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这团被子看了一会儿,赏心悦目的东西,就算隔着被子也看不够,尤其想到宁王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总是难免得意得很。
    这人是他的。
    有时他也会笑话自己没定力,瞧瞧曲沉舟自己,不论是从那一脸疤痕恢复如初,还是意外获得这朗然照人的容貌,曲沉舟始终都平静得很,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惊喜若狂地跟他分享。
    相较而言,他们这些人反倒像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
    宫中美人很多。曲沉舟这样给他说过。
    平心而论,他是不太认同这个解释,看看宁王的反应就知道了。
    他极轻地坐在床边,怕里面的人就这么被闷死,刚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曲沉舟就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用手背挡着眼睛,含含糊糊问:要吃饭了吗?
    柳重明几乎要被气笑,将他的手拿下来。
    一睁眼就惦记着吃饭,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曲沉舟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看周围陌生的布设,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扯过被子一直抵在下巴上,问道:徐子文什么时候来?
    人都走了,柳重明取茶水过来,让他清醒一下:什么时候睡着的?就困成这样?
    曲沉舟漱漱口,也忘记自己几时躺下的,全身都乏得很。自从灯会上遇袭后,柳重明不光给他拨了暗卫守着,还逼着他习武。
    可怜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有断过,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吃不够睡不饱。
    柳重明总说,养他快赶上养头猪了。
    有没有说出什么新鲜的?
    眼下是没有,改天等你不困的时候,再见见他,柳重明用两指按他的肩:躺下罢,今天允许你歇一天,我下午去趟衙门,你歇够了再回去,我让知味来陪你解闷。
    知味?
    门应景地被敲了几声,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外说道:世子,知味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问:真的没人能熬过三瓶碧红子吗?
    曲:谢邀,人还在,其实我也没熬过去,招了
    第95章 知味
    知味的双手绞握在一起,在对面审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尤其这双眼睛像是把人看穿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真好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难怪世子那样的贵人都那么上心,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取悦,让他好生羡慕。
    从前陪客时,也见过不少得宠的娈宠,温柔可人的有,清冷高傲的有,多愁善感的有,天真开朗的也有。
    但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的,美则美矣,可这审视的淡定神情却仿佛经验老到的屠户,正一手惦着杀猪刀,仔细地斟酌,他身上哪一块肉更鲜美一样。
    公子喝茶么?他怯生生地问,有点怕:要不要吃些点心?
    我叫曲沉舟,你可以叫我沉舟或者小曲哥。
    小屠夫粲然一笑,一脸天真温和,灿如春花,让他陡然松了一口气,刚刚居高临下的无形压力好像只是错觉。
    知味讷讷叫道:小曲哥。
    曲沉舟拉着他的手坐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知味随着坐下,低头看见这只手上,有一片淤青从虎口一直蔓延到袖子里,心中忍不住跳了跳。
    以前在伙伴们身上见过这样的伤痕,只是没想到世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私下里居然也这般暴虐。
    我叫知味。
    你本名姓什么?老家是哪里的?曲沉舟将桌上的糕点塞在他手里,亲切道:吃些东西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午饭来了,我们一起。
    知味受宠若惊,想着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有些惭愧,忙答道:本名姓杨,老家在河口。
    家里曲沉舟开口时,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落到这个境地的人,又怎么好提起家里。
    可他细细打量着知味,还是继续追问道:家里父母兄弟,都还好么?
    知味的眼眶果然红了,低头停了片刻,见曲沉舟并不改口转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家里遭了灾,跟家人逃散了,我不知往哪里走,后来被人拐了,卖来这里。
    什么时候遭的灾?
