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生看着会议室里,一堆闪亮的秃头鱼贯而出,然后在末尾看到了闻鹤那鹤立鸡群的身影,顿时心情的不爽达到了顶峰:搞什么?
    方圆原本就够生气的了,但是解决他生气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柏生不开心,这样他就会只顾着安抚自家艺人的小脾气了,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大下午的,来都来了。他们要视察,就让他们视察吧。
    不就是要围观吗?他们柏生不在怕的!
    结果还真是倒霉事儿凑一块了,柏生从前回回一条过的时候他们不来,现在就卡这么一回杀青戏,全来了,见柏生连着拍了四五条没过,秃头们交换的视线就显得极其微妙起来。
    难道真像网上那些人所说的,柏生只有之前轻松愉快的戏份拍的好,后期一发力就立马拉垮?
    之前孔游还打过报告,想给柏生后期再加一点戏份丰富人设,现在看来,似乎是没必要了。
    白手套站在闻鹤身后两步左右,他的老板依旧是面无表情站在前头看,一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之前高层说要来视察时,他的行程原本对不上,赶来之后又盯着人不放,难道也觉得柏生这次发挥的不太好?资本家就是这么朝令夕改
    白手套还对柏生蛮有好感的,清清嗓子,道:老板,听说柏生他之前从来都没有卡
    闻鹤: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手套突然被打断,准备好什么?
    不会是又要把柏生换掉吧?
    闻鹤颔首,缓缓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板砖:这个。
    白手套:??这是什么??
    几乎快比薄瑜的鞋垫都厚了吧!!
    闻鹤嘴角一动,似乎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满意,杀青红包。
    白手套:
    哈哈,原来是红包啊,他还以为是什么凶器呢。
    他心头那点担忧放下,看向人群簇拥中的柏生,他浑身血迹,正坐着被化妆师按住补妆,眼睫微垂,看着竟有些难言的脆弱。
    唉。
    白手套叹了口气。
    加油啊,弟媳妇!
    柏生还是第一次在工作上受到阻碍。
    他一向很好强,也对自己充满自信,但这次受阻让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对于演技的理解是不是过于简单粗暴了。
    如果跨不过这道坎,他以后照样会卡壳。
    方圆心里也急,但他急的方式就是开始碎碎念:没事没事,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败,失败乃成功之母,再试几次肯定可以成功的,你不要太在意,做人嘛,总不可能一帆风顺
    也不知道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柏生垂着眼,最后翻阅了一次剧本,把台词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闭上眼。
    绝望、痛恨、背叛明明都是负面的情感,最后白胤文倒下时,嘴角却带着笑意。
    是释然的笑意吗?不,他不可能释然。是嘲讽吗?为什么嘲讽?当时他在想什么?
    孔游招呼道具组的声音远远响起,他的心绪有些繁乱,最终还是打开了人人网,他和柏青松几乎是单线程电报型沟通,回复间隔几乎相隔一周,而这次,柏青松对他问的问题只给出了四个字的答复:
    【真心错付】。
    柏生:
    他抬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明白。
    好了,最后拍一条!孔游操着大喇叭,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好像对这低迷的气氛毫无察觉,却在柏生走到跟前时小声朝他道:没关系,再不过就换明天,明天也不行就换后天,压力不要太大。
    柏生还在想那四个字,有点钝地点头:好。
    真心错付?
    真心。
    真心。
    都准备好了吗?孔游的声音有些模糊,来,预备,3、2、1,A!
    昏黑的天,冷冽的雪。
    分明是晨间,此地却成了无声炼狱,热血蜿蜒在黄土中,被雪水打的四散而溢,混着腥味,牌匾仍在,旁边是上吊的尸体,小脚随着风轻轻晃动。
    侯府全体女眷,不堪受辱,引颈而死。
    一个不留。
    远方隐约传来兵器在地上拖动的声响,盔甲碰撞的哑声,粗重的呼吸声。
    没有人说话。
    天已大明,唯一的幸存者站在雪中,面无神情。
    为什么不杀?
