻点头,好。
    这下轮到夏东伟无言以对了。
    还真是会顺杆上啊你。
    宁轻没出声,但倔强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夏东伟看时间差不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好了,赶紧回家去,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看书,别想东想西,顺便再帮我看好夏希乐,别让他跟在村里似的,到处乱跑。
    说到这,夏东伟突然露出担忧神色来,也不知道他跟大同出去有没有哭。
    宁轻:您转移话题的方法还能再生硬一点吗?
    夏东伟拍拍宁轻的脑袋,说:回去吧,上学的事情没得商量。就像我早上和小乐说的,你俩的学,要上一起上,要不上,就一起不上。如果你舍得小乐不去上学的话,那你别去了。
    你知道的,夏叔说话一向说到做到。
    话说到这份上,宁轻只能无功而返,毕竟夏东伟说得对,他说话算话。他不可能不让小破孩上学。
    把人送到家属院门口,夏东伟才返回了单位。
    却没发现,他刚走不久,宁轻又出了门。
    而完全不知道爸爸和哥哥刚刚发生过争吵的夏希乐,此刻正和闵大同在J大的家属区篮球场玩。
    怎么样?好玩吧?闵大同把球轻轻的抛过去。
    夏希乐接住,然后在地上拍了拍,好玩。并没有!他是喜欢玩篮球,但那是上辈子。
    现在就他这一米出头的身高,能玩啥?
    但他也不好拂了闵大同的好意。因为他刚刚才发现,闵大同是个炫弟狂魔,真把他当亲弟的那种。
    玩了一会,闵大同的朋友叫他过去玩三打三,夏希乐赶紧趁机提出了休息。
    闵大同见他玩得小脸红扑扑的,就把他安置在到了场边,那你在这乖乖坐着,有事就叫我。
    好的。
    乖啊!
    等闵大同上场后,夏希乐坐着看了一会,不得不说,闵大同虽然看着傻憨憨的,但篮球打得确实不错,三步上篮稳得很。
    哥哥加油!夏希乐把手放嘴边喊了一句。
    闵大同听到后笑着给他敬了个礼,然后转头就对同样有弟弟的同伴扬了扬下巴,炫耀说:羡慕吧?我弟。
    同伴翻了个白眼,从闵大同出现到现在,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几遍了。
    我也有弟。他说。
    闵大同嘚瑟,那肯定没我弟帅气可爱。
    艹!无可反驳。
    我弟是亲生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闵大同接过球,一边运球进攻一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父就是我爸,那我爸儿子可不就是我弟了吗?
    逻辑妥妥的满分。
    声音清晰的传到场边,夏希乐想捂脸,他想说:大同哥,再炫下去会被套麻袋的。
    眼角余光突然扫到放在一旁的小背包,夏希乐突然想起来,新买的收藏杂志还没看。他看了眼场上的比赛,纠结的思索了半秒,然后果断的拿过小背包,取了出里面的杂志看了起来。
    就看一眼。
    他一边在目录上寻找目标,一边念念有词,青瓷、茶盏、古书画邮票,邮票,邮票在哪?有了,3232页。
    夏希乐快速的翻到32页,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全国最出名的,
    《全国山河一片红》
    再看指导收藏价,夏希乐眉开眼笑。
    发了!
    嘿嘿嘿!夏希乐现在看着杂志上的图片,就像在看从天而降的RMB,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家亲亲奶奶可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就是看男人眼光不太好。
    据说他爸爸都没见过他爷爷。
    小娃娃看得懂啊?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调侃声。
    夏希乐抬头看去,就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子背着手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探着身子看他手里的书。
    看得懂啊。夏希乐奶声奶气道。
    哦?余启业顿时来了兴致,拍拍裤子坐到了他旁边,说说,看懂什么了?
    夏希乐眨眨眼,一脸认真道:好多钱,我要是有一件就好了。
    正准备听听小娃娃高见的余启业:
    他愣了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小娃娃高见!古董可不就是好多钱嘛!
    过奖过奖。夏希乐故作谦虚。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又齐齐笑了起来。
    笑完,余启业问小大人似的夏希乐,小娃娃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夏希乐:我叫夏希乐,夏天的夏,希望的希,快乐的乐。马上就五岁了。
    夏希乐。余启业念了一遍这个寄托了父母希望的名字,点点头,是个好名字。就是听着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谢谢,那爷爷怎么称呼哦?夏希乐礼貌的询问。
    我姓余,叫我余爷爷就行。余启业说。
    夏希乐立刻道:余爷爷好。
    好好。余启业开心的摸了摸夏希乐的脑袋,然后又问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几乎每天都要出来溜达几圈,跟这帮打篮球的都熟,夏希乐长得好,又有礼貌,如果见过肯定有印象。
    我第一次来。夏希乐说。大同哥带我来的。
    那个圆脸小胖子啊?余启业指了指球场上正准备三步上篮的闵大同。
    夏希乐眨眨眼,想说闵大同是脸圆,但也不胖吧?
    但他也没反对老人家,对的。
    夏希乐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微不可查的打量起了余启业,穿着朴素,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重点是,他在对方的口袋里看到了一支,这个年代读书人的标配
    钢笔。
    而且看刚刚他对杂志的态度,很有可能是个懂收藏的。
    他笑道:那余爷爷呢?您是J大的老师吗?
    早退休了。余启业说得平静。
    看着前方的眼里却流露出些许怀念来。
    那就是老师了。
    夏希乐状似好奇的问,教什么的呀?
    余启业看了他一眼,伸手点点了他手上的书,这个。
    收藏吗?夏希乐眨眨小鹿般的大眼睛,一脸纯真的道,那余爷爷是不是很有钱?
    说着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道:爷爷偷偷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余启业童心未泯,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真的吗?
    嗯嗯!夏希乐点头。
    想得美。余启业弹了下他的脑门。
    夏希乐也不介意,摸摸脑门,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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