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说:什么都没想。
    这好像是她穿越回来之后,第一次把脑子放得这么空。
    就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想,就像全新全新的,感受这一刻。
    葛苇轻声说:巧了,我也是。
    顾晓池笑了一声,葛苇的脑袋随着她的呼吸,又轻轻抬了一下。
    葛苇又叫她:顾晓池。
    嗯?
    葛苇说:我现在就觉得挺幸福的。
    顾晓池问:你是说斗草,还是说这么躺着?
    葛苇笑了。
    都是。她说。
    ******
    乔羽杀青以后,葛苇还有三天的戏。
    没剩多少场了,陈导也没那么紧张了,戏排的不密,多花点时间慢慢磨。
    葛苇场间休息的时间也变多了。
    还有时候,下一场布景的一个细节,陈导都要抠很久,一个很细节的打光也要挑,副导和灯光师陪着慢慢磨,一磨大半个小时也是有的。
    葛苇坐在旁边,剧本早就滚瓜烂熟了,就跟顾晓池、韩菁、小平三个人围在一起,斗地主。
    韩菁从出事以后,好像有点醒悟人生的真谛。
    工作起来没那么拼了,也不再整日都泡在办公室里,当天必须处理的工作处理完以后,还经常跑到片场来看看葛苇。
    当然,也不知是看葛苇,还是看小平。
    小平还是很乖,四个人斗地主的时候,她洗了满满一盒车厘子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顾晓池手里捏着牌,看着那盒车厘子。
    红润可人,娇艳欲滴,沾着一滴滴的清水,水珠子顺着圆润的果实滚下来。
    像美人的嘴唇。
    而此时的美人,正在用她那红润不输车厘子的嘴唇,说:四个二,炸!
    韩菁翻了个白眼:你手气怎么这么好?没出老千吧。
    姐是那种人么?葛苇笑嘻嘻;小平把账记好啊,一会儿你们输的钱,都给我微信转账。
    小平老实,真的就乖乖记账。
    韩菁拎了颗车厘子自己吃,又拎了一颗,塞到小平嘴里。
    小平正算账呢,也没抬头,一张嘴就吃了。
    还挺自然。
    也不知平日里喂了多少次了。
    韩菁注意到葛苇吃瓜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你看什么看?
    葛苇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温柔,温柔得都有点娘了。
    韩菁说:怎么着,你妒忌啊?
    葛苇说:我忌妒个大鸡腿子!
    她自己拈了一颗车厘子喂到嘴里,还是她一贯的吃法,把蒂拔了,果实含在嘴里,也不咬,像是半吮吸着吃。
    红润的果肉,红润的唇,交叠在一起,也说不上哪个更诱惑。
    韩菁说:啧啧啧,妖精转世。
    葛苇吃完一颗车厘子,也没说什么,顾晓池本来在一边看小平记账呢,手一伸。
    葛苇伸头,把车厘子核吐到顾晓池手心里。
    顾晓池很自然的接着,帮她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葛苇耀武扬威的看着韩菁。
    韩菁狂笑出了声:姐姐你到底几岁啊?
    从此葛苇有了个外号叫葛三岁。
    陈导布好景,四人就没打了。
    她们打得特别小,两毛钱一把,还难为小平记了半天账。
    葛苇连赢了好几把,也就赢了几块钱,葛苇还特高兴,咋咋呼呼让三人都微信转账给她。
    陈导布好景,张罗着开拍了。
    葛苇又把钱转给小平,交待她去买几根冰棍儿回来,大赢家要请客。
    还交待小平:别买什么哈根达斯啊,就买那个娃娃头。
    不然她赢的钱可不够。
    等葛苇顺利的拍完一场戏,小平正好回来,拎着两袋娃娃头。
    葛苇问她:姐赢的钱够买几根?
    小平说:三根。
    葛苇说:不可能!
