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位青年心中激狂的感情牢牢锁在和他老师差不多的板正态度下,不过云深在看到老祭师颤抖的手和眉毛之后,知道自己这本《生存手册》的投石已经产生了效果。
    老祭师大喘气了几下,然后咳嗽了起来,他的弟子一边牢牢地把书收在怀里,一边担忧地拍抚着老师的脊背。所幸老祭师没有因为激动过度出什么问题,他扶着弟子的手直起腰,看向云深,远来的贵客啊,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可惜的是老朽我的身体已经不适应这样郑重的场合了,为了不让贵客被更多不堪的场面污秽了耳目,请您允许我暂且告退吧。
    然后他驼着背起身,在弟子的搀扶下,两个人像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里,连还在想老祭师那番用词特别讲究的的话语所为何为的云深也看得出来,他们选的是离自己最远的那条路径,而且他明明记得刚见面的时候那位老祭师虽然也是老头子的模样,但他的背绝对没现在这么驼!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范动了动身体,低声对云深说道,我会为您拿回来的。
    别,云深拉住了他,苦笑一下,我,大概能想象得到没关系的。
    咳,这,族长的脸也有点绷不住了,我们的祭师年纪已经很大了,并不是有意使您不快,请您宽恕
    云深呆了一下,没,没事。
    族长身边的长老几乎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在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族长再度开口了,那么,大人,请问您打算在我们的部落居留多久呢?
    想了一下之后,云深问道,这里还有多久就是冬季?
    不出一个月,寒风和冷雪就会到来,冰封的季节会持续将近5个月。族长回答。
    云深沉默了,他在想纬度问题。这时候须尽长老低低地叫了一声族长的名字,族长对他微一摇头,须尽长老虽然不再说话,却挂上了忧虑的表情,他背后的少年更是不安地看着他们。
    如果您希望在冬季降临之前离开洛伊斯山脉,我们会为您提供尽职的向导,不出半个月,您就能进入洛伊斯山外任一国家的边界,虽然此后的路途我们无法再为您服务,但我们可以像您提供一些边境的地图。族长看了一眼范天澜,当然,作为您的侍从,只要您需要
    至少,这个冬季,我都会留在这里。云深说。
    他对面的人们显然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族长甚至微微露出了笑意。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云深说,他的语气很温和,那磕碜的口语也没阻碍他的表达,从一开始,你们只说能为我做什么,却不开口说,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请告诉我,你们想,从我这里交换什么呢?
    第9章 在最坏之中最好的
    当他们的议事结束,天已经黑了。火把照亮了石壁和他们脚下的连延的横木,因为缺乏工具,这些本应加工成木板的横木非常粗糙,也很结实。云深小心着自己的脚步,这毕竟是离地近十米的空中,落脚之处不过是嵌入石壁的横木,栈桥的宽度大约是五十公分,在没有任何围栏和扶手,火光也不太明亮的情况下,他实在轻松不起来。
    接待云深的族长一群人把他送到一个石窟面前,把火把留给他和范之后就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隐入渐深的黑暗中,云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们说什么都不需要,因为他已经决定这几个月都留在这里,云深这样一位大人的存在,就是他们的部族生存的保障。因为这个要求实在太低,云深询问了理由,族长非常严肃地回答他,由于这个秋季发生的事情,他们决定整个部族都迁移到洛伊斯山脉的另一端。遇到同样的困境的部族不止他们一支,如果单打独斗,下场就是毁灭,但如果结成联盟,他们就有了突围的力量。而在领导权和预期土地分配一类的问题上各个部族的首领争议很大,最终还是决定用力量的大小来划分他们迁移之后能够使用的土地大小。
