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除了练功,还有没有村民们都做过的事。齐季又问,例如,吃丹药。
    丹药倒是没有,不过刘老道时常会分发一些草药给大家。我们村没有大夫,要是遇上伤寒病痛,得去外村请大夫。自从喝了草药熬制的水,这大半年来村里人几乎没人生病。
    说起这些神仙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玲儿目光又黯淡了几分。
    这大半年来逢山村风调雨顺,村民丰衣足食。直到今日上午,她都对那位上仙深信不疑。
    谁能想到,竟然是妖怪假扮的。
    玲儿姑娘,那人既非神仙,也非妖怪,谢观河道,恐怕是你们练的功法和吃的药有问题。
    庙里除了刘老道,没有其他人。那个神仙也是编造出来的。齐季补上一句。
    可是刘老道突然返老还童这是她亲眼所见,若不是因为遇到了神仙或者妖怪,寻常人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应当是有其他什么法子。齐季微哂。
    说不定已经换了一个人,现在这个不是以前的刘老道,是有人用了易容之法,假扮成他欺骗村民。
    师兄,谢观柏挠挠头,你们的意思是,这些村民是因为吃了奇怪的药,又练了邪功
    村民的情况看上去的确像练功走火入魔,但天色突变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玲儿附和,村里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古怪的天气,这难道不是妖法?
    玲儿姑娘,你对这个图案是否有印象。
    迟肆蓦地开口,他趁着方才几人说话的时候,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形。
    第27章
    泥地上赫然显示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像是道士们的画符。
    玲儿瞅了一眼:有啊。这图案不知是谁画上去的,怎么擦都擦不掉,村里人对它的印象都很深。
    嗯?迟肆奇道,不是刘老道假借神仙之名画的?
    不是呀。玲儿摇头,从来没听刘老道提起过。这东西是突然出现的,红彤彤一团还挺打眼。有人闲着无聊去擦,却发现擦不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画上去的。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具体日子记不清。玲儿回忆了片刻,反正是在神仙显灵之后。当时已经有一些外村人来庙里上香,我们都以为是哪个外村人画的。这几个月,有些人没事就去踩上两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图案是不是在古庙的旁边?谢观柏记得清楚,昨日他和迟肆去庙外查探的时候,迟肆一脚踩上去,把地上一副图磨花了。
    当时他说没注意,也不知这是什么。
    然而现在能画出来,可见他分明就认识这东西。
    他是故意踩上去的。
    村后空地上应该也有一个。齐季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弯眉笑眼看着迟肆,村中小孩胡乱画的。
    迟肆被他看得耳根一红,疏懒的笑意里都带着灼人心脾的热。
    溪边,客栈后面,老许他们家外边,好几处呢。玲儿又问了一次,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阵法。迟肆朝众人解释。
    什么?!谢观柏一听,又没忍住一惊一乍。
    迟肆说过几次,他半信半疑,没想到真有。
    谢观河瞪了他一眼,他急忙捂住嘴,瓮声瓮气朝迟肆道:你继续说。
    昨日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此处地脉阴阳逆行,宝地变成了凶地。起初我以为是自然原因,后来进了村看到这个,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顺手抹去两处,这种小事没必要再特意说一次。
    迟肆目光浮动,不由自主朝齐季看了一眼。
    清艳温雅的双眸也含笑看着他,四目相对,顿时感觉脸上热度更甚,匆忙移开目光。
    按迟兄的说法,现在诡谲的天气是因为这个法阵造成的。谢观河问,方才迟兄似乎也说过,有这个阵法在,我们出不了村?
    没错。我本以为这个阵还未完成,又被我毁去两个宫位,阴阳之气回归正常,要不了多久凶气自然散逸,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迟肆嘴角含着张扬又散漫的笑意,漠不经心表露出自己的赞叹,没想到有人竟能将剩下的残阵强行开启,倒是比我预料中要厉害一些。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这个阵虽然厉害,但是有我在,他微微扬起下颌,自吹自擂的卖弄之心在张扬轻狂的痞笑中昭然若揭,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从不相信风水阵法之说,然而此刻难以置信的异状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将往日的嗤之以鼻打碎了一半,在心中重新拼凑出半信半疑。
    但这匪夷所思的领域他们一窍不通,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得默不作声看着迟肆。
    溜须拍马的称赞或含沙射影的暗嘲都未如期而至,只有针落有声的寂静在白雾弥漫中凝聚成冰。
    迟肆讪讪蹭了蹭鼻子:只要在阵眼处画下反向符印,再抹除几个关键宫位,法阵自然破解。费不了不少事。
    四周仍然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谢观柏终结了某人的自说自话,支吾着迟疑问道:我们是不是得找到阵眼?