    我哪知道上头传下来的命令。
    都屠门了,还留一个做什么?
    上头有上头的想法,容得着你置喙。
    可,他看起来真渗人。
    士兵们向雪中的人望去,他已站了一夜,不动,不哭,无声无息,白雪满头,像一尊等待着谁的石雕。
    是不是还大放厥词要萧何来见他?谁叫萧何?有这号人?
    失心疯了吧
    白胤文听得到说话声,但他不在乎。
    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这冷雨浸了透,只稍微一动就牵扯出剧痛,忍受不了的剧痛可他现在也不在乎了。
    好像这世上名叫白胤文的肉身已经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丝念想他要见萧何。他要见萧何。
    雪还在落,万籁俱寂中,白胤文的眼呆滞地一动,终于看到了眼前逐渐逼近的身影。
    那是他的萧何。
    身穿甲胄,贵气横溢,面上神情冰冷却陌生的萧何。
    他在自己三步之外停下,最安全的距离。
    白胤文有些困难地张嘴,拓跋竣。
    萧何神色不动:是我。
    白胤文忍不住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下来,混着雨水淌过面上的伤痕,刺痛。他只是笑,嘶哑的笑,什么也没有说。
    拓跋竣静静地看着他,问:你在期望什么?
    是啊。白胤文止住笑,喃喃道:我还在期望什么?
    又是一片死寂。
    鸦声闻着腐朽气息前来,拓跋竣神情微顿,开口时还是如往日一般的淡然,你的祖父还没有死。
    白胤文抬头看他。
    如果你投降,拓跋竣道:可免他一死。
    白胤文很难看地笑起来,还是用那样熟稔的口吻,萧何,你我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吗?
    我不是萧何。拓跋竣微不可见地蹙眉,我是拓跋竣。
    白胤文只是深深远远地看着他,问:你是反叛军首领。
    拓跋竣:是。
    白胤文再问:机密是你在侯府书房窃得的。
    拓跋竣:是。
    白胤文:那年花会,我遇到你不是巧合。
    拓跋竣喉头一动,是。
    白胤文闭了闭眼,又笑了起来:原来那场花会,也是你的算计哈哈哈哈哈
    原来竟是一分真情也无。
    原来全是残忍的虚情假意。
    他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钝,笑自己全然不知,笑自己满腔热血,笑自己笑自己真心错付。
    拓跋竣打断他,像是不想再听下去,投降,换你祖父平安。
    白胤文止住笑声,面无表情道:你说的话,我还可以相信吗?
    他却报以狼狈的沉默。
    风卷刺骨凉,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日在场的二人,一定会有一人倒下。
    拓跋竣注视着他背在身后的手。
    那把刀,他明白的,白胤文一直贴身佩戴,甚至不舍得出鞘,搜身的士兵不会发现。
    这是危险,可他却没有张口叫停,他只是一直沉默地注视着。
    再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如果他出手,应该可以将人制住,不一定要杀
    唰一声,刀出鞘,利刃在昏黑中划出一道冷光,白胤文果然抽出了那把刀,周围的士兵觉察到不对,惊呼一声,往这里赶来!
    为什么要我投降?兵荒马乱中,白胤文那张灰败的脸上突然找回了一点往日的鲜活,甚至有些不该出现的狡黠,那神情无比清晰,又如此荒谬,他只道:直接杀了我不好吗?
    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又或许只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拓跋竣紧绷着心神退后两步,准备出手压制
    萧何。白胤文却没有向前,只是站在原地,低低道:成王者,无血无泪,无情无爱,我明白了,我已经不能再清楚。
    拓跋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胸腔猛地一抽,声音几乎不受控制:白胤文!!
    方才退后的几步,现在却恍如天堑,他向前伸手,却触及不到面前的人,满天飞雪中,白胤文甚至连最后一个眼神都不屑于施舍他,只是垂着眼,轻轻的语句在空中柳絮般破碎。
    那这一刀,他说,会让你心痛吗?