    小平说:苇姐,娃娃头涨价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其他请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娃娃头,是葛苇自己贴的钱。
    她拿着自己赢的钱买的三根,一根给了顾晓池,还把自己的一根也递给顾晓池:帮姐拿着。
    剩下的最后一根,拿着往陈导的方向走:这给您。
    陈导一愣:我不吃这些年轻人的玩意儿。
    陈导不是跟年轻人打成一片的那种导演,因为特严肃,大家都敬她,也怕她。
    陈导每天来得早,走得也早,聚餐什么的也不参加。
    这好像也是陈导跟大家之间的一种默契,她一在,大家都跟小学生见了教导主任似的,放不开。
    不过有时候葛苇看着陈导的背影,觉得也挺孤独的。
    这会儿见陈导不接,她还是笑嘻嘻的往前凑:您试试嘛,挺好吃的。
    陈导犹豫了一下,接了。
    葛苇这才轻声说:陈导,之前我要开发布会的时候,您没拦我,也不要我赔钱,我谢谢您。
    之后您的戏,只要能用的上我的,您招呼一声,我不要片酬,都接。
    陈导罕见的脸红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艺术。
    能演出赤诚眼神的人,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葛苇笑嘻嘻的走开了。
    陈导举着娃娃头,舔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愣。
    像是意外觉得还挺好吃的。
    葛苇远远看着,一脸严肃的陈导举着个娃娃头在那儿慢慢舔,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就还挺可爱的。
    葛苇又笑了。
    她走回顾晓池的身边,韩菁和小平拿着她请的娃娃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葛苇翻了个白眼:恋爱的酸臭味。
    顾晓池笑。
    葛苇从顾晓池手里接过她的那根娃娃头。这会儿天气热,在她跟陈导说话的期间,娃娃头都有点化了。
    葛苇撕开包装赶紧开始吃。
    她吃什么都显得色气满满,因为不喜欢直接咬,而是舔。
    上次吃绿舌头是,这次吃娃娃头也是。嘴唇微张着,看得到舌尖,都被冰棍儿冰着,嘴唇也冻得红润,舌尖也冻得红润。
    加上嘴唇微妙的开合弧度,像是吮在人的心上。
    让人心痒得都揪了起来。
    顾晓池看着葛苇吃娃娃头,葛苇一边舔,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乔羽找到了她的幸福,横亘在自己和顾晓池之间、曾觉得不能逾越的巨大障碍,忽然消失了。
    但葛苇和顾晓池,两人都小心翼翼。
    两个被葛苇这段沉重过往伤怕了的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自由砸得有点晕,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像在跳舞,一个进一点,另一个就退一点。
    离得近,又隔着那么点难以言说的距离,而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始终还没有消失。
    两人像是都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倒不像韩菁和小平,爽爽快快,轰轰烈烈。
    葛苇正想着,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影子晃了晃。
    她抬眼,发现是顾晓池伸手过来。
    葛苇这部戏里演的侠女,始终有两缕碎发垂在额前,很飒。
    顾晓池伸手过来,是帮她撩起一边,再是另一边,都别在耳后。
    说:小心沾到了。
    手指修长,带着年轻人身体的热度,滚烫的,不小心在葛苇的耳廓上碰了一下。
    像是也烫在葛苇的心里,整个人的魂都跟着一抖。
    顾晓池离她这样近,手里举着一根跟她同样的娃娃头,做什么都认真,连吃娃娃头都认真。
    帮她撩完头发以后,头重新低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
    睫毛垂着。
    娃娃头的帽子不见了。
    半边眼睛不见了。
    多残酷的一幕啊,葛苇却笑得特开心。
    她叫她:顾晓池。
    顾晓池低头吃着,也没抬头看葛苇,轻轻嗯了一声。
    葛苇没再说话了。
    顾晓池也什么都没问。
    空调的风向好像突然变了,她们这边忽然吹来一阵凉风,让人浑身舒爽。
    葛苇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像跳舞,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却也有不用说话就能懂的默契。
    至于那么一点距离,怕什么呢,总有打破的一天。
    她们都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耐心慢慢来。
    ******
    葛苇是最后杀青的,拍完最后一场戏,剧组的人上来献花,拍杀青照。
    花是几个副导,亲自用心挑的,特别大一捧,他们被葛苇的演技给震了,送花都送都真心实意。
    好演员跟有些所谓演员之间,真是有壁垒的。
    那束花太大,特沉,葛苇一个人抱着都显得吃力,一边看着摄影师的镜头妩媚笑着,嘴里一边叨咕:赶紧拍,姐抱不起了!
