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汀随意转了下手中扇子:是么可有本公子没听过的新曲?
    这一招是他专门从相子安那里学的,白玉的扇骨,雨过天青的扇面,就这么潇洒一转,干脆利落一停,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见惯了世面,又不失优雅,是这些地方理想的客人模本了!
    有有有,姚娘子笑的那叫一个热切,您只管楼上请,今儿个保准叫您好好享受,咱们这马上有编好的舞曲上演,也会奉上各个头牌姑娘的花名签子,您瞧着哪个能入眼,就点了过来伺候,保准叫您不虚此行!
    叶白汀看了看仇疑青:那咱们就坐坐?
    仇疑青微微颌首:可。
    姚娘子立刻扬声:贵宾两位,楼上请跑堂的,说你呢,快,上两壶桃花醉,让两位客人先品着!
    被安排的包厢在二楼,叶白汀走完楼梯,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仇疑青挡住他身边往外的空间:怎么了?
    我好像
    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在三楼楼梯口,一眨眼就不见了,不确定自己感觉对不对,又觉得不可能,这种地方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宫里的公公呢?
    这里好像不是厂公喜欢来玩耍消费的场所?
    没什么,他率先往包厢的方向走去,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听个曲儿吧。
    酒菜上的很快,他们说不留人在这里伺候,这些人就很快下去了,并不急于推荐姑娘,包厢看起来是包厢,空间私密,其实窗子开得很大,正好对着楼下的表演台,不管哪个姑娘上台献艺,他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咳,叶白汀清咳两声,现在没什么旁人,刚刚看到了什么,要不要说一下?
    仇疑青挪开小仵作面前的酒,给他换了盏茶,还有两盘鲜果子:阿汀有所得了?
    叶白汀颌首:当然!你看这船上装饰,方才路过时,姑娘们身上的穿着,跑堂的衣服,还有这些盛装酒水小食的托盏,每一样都很精致,价格可不便宜。
    这里生意应是极好,非常挣钱,客人们非富即贵。
    姚娘子刚才直接点出了曲名,不怕客人耳朵挑,这里的姑娘技艺应该很扎实,不怕被挑剔,看起来训练了很久,经验也十足,颇有底气。
    还有刚才咱们路过的那间厢房,门虽关着,但透出来的味道潮湿黏腻这里并不拒绝皮肉交易,只要客人想,只是没有张扬的说出来。
    仇疑青点了点头,补充道:一楼桌子摆的比较随意,客人大约只是有钱,没有特别尊贵的,类似巨贾高官这种,二楼包厢,其中一间有人推开门出来,也非高官,但周身打扮一看起来就很有钱,三楼未能上去,但只装潢就能看出来,比你我这二楼贵雅得多
    这花船,客人是分阶级招待的,规格不同,酒水或伺候的人可能都不同,如你我这般,摸不准底,又感觉不一般的,便安排在二楼。
    叶白汀就笑了:我们只能上到二楼,看来指挥使还是得努力啊。
    努力了,好让你常来玩?
    当然不,这种地方看看也就行了,我才不会想老来,叶白汀赶紧表明心意,正色道,还有呢?这花船锦衣卫还没来得及查,你肯定不只看出了这些!
    仇疑青颌首:这花船建造结构看起来花样很多,其实并不复杂,中间腹地空间面积似有不对可能藏有密室。
    秘室?一般有秘室的地方,秘密就多,叶白汀感觉这回真得慎重了,玩笑归玩笑,心思也得多用。
    二人正讨论的时候,《渔舟唱晚》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楼下花朵簇拥的舞台上,换了人献艺。
    美人削肩柳腰,款款亭亭,浅纱遮面,绘了桃花妆,视线欲说还休,似是看尽了宾客,在所有人身上停驻,似又没看任何一个人,每一停足,一顿首,姿势角度都恰到好处,写满了妩媚妖娆,风情万种。
    叶白汀差点推翻了桌上茶盏。
    燕,燕柔蔓?
    她怎么会在这里!
    转头看仇疑青,仇疑青似乎也很意外。
    叶白汀:你竟也不知道?
    仇疑青顿了下,道:最初的调查方向和线索,需得我们给她,之后便要靠她自己发挥,她自己也适应更大的自由度,锦衣卫便只在暗处警惕保护,不干涉她的行为。
    那她现在
    大约是一个受人追捧,不属于任何势力,所有类似场所都可以,或者希望邀请合作的,特殊人才。
    今日会在此处,大约是接到活儿,过来献艺,不过燕柔蔓长处在戏折子,越剧黄梅戏昆曲都会,最擅长的是昆曲,倒是不知,她还会跳这些青楼里的舞。
    厉害啊
    叶白汀则想到了别处,燕班主可是有玲珑心肝的人,绝不会做无用之事,今日到此,大约不会只想献个舞那么简单,她来这里,一定是这里有吸引她的东西。
    这斜芳阁有问题?还是这里的客人有问题?