    赫梅斯家族的领地只到洛伊斯山脉为止,这条山脉在中洲大陆还算有些地位,因为它跨越了三个国家的边境,主权有些模糊,不过实际上拥有控制权的还是赫梅斯家族。他们的祖先本是某个贵族领地上的一个农兵,因为在战斗中表现英勇,最重要的是在一场战役中救下了当时波多尔国王的性命,因此非常罕见地从农兵晋身成为男爵,在此后的漫长岁月中,赫梅斯家族凭借着对王室的忠诚和屡次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功劳,领主的爵位已经从男爵升到伯爵,已经是仅次于王室的尊荣了,毕竟只有王室成员才有公爵的封号。无论王都的贵族们有多么腐烂,常年据守边境的铁血家族仍然令它的敌人们忌惮着。面对掌控着数以万计的军队的赫梅斯家族,被称为遗族的他们眼下居住的石堡确实能够提供保护,但如果边境警卫队将这件事捅上去,传到赫梅斯家族任何一人的耳中,后果很有可能是他们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反正赫梅斯家族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
    其实原本的情况还没那么恶劣,赫梅斯家族对这些顽强生存在这个地方的部族基本是不屑一顾,连税赋都由边境警卫队来代理,连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有多少人类生活在绵延的群山之中,因为各种原因来到此处定居的人们因而拥有某种程度的自由,而战争的到来摧毁了这一切。因为消息闭塞,居住在洛伊斯山脉的人们并不清楚战争的起因,但谁都清楚这次战争的规模绝对不会再止于边境冲突的规模。和赫梅斯对外人的残酷一样知名的就是他们对自己士兵的爱惜,他们只打有价值的战役,征召这些野蛮的化外之族,无非是投入战争的血肉磨坊,成为他们的移动城墙或者战火的炮灰而已。
    相比于这个未来,包括遗族在内的近十个部族宁愿抛弃埋着祖先遗骸的土地,迁往能够让他们生存下来的新场所,即使兽人国度对他们的态度也没有比赫梅斯家族好多少,但据说兽人没有卷入这次黑石王国和青金公国的战争,而且兽人虽然体魄惊人,在农业上的能力却极其差劲,对会为他们耕作土地的外来者应该会容忍一些。
    这种选择不过是是从两个烂苹果里选出一个看上去没那么烂的,和现代选举不同的是,没有任何东西来保证他们的期望能够实现,比如那边的兽人村落承诺向他们提供的土地。在这个世界上,兽人的信用算得上低了人类和他们做交易,只要没有足够的力量进行威慑,兽人就会认为这些虽无力量却狡猾异常的虫子提出的任何协议都是欺骗,反悔然后大开杀戒就是接下来经常发生的故事了。那些决定迁移的部族必须向那边的兽人证明,他们至少有自保的能力,这件事一个部族几乎办不到,但是联合起来就成了资本。
    云深扶住脑袋,在异世界的生活不容易,这一点是无疑的,不过从族长极力向他准确描述的情况来看,现实还是比他的想象复杂多了。这个部族对他的要求是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需要范出面的时候,作为范的主人他也在一起就好了,之后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然而平心而论,在意识到这个部族有可能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胞之后,他还能以旁观者的态度面对这一切吗?
    答案在云深的心里,可能在理性分析之前就存在了,于是接下来的问题就变成了他能为此做点什么这么想起来,他能做的可不少。现在想起来那位时空管理局的客服简直是命运的操盘手,她当初毫不犹豫地给他开了外挂,给了他多少方便啊。至于是不是预见了现在的局面而给他的批准,这种可能云深一点儿也没想过。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云深的脸庞,和露营时感受到的充满泥土和植物气息的风不同,吹在这个狭小的石壁山谷中的风更为干燥,还隐隐夹着呜咽声,是风穿过这里大大小小的孔洞引起的风鸣之音,他抬头仰望星空,陌生的星图上,是一样璀璨的繁星。而在他脚下,被夜晚包裹着的,是对命运既无奈,又不肯妥协,顽强地争取着一切希望的一群人。即使穿越了世界,生存环境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但人仍然是人,人性中的黑暗和光明一样构造着历史的各个细节,延续着文明的冲突。
    您不休息吗。范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英俊的青年站在石窟的洞口,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
    陷入了难得的感性情绪之中的云深笑了笑,和他一起走了进去,范随后放下了门口厚重的兽皮门帘,拦住了夜风。室内的空气并不窒闷,就着火把跃动的火光,云深在另一侧的石壁上发现了几个孔洞,他走过去看了看,还想把手伸进这些拳头大小的通风口中,范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
    可能有东西经过,范对他说,比如蝎子。
    在他们露营的时候,这种小玩意并不少见,怀着对节肢动物本能的畏惧,云深向后退了一步。范拿着什么东西放了进去,云深闻到了属于植物的气味,然后范回头对他说,这样就可以了。
    范,你的名字,你知道怎么写吗?云深忽然问。
    范点点头,你想知道哪一个?
    你有两个名字?