    围观她拍照的人都在一边笑。
    葛苇本来看着镜头的,此时往人群里瞟了一眼,眉飞色舞的。
    顾晓池也站在那堆人里,对着葛苇笑。
    葛苇的眼神一瞟过来,就落在她的眼睛里,二人微妙的对视一眼。
    葛苇的眼神又像水一样,流过所有的人,飘走。
    不着痕迹。
    可两人的心里,都在回味刚才那一眼的对视。
    葛苇忽然有点懂了一眼万年这个词,又在心里骂自己的这个感慨真矫情。
    葛苇长得好,拍了照都不用怎么修。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挑了半天,一张都舍不得放弃,挑了好几张发到电影预宣的微博上。
    晚上有杀青宴,乔羽来了趟橙果公司,正在化妆。
    助理走进化妆间的时候,乔羽在翻微博。
    助理看了一眼,正是葛苇的杀青照。
    助理说:苇姐拍得真好。
    乔羽轻笑着点头:是啊。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戳,点开评论,发现挺热烈:
    苇姐像是在往边上看什么啊。
    不好意思各位,是我站在那里!苇姐在看我!
    楼上的为什么假装你是我?明明是我站在那里!
    乔羽看笑了。
    她知道是谁站在那里。
    是顾晓池。
    她收起手机,问助理:Ben到了么?
    助理替她开心,笑得高兴:到了,在楼下等着呢。
    乔羽也笑了:好。
    她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量纤纤,唇红齿白。她今天特意挑了正红色的口红,很抬气色。
    乔羽像是满意了,最后理了理头发,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第75章 表白
    乔羽走进聚餐的餐厅时,发现自己来得挺晚。
    其他人坐得满满当当,葛苇笑望着她:小羽,就等你了。
    乔羽瞥了一眼,发现陈导也硬被葛苇拖来了,此时坐在上席,显得有些高兴,又有些拘谨不好意思。
    葛苇笑嘻嘻的,左手边坐着顾晓池,右手边的位置,很自然的空了出来。
    那是留给乔羽的。
    乔羽笑笑走过去。
    开餐了。
    葛苇先是花蝴蝶似的敬了一圈酒,她太能说,连陈导都被她连灌三杯,脸一下子有些红了。
    其他人发现,陈导虽然平日严厉,但其实性子挺愣,也都不拘着了,纷纷上去敬酒。
    很快陈导喝多了,脸上严肃和拘谨的表情就消失了,只剩一脸傻乐。
    还被人拖着划拳:两只小蜜蜂啊,灰在花丛中啊!舌头都大了。
    葛苇在一旁嘻嘻哈哈。
    她的个性更爽快,灌别人酒,也被别人灌。其他人来敬酒的时候,她来者不拒。
    仗着自己酒量好呗。
    当葛苇终于走回座位的时候,脸微微有些红,神色看起来倒是清醒,不过凑近了,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她笑看着乔羽,晃晃手里的酒瓶:今晚喝吗?
    乔羽也笑了:可以,我没开车,Ben送我来的,一会儿他来接我。
    葛苇给乔羽倒了满满一杯,给自己也满上。
    旁边的顾晓池什么都没说,默默往葛苇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鲍汁褐菇。
    乔羽瞥了一眼。
    葛苇也什么都没说,甚至看都没往顾晓池那边看一眼,却很自然的把那块褐菇夹起来吃了。
    又拿起杯子,在乔羽的杯子上用力碰了一下。
    两个杯子的水晶杯壁相撞,发出响亮的叮一声。
    葛苇诚心诚意的说:小羽,你现在能幸福,我特别开心。
    特别特别开心。
    我祝你,永远都这么幸福。
    乔羽抿了抿嘴。
    葛苇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她们今晚喝白兰地,葛苇偏当普通干白那么喝,一大杯直接灌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还有她刚才碰杯的时候,也不知是有点醉了还是怎么样,特别用力,好响一声。
    好像她越用力,就越能显示出自己祝福的恳切似的。
    乔羽笑笑,也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酒入口很烈。最初的一阵甘甜之后,就是火辣辣的感觉,烧得口腔黏膜都在疼。
    顺着嗓子,一路烫着,一直疼到心里。
    隐隐有点爽是怎么回事?乔羽心想,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葛苇知道乔羽以前身体不好,不太能喝,是不会灌她的。
    但架不住剧组的人轮番上来敬酒,一杯杯的,还很多人打趣问乔羽:羽姐什么时候领证?
    乔羽难得耐心加好脾气:快了快了。
    也许是因为她皮肤太白,平日里看着没什么血色,此时微微喝多了酒,她又上脸,透出两片绯红来,反倒显得气色好多了。
    葛苇在旁边笑嘻嘻的,还帮她挡了好几杯酒。
    乔羽还是觉得有点晕。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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