    知味被问得手足无措:大大概六七年前
    曲沉舟盯着他看了片刻,一无所获,时间已到,心中叹了口气。
    若是从前,他还哪需要费这么大功夫,只消握着知味的手问上几句,便什么都知道了,如今他分不清真假,也不知道该不该信知味的话。
    不知为什么,知味进门时,他乍一眼看去,总觉得知味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记忆中那个人似乎不是这般年纪,又必然不是常常照面的人。
    所以即便知味自报家门,他也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姓杨的河口人,与知味长得像的那人又在哪里。
    没过多久,午饭摆了上来,许是同病相怜,曲沉舟不再追问知味的私事,只频频夹菜,他善于察言观色,没多久便让知味渐渐放下了紧张。
    小曲哥是哪里人?知味低头挑着鱼刺,抬眼看曲沉舟眼巴巴地等,乖巧得惹人怜爱,不由冁然一笑,也大着胆子问起来。
    曲沉舟也尝到了被这般追问的自问,苦笑答道:长水镇。
    知味虽不知长水镇的情形,念着自己的遭遇,便没再问下去,反倒安慰起人来。
    过去的就过去了,小曲哥生了这个难得的好模样,得世子独宠,也不必发愁将来的日子。
    他将挑了鱼刺的鱼肉送过去,瞟了一眼盘边的手,扭头看看门口,忽然压低声音问:小曲哥,世子待你好吗?
    啊?曲沉舟正细琢磨知味的言谈举止,冷不丁被这个问题问住,几乎想也没想,便回答:世子对我很好。
    知味松了口气,起身去一旁的小柜里翻了片刻。
    我这等身份,本不该说贵人什么,只当是我们关上门的贴心话。世子毕竟年轻气盛,就算粗暴些,也是疼爱。
    他将一瓶药推过去:带着伤总是不好看,我知道你在世子身边也不缺这药,就当是我一点心意。
    曲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虎口,忙道谢几声,当即打开药瓶倒些在手上,轻轻揉捏起来。
    小曲哥知味见挽起的袖口里,手腕上一圈青紫触目惊心,更向手臂上延伸,不知遭遇了什么。
    他呆了呆,忽然有些后怕,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比划着问:世子有没有有没有给你过这样的东西?
    曲沉舟抬头,见他脸颊羞红,两手飞快地比划一个长度。
    给过。是你给世子的吗?
    知味赧然点头。
    曲沉舟恍然大悟,难怪柳重明那样不通风月的人,居然会想到送他螺子黛,关心他要不要画眉的芝麻绿豆小事。
    小曲哥用着如何?
    有点粗,他如实回答:握着不顺手。
    的确粗了些,但贵人们都喜欢。知味红着脸,轻声道:你还小,手也小,那是让世子拿着的,小曲哥只要躺着就好。
    躺着?曲沉舟吃了一惊:我都是对着镜子坐着,躺着怎么用?
    坐着也可以镜子,我也没试过你们喜欢就好
    知味没料到他这么奔放,似乎完全不需要自己传授,舌头也打了结:用用的时候,你多向世子软语求几声,世子就会手轻些
    会吗?曲沉舟沉思,并不记得宫里流行过画粗眉,而且他有理由怀疑柳重明根本不会画眉。
    世子似乎也不太会用,胡乱戳来戳去,疼得很,有一次一下戳到我的
    知味慌忙捂着他的嘴,止住他口无遮拦:小曲哥,小声些。
    曲沉舟不知行院里的规矩,见知味神色尴尬紧张,不知犯了什么避讳,便识相地闭上嘴。
    小曲哥,你年纪小,知味扯着他在桌边坐下,恳切地教他:这些事不要随随便便说给外人听,就算是对世子,也要欲就还推,不要这么直白。
    曲沉舟心不在焉地点头,看看日头,忽然想起什么,低头匆匆扒了几口饭,顺着这话回答:我明白!明白!
    慌什么?知味忙给他倒水过来:慢慢吃,别噎到。
    时间不早了,曲沉舟可不敢慢下来。
    柳重明要他做的功课还没完成,要赶快回去补了课业,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否则等晚饭过后,他又要被抓去练功,再想睡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知味,我下次再来看你,今天赶时间,他又塞几口,抓起一边的外衫和披风穿上,急忙忙地解释:今晚世子搞不好又不能让我睡,我先回去补个觉。
    知味追着他出去,见他飞快地消失在拐角处时,还对自己挥了挥手,不由在门口呆呆站了好久。
    小曲哥真是个怪人,原来世子喜欢这样的。
    二月的街道上,春寒料峭,侵人脊骨,前几天的一场薄雪还没有化干净,正是冷的时候。
    路上的行人正恨不能再裹一层,再长出两条腿,走快一点,瞥见一道长长的影子,被初阳从街口拉到脚下。
    新掌的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脆响,令人精神一振。
    一个轻衣薄衫的年轻人没拉缰绳,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仿佛不怕冷一样,慢悠悠地四处闲看着。
    街边有楼上的俏春姐儿们认得这人,笑嘻嘻地丢了花下来砸他,那年轻人也不停下,只向楼上轻佻地吹个口哨,惹得一片笑闹,便眨眨眼睛,笑着往前。
    过了两条街,他拉住缰绳,偏腿下马,在一旁的茶铺坐下,要了两盘点心,翘着脚看街对面有两人在说话。
    其中一人侧目看过来一眼,便收回目光,仍不急不缓地与人闲聊,过了片刻,两人分开,他挥手送别那人,才横穿过街,也在桌边坐下。
    是个高手,年轻人的目光停在离开那人的背影上,问:重明,那是谁?