    那些神怪志异话本里,似乎都这么说。
    没错。迟肆投去一丝带着戏谑的赞赏眼神,很满意他的孺子可教。
    不过不用找,此处就是。
    从村口突围的时候,你就已经打算好了来这里?齐季方才就觉得,迟肆看似随意选择的方向,走得太过顺畅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
    只要一对上齐季,迟肆就感觉心跳加快,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闷热和紧张。
    他瞬时没了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朝几人认真解释:这种能影响地脉,改换一地风水的大阵,没点真本事的人布不出来。但是不知为何他没布下阵眼,大阵未成,我也没放在心上。
    但阵法忽然运转,煞气涌现,村人因此走火入魔,我们又被困于此处,所以我得过来看看阵眼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异变。
    他难得正色了几句,却又死性难改地卖弄起来:虽是极为厉害的大阵,在我面前也不过小菜一碟。我待会就出去把剩下几个法印销掉,阵一破我们就能离开。
    迟小哥,你说村里人突然跟个中了邪似的,是因为这个法阵的缘故?玲儿声音微颤,若是这个法阵没了,我爹娘和阿姐他们他们能变回来吗?
    阵中煞气只是诱因,他们会走火入魔,或许还是因为功法和药物的关系。我只懂阵法别的不清楚。迟肆摊手,不过这大阵本来就缺了阵眼,对人影响有限,我觉着吧
    他支起下颌:八成几率,法阵一破,他们也就恢复正常。
    他话说得不满,也未许下承诺,和煦笑容中却仿佛有股成竹在胸的气势,让人不由而然心生信服。
    玲儿转瞬之间破涕为笑。
    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即刻就去抹除剩下法印。谢观河心怀苍生,迫不及待已然踏出脚步。
    别别别!你们就在院里等着。迟肆赶忙叫住他,刚才没听见玲儿姑娘说吗,阵印普通人消除不了,只能交给我。
    可是谢观河很难眼看别人忙里忙外,自己却在这里等得心安理得。
    我们都出去了,玲儿姑娘怎么办?齐季朝他道:谢少侠还是留在院子里保护玲儿姑娘,别去外面了。
    这话十分委婉,几人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谢观河不忍伤害村民,只是一味被动防御。出了院子再和他们撞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我同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齐季朝迟肆扬扬头,那些村人似乎都不敢靠近我。
    况且若是遇到村民阻碍,四人之中只有他能毫不犹豫出手。
    谢观柏在一旁大嚷:对啊,他们为什么不敢接近你?
    他方才就觉得奇怪,那些走火入魔的村民明明一脸凶相,恶狠狠地盯着齐季,却又像惧怕着什么,只在三步之外将他团团围着不敢靠近。
    第28章
    齐季挑眉,表示他也不知。随后又看向迟肆,想听听他又有何说法。
    这一眼又看得迟肆心中砰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擦出一阵灼热火花。
    你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
    齐季想了想,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这是我家传之物,听人说有辟邪镇煞之能。
    他嗤笑:几乎每家卖玉的,都说自己卖的东西可以驱邪保平安。
    迟肆耳根烫的厉害,四肢也有些发僵,一时没好伸手去接,只眼神飘忽不定地扫了一眼:这玉的确能辟邪,是个极为贵重的宝贝。你把它保管好,别随意取下来。
    齐季将玉佩举到眼前,淡然的笑意里透着似有若无的意味深长。
    在他看来,平安符这类符咒只是一种美好祝愿,没想到竟能遇到真货。
    他把玉佩重新挂回腰带,态度也并未变得有多郑重。多年来根深蒂固的理念,让他对鬼神之事仍不屑一顾。
    之所以带着,皆因这块玉佩质地通透光泽细腻,是价值千金的珍品。至于到底能不能辟邪镇煞,他不在乎。
    二人出了院门,再次走入雾气弥漫方位难辨的村中小道。
    发狂的村民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正各处搜寻他们。闪着红光的眼睛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饥肠辘辘饿犬。