    看来今日,还真得花些心思,好生看看了。
    河面波光粼粼,映射着皎皎月色,花船里沁香阵阵,柔柔烛盏映衬着美人面,可谓衣香鬓影,令人沉醉。
    船行水面,微微的晃动更添情趣,没有人会对此大惊小怪,也没有人发现,那船舱外壁,不知从哪里沁出的血色。
    第228章 不要姑娘,也不要少年郎
    叶白汀很少如今夜这般,安静惬意地欣赏一支舞。
    燕柔蔓果然很厉害,每一举手投足,每一眉眼转动,每一腰肢折旋,都是欲语还休,风情万种,和她的名字一样曼妙妖娆,似乎她跳的根本不是舞,而是在讲一个故事,倾诉一方情思,颇为引人入胜。
    不知不觉,白玉盏里的西瓜下去了一半。
    再伸手时,就被摁住了。
    嗯?叶白汀略不解的看向仇疑青。
    仇疑青将西瓜盏挪开,给他换了碟小点心:你病才好,西瓜性凉,不可多食,吃这个。
    叶白汀顿了下:我姐姐跟你说的?
    仇疑青挑眉:姐姐说的不对?
    叶白汀:
    姐姐当然说什么都对!他这身体的确底子有点差,夏天总是很难过,会中暑会生病,西瓜尤其不能多吃,生病时更得有节制,偏他又馋这一口,就
    没想到姐姐把这种事都跟仇疑青说,仇疑青还知道怎么扯大旗吓唬他!
    算了。
    不吃就不吃。
    叶白汀视线掠过小点心,擦了擦手,聊起燕柔蔓:你觉得,刚才那位姚娘子,同燕班主相比如何?
    仇疑青:怎么突然想到了她?
    你不觉得有些像?叶白汀话音有些慢,一边解释给仇疑青听,一边也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我说的不是跳舞,咱们也没见过这位姚娘子跳舞,她们长得也不像,可气质神态总感觉有微妙的相似。
    二人都见惯风月,对男人有种特殊的敏锐度,说话恰到好处,不想让你觉得被冒犯时,你一定不会觉得不舒服,想要凸显自己特殊时,会有各种各样隐晦的方式,让你记住她。
    她们的处世智慧有一定的相似性,身上没有在这种场所工作的卑微与瑟缩,她们很自信,下巴扬起的弧度都类似
    叶白汀大胆猜测,这两个人是否有类似的经历,一路辛苦挣出来,才有了这片自由天地?
    可能经历方向不同,她们也并不熟,但就相似这点,他们可以对这位姚娘子有更多的认识。
    嗯,仇疑青同样很敏锐,皇商汤贵最后人前露面,就是在这艘花船,此处场所特殊,他可能来过不止一次,同姚娘子很可能熟识,因消息很新,锦衣卫尚来不及细查,任何方向,我们都需留心。
    不过你说的很对,这里还是太热闹了
    叶白汀视线滑过窗外,花船人非常多,姑娘多,客人多,来往引客上酒菜的跑堂也多,乐声,舞声,姑娘们的娇笑,客人们的调逗,处处嘈杂热闹,的确不利于他们问东西。
    而且人多了,各种信息也杂,想要都看,看不过来,可不都看,怎么分析其内各种关联?
    仇疑青:你我尽力而为。
    叶白汀点了头,看到门口有跑堂经过,端着酒菜上到三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楼上好像有人请宴?
    过去这一会儿,看到听到的东西也不少,仇疑青心中也有了答案:似乎是有官员攒局。
    他们这都算到了晚了些,已经错过了开始的热闹,现在看起来平静,大约是几巡酒过,最热闹的那波过去了,想要再有大热闹,怕是得等下一轮
    叶白汀一边百无聊赖的啃着小点心,一边四下观看,突然手顿了下,小点心上留下半个月牙似的牙印:唔,我之前好像真没看错
    他指了个方向,引给仇疑青:你看,那是不是东厂厂公富力行?
