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受到巨大精神刺激的时候,神志很难保持绝对的清醒。捏着宋袭的头发尖捻了捻,别想那么多了,先补觉。
    宋袭打了个哈欠,妥协与困意,含糊应了一声,安静闭上眼睛。
    洪娜两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天花板,庞先生,小影说的对吗,你脑子不够清醒,记忆有偏差。
    庞郝心虚,不太确定,也,也没有很大的偏差吧。
    洪娜翻了白眼,骂了句猪脑子,盖被子睡觉。
    窗外天气不错,艳阳高照,花园里的花儿被晒得弯下腰去,直到夕阳西下,才渐渐找回一点精神,直起弯曲的花茎。
    病房从明亮到被黄昏晕染出的灰暗,时间在其中悄然流淌而过。
    等有人醒来时,已经太阳下山。
    洪娜刚睁眼,就听见广播通知大家可以开饭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忽然一顿。
    对面的床尾前,多了一个穿血衣的女人,女人后脑勺的头发凌乱着,赤脚站在地上。不知打哪儿来的鲜血,顺着她的小腿肚往下流。
    庞郝!洪娜大喊一声,庞郝没有醒来,女人却转头看向她。
    女人的脸有大半被头发遮住,嘴缓慢咧开,抬起一根手臂,然后是另一根。她脑袋一歪,突然近至洪娜眼前,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黏糊糊的掌心贴着她的颈侧的皮肤滑向后脑勺,薅住后面的头发。
    头发,头发女人弯腰,鼻子凑到洪娜颈边嗅闻,带着腥气的呼吸顺着她的皮肤隐匿进了头发中。
    洪娜浑身僵硬,双拳在两侧攥得死死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腿往女人身上踹去,趁对方后退的时机跳下床,朝宋袭他们床头奔去。
    女人没有给她机会,头发簌簌掉在地上,延伸出一条条黑色绳索,蛇一样飞弹出去缠上了洪娜的脚踝和手腕。
    啊凄厉的尖叫冲破喉咙,洪娜惊恐地挥舞着手臂,用力抠地的指甲咔嚓断裂,指尖渗出血。
    洪娜姐。
    你醒醒,喂,你他妈抽什么风。
    几声呼喊由远及近,洪娜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望向左右两边,没有恐怖的女人,只有宋袭和庞郝。而蒋夙,正蹲在她面前,专注的盯着她脑袋正前方的一双血脚印。
    宋袭把她扶回床上,你看见什么了?
    一个女人。洪娜闭上眼睛,两指掐按着眼角位置,我可能被鬼魇住了。
    宋袭替她倒来一杯水,缓缓再说。
    洪娜一口干掉整杯水,述说了整个过程。说完,她用力瞪了庞郝一眼,肯定是沾了你身上的晦气!
    她胆子一向很大,身体素质良好,不管哪次进来,都很少被鬼魇住,这是第一次。
    庞郝也很委屈:我也不想被鬼盯上。他忧心忡忡,我以前听人说沾了不好的东西,财运和健康都要走一段时间的下坡路,这不是真的吧。
    宋袭:先把命留住再说。
    一句话,庞郝蔫儿了,对财运的担忧少了大半。
    609号病房的小情侣经过门外,抓着门框问他们怎么还不走。
    宋袭:就来。
    午餐和昨天没有区别,菜式相同。食堂大妈给大家打完饭,便收拾空掉的盆子去后厨刷洗。
    大概是又死了人的缘故,食堂里死气沉沉的,隐隐传来女生害怕的啜泣。啜泣声直到吃完饭都没结束,跟着珍姐他们来,又随着他们一起离去。
    安佳宁轻声问:他们那边怎么少了一个人?
    生病了。洪娜,不会又加重了吧?她记得清楚,住在同病房的招风耳只打了一份饭,显然不打算给病友带一份回去。
    宋袭捏着筷子想了想:我今晚去楼下住。
    蒋夙放下筷子,我跟你一起。
    宋袭郁闷地戳着米饭,这个我说了不算,要周护士说了算。
    听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决定晚上的行动方针,庞郝坐不住了,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急吼吼道: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你们别忘了,我也被袭击过,万一那东西找上我怎么办!
    没那么快。宋袭说,楼下那位连床都下不了,是你,你会选择哪个作为猎物?