    迟肆对阵法的每个宫位了然于心,领着齐季轻车熟路穿过雾中村道。
    两人身法轻灵,动作迅捷如风,借助低矮紧密的墙沿屋顶,飞檐走壁从村民头上掠过,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阵印所在之处,轻而易举将其抹除。
    按迟肆的说法,只需破除掉连接灵力流通的三个点位,其余地方不用再管。
    最后一个宫位在村郊,大概村民没想过他们会往此处跑,杂草横生的荒地四周并无搜寻他们的人影。
    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伐,都知对方有话要说,此处荒郊野岭也是个适宜谈话的好地方。
    你本来是打算告诉我的。齐季首先开了口。
    虽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昨天迟肆发现有人设阵改了此地风水,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齐季,却被谢观柏打断。
    后来又不想说了,并非因为事小,而是他知道,对方必然不会相信。
    迟肆洒脱地挥了挥手,没让对方把那句抱歉说出口,也表明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易地而处,若他是齐季,同样不会相信这些只在民间传说和奇闻异志里出现的东西。
    心照不宣地将这事揭过,齐季又道:可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眼梢微弯地看着迟肆,柔雅温沉的目光将所有幽寒似剑的锐意掩于其下,只留试探装点的暧昧不明。
    迟肆藏着一些秘密,他的来历他的绝学都有一层云雾遮盖,即便那浮于其表的名字和身世编造得滴水不漏,找不出丝毫破绽。
    两人在半明半暗的夹缝中,以坚不可摧的信任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有些事情不可说不该问,若是参半的真假暴露于阳光之下,那些苦心营造的其乐融融便会如同影子一样破碎消失。
    嗯?什么地方不对劲?迟肆眼色明媚,清澈坦荡地示意对方有什么想问,无需顾虑直言即可。
    我本以为,村里有人扯着神仙的名头,无非是想骗骗愚昧无知的百姓,谋取一点钱财名利。齐季自嘲一笑,没想到世间真有玄妙阵法,让我大开眼界。
    只是,他语气一顿,清幽嗓音压着似有若无的淡淡冷芒,我现在反而想不通,这人在逢山村布下高深阵法,到底在图谋什么?
    迟肆扬眉一笑,还是那般无关痛痒的轻佻:我说点我的意见,你随意听听。
    此处是一地脉所在,灵气充沛利于修行。但大道三千,道统各不相同,有许多修行法门不要灵气而要凶气,因此有人布下大阵逆转阴阳。
    齐季眉眼微弯,默不作声似笑非笑看着他。他对修仙之说仍旧嗤之以鼻,却用涵养装出虚情假意的彬彬有礼,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下去。
    迟肆知他想法,也不怎么在意,半开玩笑半认真继续道:有些道统讲究避世,常年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见天日,远离凡尘喧嚣。有些修行却需要入世,在万丈红尘中摸爬滚打一圈,才能修成正果。
    帮别人做一件事,再收取相应报偿,是谓因果。百姓向其提供香火供奉,是为愿力。某些修红尘道的人可从愿力中积累修为,由此破境渡劫成为真仙。
    齐季轻声一笑。
    这话和他家门口卖大力丸的游方术士说得一模一样。
    十本传奇话本,九本里面都有这些词句。
    还不如那些才子佳人情诗艳赋来的有意思。
    所以呢,逢山村有一个修道的,为了成仙,假借神仙之名弄了这一出骗局?好不容易等到迟肆说完,他翩然有礼地讥诮道:那他成仙了没?
    他还没入道呢。迟肆轻狂一笑,此处没仙气,他还是个凡人。我没见到本人,不知他有没有道骨能不能踏入仙途,但就刘老道那样的,肯定不行。
    不过,他话锋一转,此人道行不怎么样,对风水秘术的了解却堪称高手。能轻易逆转阴阳改变灵气流向,这世间没几人做得到。
    可你也会。齐季澄澈清柔的双眸猛然一黯,温雅和润的表相剥落了一角,露出几分幽锐阴鸷的真容。
    老四啊精雕嘴角上翘,藏刀的笑容在背光的阴影中,有着见血封喉的无尽杀意和无双风华。
    你可曾想过,你身怀的阵法秘术,就是引得江湖豪侠人人垂涎的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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