    不止东厂厂公,仇疑青眉宇突然锋锐,还有个西厂厂公,班和安。
    叶白汀怔了下,才发现富力行看起来是在往外走,其实速度很慢,脸虽没转,但嘴唇开翕,表情不怎么愉悦,明显是在和人说话,而他旁边被楼梯木栏挡着的角度,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转出三步后,才能看清楚。
    正是班和安。
    这可是有点稀奇了,花船,男人们消遣美色,尽享风月的地方,两个公公不在宫里伺候主子,到这里来玩?玩什么?
    叶白汀刚要说点什么,就听一楼传来叫声:死,死人了快来人,死人了
    死人了?
    他立刻扔了小点心,和仇疑青一样,立刻站了起来:走,去看看!
    今夜本是突然起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看一看若真是命案,身份也没必要隐藏,必须得管上一管了。
    花船反应也很迅速,楼下声音一出现,房门外立刻有跑堂的进来,见两个人都站了起来,马上陪着笑脸:二位这是要去哪?咱们这儿还没给您安排姑娘呢您再坐坐?
    仇疑青挡在叶白汀面前:不要姑娘。
    不要姑娘那给您安排个少年郎?跑堂的弯着腰,脸上笑容更大,不是小人跟您吹,咱们船上应有尽有,你想玩什么花样都行,保管让您满意!
    仇疑青护着叶白汀往前走,脚步未停:不要少年郎。
    跑堂视线陡然落在男人手上,这位爷拉人的动作似乎再定眼一看,要什么少年郎,后面这位客人不就是少年郎?还生的春花晓月,眉目灵动干净,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要什么别的少年郎!
    他小小抽了下自己的嘴巴,往前追了一步:那贵客您看,要不要玩点特殊的乐子?咱们船上真的什么都有,不管双还是
    他眼珠子转了转,视线最后落点,是房间内的三足兽鼎,里面燃了帐中香,味道缠绵悠远,很是好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是三足兽鼎,鼎外身肯定是雕着兽类的,这只雕的是个小老虎,不是威武霸道,让人一看生惧的那种,而是虎头虎脑,憨态可掬,很有几分可爱。
    叶白汀还没反应过来,仇疑青似是忍无可忍,伸手从怀中掏出个牌子,往前一送
    跑堂的直接跪了。
    锦,锦衣卫!
    黑底金字,还有上面的官衔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指挥使恕罪!
    叶白汀这才多看了他两眼,花船上一个小跑堂,不仅有利索的嘴皮子,还有不错的眼力,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铭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见识过的,他竟能认得。
    起吧。
    仇疑青没有为难别人的习惯,越过他身边,继续往外走。
    跑堂的赶紧起来,擦了擦汗,想往外去,头前引路,又因为这一跪,追不上客人速度,只能小跑几步追出来,朝四外喊了一声:指挥使在此,都别乱,好好伺候着!
    这一喊声音尤其大,不知是被贵客身份吓坏了,还是故意在往楼里宣告,有大人物在场,底下的都小心一点
    楼下静了一静,有些人心思难免多转了些,今天是什么鬼日子,怎么就招了这尊佛过来呢!
    大家也瞧得出来,这尊佛没穿飞鱼服,没配绣春刀,许也没想招摇干什么事,可现在出了命案
    之前不知贵客身份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其他的姑娘跑堂,没一个敢往前凑,最后还是姚娘子,顶着所有人视线,迎到一楼楼梯口,福了福身:不知指挥使驾临,招待不周,奴家替姑娘们给指挥使赔不是,望您大人有大量,体谅则个。
    她现在脸上的笑也是恰到好处,收起先前些许媚意,大大方方,不卑不亢,这一拜诚意十足,没有半点轻慢,也没有烟花之地的轻浮谄媚。
    仇疑青也不多话:方才何人喊叫,人在何处,带本使去看。
    是。姚娘子也很干脆,转身带路,指挥使请随奴家来,前方的路烛盏少,有些暗,还请这位小公子注意脚下,莫要踩空。
    倒是很细心
    叶白汀顿了下,唇角微微扬起:多谢提醒。
    过去的路似乎有点绕,这一路走过去,什么都不说,显得有些尴尬,说的散了,多了,也不合适,姚娘子便柔声开口,带着笑意:今夜有些愁人,这花船做生意久了,酒饮多了,心也有些飘,竟眼瞎了般,明明打了个照面,也没能认出指挥使,不知您今日来是
    这话明显是试探了,瞎了眼自责的,怕不只是没有认出人,还有让船上发生了不应该的事,正愁无处告饶,知道指挥使不喜欢废话,浪费时间,干脆就直接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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