    一个在外面用,一个是本族的真名。范说,云深从内袋掏出一本便签本和水性笔给他,范一边接过来一边说,你没有让他们看见这些,是对的。
    为什么?云深问。
    范神色非常正经地看着他,祭师已经很老了,不过我们都不想他那么快死去。然后把便签本和笔递还给他。
    云深看着上面一行笔触流利像花体字的文字,在下面的是歪歪扭扭的三个汉字,这基本上坐实了他的猜测,虽说那几个字写得看起来十分艰难云深走到火把下,努力认了出来,范天澜。
    这是我的名字?范也凑了过来,是这么念的吗?
    看着身边的青年在火光下显得单纯许多的面孔,云深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在祭师给我名字之后就离开部族了,只是大概记得。
    那读音也偏差太大了,云深无奈地想起当初范天澜向他自我介绍时扭曲的发音,他是在哪里生活才会把口音带成这样啊,明明字形基本都记得,啊,不对,他们的语言应该已经和这个世界同化了才对,和你的族人念法不一样吧。
    他们用的是土语,这些字该怎么读,可能连祭师也已经忘记了,留下来的只有典籍而已。范平淡地说,云深忽然抬起头看他,目光亮得惊人。
    典籍?
    范难得看到他这么明显的表情,马上回答了:祭师收藏着典籍。他今天虽然跑得很快,但是他拿走了你的书,就只有典籍能跟你交换了。就算不说,他也会自己带到你的面前,这样才是公平的。
    那就太好了云深喃喃。
    对我们来说,你来到这里,才是太好了。范准确地说是范天澜今晚难得地比较多言,被他如此认真地注视着,云深有点当不住的感觉,只能对他微笑。
    对我来说,能见到你们也很好。云深说,顿了顿之后,他看着范天澜的眼睛,问道,对我从何而来,你没有疑问吗?
    范对上他的视线,平静地说,有。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而且这并不重要。
    云深笑起来,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会带来什么。
    你已经带来了最好的东西,范低声说,那就是希望。
    第10章 大家都是男人如何如何
    虽然昨天睡下的时候已经很疲倦,和在野外防潮垫和睡袋也改善不了多少的粗糙地面比起来,这张遗民部族特地为他准备,在干草和树叶上再垫上几层兽皮的床铺也没让云深的睡眠改善多少。在挥之不去的皮质腥味中醒来,云深眯起眼睛,发现范天澜果然已经起身,正在熹微的晨光中脱下云深给他的套头衫,换上遗民部族特有的麻布短打。以现代的男性审美来看,范天澜的身材非常出色,手脚修长,比例近于完美,动作时手臂和背部的肌肉舒张着,有一种力量性的优雅。
    这是一位战士的身体。他过去一定参加过不少战斗,那些经历在他深麦色的皮肤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痕迹,像是无言的勋章,不过有些伤痕不太像来自战斗,他身上有鞭挞的痕迹,在右肩上,还有一个凶猛兽类的烙印。当初为范天澜治疗的时候云深就看到了那个印记,但这是他第一次向这个人询问。
    天澜,我能不能问,你肩膀上那个是什么?
    换好衣服的青年怔了怔,回头来看他,你在叫我?
    你那个名字原来的念法我不行,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云深说着爬了起来,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仍然是范天澜已经习惯的温和,但刚刚醒来的他给人的感觉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范天澜当然不会计较这个,反正这个人奇怪的也不止一个地方,我也觉得那个名字很难念,祭师说这样能更好地保护我的真名,让我始终保持本心。
    保持本心?
    因为我要去当佣兵。这个,范天澜伸手摸了一下右肩,是我参加的佣兵团的标志。
    佣兵?云深念道,在范天澜为他解释这个名词之前理解了意思,他回忆一下,天澜背后那个标志似乎是两头互相撕咬的野兽,跟佣兵团倒是配得上,现在你退出了吗?
    我把团里的所有人都范天澜顿了一下,打败了,就退出了。
    那个停顿十分微妙,云深看着他在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中越发分明的侧脸,一直觉得这个人特别冷静果断,身手也强大,看来还是跟职业有关系的,那么,你做了几年的佣兵?
    7年。
    这下怔住的变成了云深,你不是少年的时候
    我是在12岁的时候加入了佣兵团。范天澜说,不过最后离开的不是开始那一个。
    你今年多少岁?
    19。范天澜说,云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19?!他跟绝大多数的大学一年生一个年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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