    似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询问。
    刀刃没入胸口,毫不留情,热血涓涓涌出,再度染红了脏污布料,白胤文仰面躺进雪地里,闭上了眼。
    好像他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为了这件事才留存至今,只为了问那句话,为了报复。
    报复什么?
    拓跋竣凝在原地,一瞬间呆怔住了。
    是天地一瞬的空茫,好像四周的喧闹都不再入耳,只有雪落下的声音,他看着白胤文逐渐失去呼吸,大雪逐渐掩盖躯体,他好像在这瞬间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不,不是这样。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喧闹间,好像时间被拉的很长,拓跋竣很不适时宜地想到了从前老师教导他的话语。
    战争是残酷的,权力巅峰总是伴随着累累尸骨,成王败寇,你死我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老师总告诉他要舍得。
    舍得亲情,舍得友情,舍得爱情,将一切都抛却
    首领,身旁传来士兵谨慎的声音,要处理掉吗?
    拓跋竣茫然转头:什么?
    士兵说,尸体。
    拓跋竣对这两个字反应了足足三秒,才知道,他指的是白胤文。
    他像是被火燎到一般,不再让自己碰触到那个名字,想都不再想,只是有些麻木道:处理掉吧。
    对,他没有错。
    他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在那熟悉的人消失之前,拓跋竣还是拿走了那把刀,攥着刀刃,掌心瞬间被割破,和着那人滚烫的心头血一起滴落在雪地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走刀,可他已无法再想。
    快点。拓跋竣不觉得疼,他重复了一遍,处理掉。
    白雪掩盖了白胤文的躯体,他在最温暖的春风中出场,却死在了最料峭的冬天。
    从此以后,他的名字成为了这个新王朝谁都不能提及的存在。
    白胤文的嘴角带着笑意,他终于聪明了一回,因为他明白
    他的报复一定会成功。
    直到柏生在雪堆里埋到打喷嚏之前,片场里一个人的声音都没有。
    简单来说,不管是外行人还是内行人,都处在了一个人都看傻了.jpg的状态中。
    不得不说,演员之间的张力真的是相辅相成的,柏生这次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连带着把沈潜也带入了状态,不论是台词还是神态,都生动地无可指摘。
    虽然沈潜平时看上去不像,但人家好歹是个真影帝,两人都算得上是同台竞技了,一场戏下来酐畅淋漓,不少人都直接看入迷了。
    柏生都打喷嚏了,孔游还是愣着,直到周忆宁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才醒过来,盯着监视器,然后在众人的屏息中,真心欢乐地大喊出声:过了过了!!!
    看到这场戏的瞬间,他甚至觉得之前卡了四五天花钱如流水都是值得的。
    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几倍。
    杀青快乐!!!
    管家和方圆人愣着,身子先动了,一个训练有素地飞铲把柏生铲进被窝里,一个与有荣焉满脸我家孩子就是牛的表情,对瞬间涌上来的众人开始客气交际,开始往兜里揣杀青红包,唉,也就那样吧,哎哟,就是突然开窍了,真没什么,柏生他经常就这样,有天赋嘛,谁也没办法
    沈潜也一时没出戏,有点愣神,攥那把道具刀攥的手生疼,刚想笑着和大家道谢时,发现柏生旁边围满了人,自己身边竟空无一人:
    怎么说呢。
    现在心开始疼了。
    白手套原本站的挺后面,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向前平移,结束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情不自禁和老板站在了同一水平线,差点吓到崩出屁来:抱歉,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闻鹤倒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揣着板砖,好像在沉思。
    白手套:老板,你想干什么。
    闻鹤:我挤不进去。
    柏生人缘有点过于好了,这一杀青几乎直接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他别说进去了,直径距离想缩小到三米以内都有些许难度。
    白手套:或许可以想一些其他办法
    闻鹤面无表情:我丢进去。
    拜托别!白手套惊恐万分:会死人的啊!!
    人家杀青红包给三百,你给人一板砖,多少有点不做人了。
    督察组的秃头们一改之前的作态,各自尴尬地对视几眼,把底下那群不干事还乐意通风报信的人名在心里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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