    这还用问?当然是更弱的那个。
    庞郝无言以对,求助地看向洪娜。
    洪娜沉着脸说:自己保护自己,别指望我。
    饭后吃药时间,周护士照旧推着治疗车来送药,宋袭接过递来的一颗颗药丸吃了下去,提出了换病房的事。
    周护士听他说是想去照顾病人,特意下去跟张护士沟通了下,并亲自去看了眼远视眼的情况,那人已经因为高烧彻底陷入了昏迷,吊着点滴都没用。
    协商之后,上下两层楼的护士同意了宋袭更换病房的请求。想起什么,临走前她盯着病房里的其他人警告:他只是暂时换下去,明天一早就回这间病房,你们其他人老实待着,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宋袭给蒋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晚点下去,随即进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一番,去到楼下。
    招风耳见他下来,差点冲上去抱住他喊一声好大哥,光是宋袭的那张脸就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站在病房中央,让宋袭挑了张床,殷勤的替他将床铺好。宋袭坐到床边,往四周看了一圈奇怪道:你们还有一个人呢?真换病房了?
    没换。招风耳嗤笑,他太想当然了,以为不让换的话自己换回来就行,结果张护士批评他不遵守医院规章,影响其他病人休息,特意让他搬去了走廊尽头的右手边那间屋子。
    一个人?
    一个人。
    宋袭傻了眼,还好他态度良好,积极协商,否则现在搬去尽头的人就是他了。
    天黑彻底入夜后,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外面走廊里的灯关了一半,连带着从门缝透入的光都暗了。
    宋袭躺在病床上,耳边是远视眼沉重的呼吸,他的鼻子可能塞住了,一直是张嘴在呼吸。
    招风耳是个善良的人,因为两人同住一间病房,又一起围观过凶案现场,把远视眼当成了自己人,尽心尽力的照顾,几乎没怎么休息。
    快十一点的时候,蒋夙来了。
    看见无声无息进入的人影,招风耳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借着床头灯看清来人,他大大松了口气。
    偷偷下来会遭到惩罚,我劝你还是先回去。
    蒋夙:不会,张护士已经戴上眼罩,在钢丝床上睡着了。
    这是一个信号,告诉宋袭,让停尸房和值班台的人恐惧的东西,即将出没。
    黑夜染黑了窗外,暗沉沉一片。有风刮过,楼下的树枝哗啦作响。
    宋袭跟蒋夙挤在一张床上,翻个身都难,耐着心思劝说:夙夙,你去隔壁那张床睡吧,太小了。
    蒋夙拽拽被子,我冷,跟你睡更暖和。
    你暖和了,可我热啊,宋袭身上起了薄汗,鬓角的头发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他把腿从被子里拿出去散热,落在床沿下晃动。
    身上一凉快,睡意就来了。
    宋袭强撑的精神开始垮塌,眼皮黏到了一起,呼吸变得平缓。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走在黑暗中,前面没有路,没有景物,他必须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然后,他踩到了一个水坑,听见哗啦一声。
    黑暗中,他睁开眼睛坐起来。
    不是做梦,真的有水花声!
    宋袭推了推蒋夙,青年睡得死沉,一只胳膊还环在他的腰上,掰都掰不下来。
    吸了口气,扭身去捏住蒋夙的鼻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常人在呼吸困难的情况下早就醒了,可是蒋夙没有,只是眼皮颤了下。
    哗啦的水声又响了起来,应该是从卫生间传来的。
    宋袭心里着急,拽着蒋夙的一只耳朵拎起来,低声说:我走了。
    蒋夙眉头一蹙,当即睁开了眼睛,勒在宋袭腰上胳膊收了收。
    总算是醒了!宋袭赶紧趴到枕头上说:卫生间里有声音,我们去看看。
    蒋夙定定的看了宋袭片刻,松开手,哑着声音说了声好。
    远视眼粗重的呼吸响在空气中,他隔壁的招风耳睡得正熟,两人放轻松动作从病床前经过,抵达卫生间门口。
    宋袭拧动门把,推门的瞬间,听见咔哒一声脆响。
    按开灯,卫生间内一派正常,面盆内没有蓄水,更加没有摆放装着水的盆子。所以方才的水声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东西自己搞出来的?
    宋袭仰头观察低矮的天花板,一格一格方形图案拼凑在一起,看久了会有种缭乱的感觉。
    发现了什么,他抬脚踩上马桶盖子,伸手去够吊顶板。
    蒋夙替他把往上爬的衣服拉下去,目光落在别处。
    宋袭的指甲不长,修剪圆润,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将吊顶板抠出一条藏在花纹线条中的缝隙。
    他双手用力,发现那块吊顶板是活动的,正准备取下,外面的病房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宋袭松手跳到地上,跟蒋夙一道冲出去。
    病房中,招风耳站在地上,瞪着眼睛看向蹲在柜子前的男人。
    病得下不了床的远视眼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他似乎饿极了,蹲在地上将行李箱中携带的土特产全部撕开,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病了一天没吃东西,我好饿,好饿。远视眼自言自语着,又撕开一袋小面包。
    样子很不正常,活似饿死鬼投胎。
    第八十五章 我真的没病14
    为什么会这么饿。远视眼往嘴里塞了面包,茫然而疑惑,抬头问招风耳,我昏睡了多久?