    自然是高手,柳重明拈了一片梨花雪含在口中,反问:你不认得?
    不认得。
    柳重明想想也是,薄言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像方无恙这样的野浪荡子,也没什么机会碰上。
    那是南衙十六卫的副统领,薄言,跟廖广明一样,都是从前裴都统的徒弟。跟你说过裴都统吧,以前南北衙和锦绣营都是他掌着,据说是个厉害人物,薄统领是大徒弟,自然是高手。
    廖广明也混迹风月场,偶然遇见的时候,他给方无恙指过。
    方无恙看着薄言离去的方向,简单嗯了一声,招手让小二把自己的马牵来,跟柳重明一道离开了茶铺。
    今年回来得早啊,柳重明问:不陪你师父多呆一阵子?
    他并不知道方无恙的师父是谁,方无恙也不肯说,平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在外游荡,但过年的时候必然会离开京城,消失几个月。
    说师父没什么亲人朋友,好歹对他一场养育之恩,总不能在最热闹的时候,让师父冷冷清清一个人。
    师父今年看我烦,就早早把我赶回来了。
    两人穿街过巷,不多时上了酒楼,这是他们的习惯,每次方无恙回来时,都要聚一聚,当是接风洗尘了。
    听说你还真的入仕了?方无恙走在前面,拉门而入,不解问:入仕有什么好的,不自由
    木质门把手在他手中发出嘎喇一声,硬生生被从门上拧了下来。
    柳重明闷笑一声,推开他,径自进去坐下,还不忘嘱咐:一会儿别忘了给店里留钱,修门。
    厢房里坐的除了熟悉的白家兄弟,还有一人站在柳重明的座位后面。
    那人着一身珊瑚色长衫,领口延伸出一段被衬得雪白粉嫩的脖颈,垂落在肩头的乌发中缠绕着几段红绳,红黑相间的相思子在发间若隐若现。
    这他妈的什么鬼方无恙手里犹自举着把手,与人一对视间才悚然惊醒:这不是小曲哥?怎么变成这样?
    他用手虚虚地挡在面前,视野里只露出那双妖瞳,才更确定:还真的是小曲哥!
    白家兄弟就等着看他的好戏,在一旁笑得打滚。
    宁王的傻样没看到,看到方无恙的,也不亏。白石岩先开口:重明,廖广明要是还跟你赖账,非要说你输,你就把方无恙推出去跟他吵。
    方无恙倒不至于像宁王那样,没出息地把茶水从下巴喝到前襟上,只是一直把人盯着,在桌边坐下。
    送我的?
    想得美。柳重明不客气地呛他。
    妈的,柳重明你什么意思,方无恙也不客气地爆了粗口:光给我看看?炫耀?
    对啊,炫耀,柳重明将泥金小扇在手中唰地展开,微笑地摇着:我花了多少银子和时间,才把他养成这样,当然要炫耀。
    方哥你是不知道,二哥最近收的帖子有那么多,白石磊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帮着搭腔:二哥硬是哪儿也没把人带去,你没看到宁王爷的哈喇子流了那么长,天天骂二哥小人得志。
    柳重明用扇子拍他的头:最后一句不用说。
    方无恙气得想笑:好你个柳
    他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厢房的桌子宽大,原本该一边坐两人,可如今他自己坐了一边,柳重明和白家兄弟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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