    一整天吧。期间虽然有睁眼的时候,但看得出他意识模糊,说话哼哼唧唧。
    远视眼被噎了下,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还有别的吃的吗?他掌心下移,落到肚子上揉了两圈,皮肉软趴趴的,里面仍旧空落落的。
    跟他一起被拖入这个世界的行李箱里,装的都是土特产,能吃的已经都吃了,剩下的是需要加工的食品。
    招风耳摇了摇头:你箱子里能吃的都吃了,我的行李箱还在机场,有吃的也白搭。
    宋袭问他:不能忍一忍?
    好吧。远视眼恢复了正常,撑着地站起来,精神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宋袭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果然退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远视眼把被翻出来的东西全部丢回箱子里,看到拿包塑封的生食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强迫自己别开视线,望向宋袭和蒋夙。
    你不是病了吗?我们下来照顾你。说完,宋袭爬上了自己那张病床。
    招风耳帮忙把箱子塞进柜子里,也上床盖好了被子,见远视眼定定的看着柜门,他催促:还愣着干什么,你身体刚好,还是早点睡吧。
    哦,好。远视眼捂住自己的眼睛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背对着柜子。
    宋袭将一切看在眼里,猫着腰,脑袋藏进被子里跟蒋夙咬耳朵,他为什么总是盯着柜子看。
    想吃。蒋夙静静感受着被子里属于两人的温度,心头熨帖,闭上眼睛当场就睡着了。
    宋袭傻眼,伸手戳了戳青年的鼻尖,然后是脸颊,毫无反应。
    睡得也太快了吧。
    被子里温度高,憋闷,他将被子往下推,让两人的脑袋露在外面。
    病房留了玄关处的小灯,内里的光线偏暗,地板和天花板的四个墙角皆是黑的。宋袭睡不着,躺在床上数水饺。
    等他数到一千三百四十九的时候,睡意来了。
    意识刚要下沉,忽然听见哐当一声响。
    宋袭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一切都和闭眼前一样,没有差别。这么一闹,哪还敢继续睡,他干脆推开缠上来的蒋夙,抱着胳膊在床头干坐到天亮。
    天边亮起鱼肚白,招风耳醒了过来,看见如老僧入定的宋袭惊了两秒,蹑手蹑脚下床走过去,颤抖的把手指放到他的鼻下。
    宋袭:活着呢。
    招风耳凝重的表情松缓,还好还好,虚惊一场。扫了眼宋袭的黑眼圈,你后来一直没睡?
    没。宋袭实话实说,本来打算睡的时候,听到一些动静。
    如今天亮了,屋子里的一切变得清晰。远视眼和招风耳中间的床头柜上有两只水杯,柜子里是拉上拉链的箱子,而卫生间里的牙刷杯子是塑料的,跟牙刷碰撞之后不可能发出哐当声。
    那么半夜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宋袭沉了口气,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退烧了。
    招风耳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远视眼的体温,退了,没再发烧。他想了下,问宋袭的意见,如果张护士来问起他生病的事,怎么说?
    如实说。宋袭道,不让她知道他病已经好了,万一被推去抢救室、手术室,或者其他地方怎么办。
    招风耳惊恐,难道发烧还要开膛破肚不成?
    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宋袭说完,跪在蒋夙面前伸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晃。
    蒋夙睡得太沉了,身体懒散无力。宋袭无奈,只好贴过去,对着他的耳朵说:我走了,你一个人慢慢睡吧。
    紧闭着眼睛的青年顿时睁开眼,眸光清明,仿佛刚刚睡着的不是他本人。
    宋袭无语了,这办法居然可以屡试不爽?
    蒋夙撑着坐起来,随手将额前的乱发往后抓了抓,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正巧洒在他的侧脸上。在这里,一切事物都没有影子,青年的脸被晨间和煦的光柔和,轮廓褪去往日的锋利与冷冽。
    宋袭看得怔愣,直到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才反应过来。
    他压下蒋夙的手,转头望向卫生间:还记得昨晚没做完的事吗?我们继续。
    你们招风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面色古怪,没做完的事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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