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那样儿!跟个马脸的螃蟹似的。葛苇撇撇嘴。
    韩菁本来在骂葛苇,这会儿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心想马脸螃蟹是个什么神奇的物种。
    葛苇说:她跳远完往回走,本来就是她自己没看路,撞着人小孩儿,小孩儿不小心踩她一脚。她表面说着,哎呀没事没事,虽然我这鞋挺贵的。
    葛苇模仿着白莲花的样子,兰花指翘得跟唱戏似的,演完一秒变脸:结果脸拉得那么老长,小孩儿都快被她吓哭了。
    猛吸一口烟,恨恨的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老烟枪都被呛得直咳嗽。
    韩菁帮她拍背:哪儿来那么大气性?
    葛苇:我就看不惯有些女的假惺惺那样儿。
    韩菁:就这?
    其实不是。
    是远远看到,顾晓池把自己给她那块巧克力,又给了别人。
    虽然小女孩哭得伤心,是该给。但顾晓池怎么这样呢?自己赏她一块巧克力,她不得带回去裱起来供在床头,日日瞻仰啊?
    怎么就顺手这样给了人。
    就算要给小女孩巧克力,也该她去给,不该顾晓池给那一块。
    葛苇看得一肚子憋屈,又不能说,刚好撞见马脸女明星跟一孩子闹这么一出,上去就帮人出头。
    还被韩菁拉开了,架没打成,尤其不爽。
    葛苇朝着吃巧克力的小女孩走去。
    她气没出彻底,脸还黑着,表情就不是那么好看。小女孩被老师引着,坐在树下休息,手里捧着顾晓池给她的那块巧克力,一下一下舔着,吃得格外慢,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似的。
    忽然一个阴影投射在自己身上,小女孩抬头,看到一个黑脸女人站在自己面前,虽然长得很好看,但脸凶得跟门神似的。
    小女孩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想起是昨天的音乐老师。
    小女孩愣愣的,手里的巧克力都忘了吃,分明瑟缩,嘴里还是乖乖打招呼:葛老师。
    葛苇点点头:巧克力好吃么?
    好吃。小女孩有点犹豫,莫非葛老师是来跟她抢巧克力的?
    她把剩下的半块巧克力举到葛苇面前:葛老师,你吃么?
    葛苇的脸更黑了:我不吃!
    合着她给的巧克力就这么不值钱,本以为个个会珍惜呢,结果你让我我让你的,个个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尤其那个顾晓池!
    葛苇远远的看见顾晓池,和小平一起又走回操场来,本来低头在跟小平说着什么,突然之间,好像注意到了葛苇的目光。
    抬头向葛苇这边望了一眼,四目相对。
    顾晓池笑了一下,有些讨好。眼睛弯起来,鼻子微微有点皱,脸上冷峻的感觉就消退了很多,小奶狗似的,很乖。
    葛苇看得更气。笑个锤子笑!心情很好么!
    喂,小孩儿。
    冷声冷气的,面前的小女孩被她吓得一哆嗦:啊?
    葛苇说:我这次带了挺多条裤子的,我待会儿让服装师按照你的尺寸改改,给你拿过来,你把你的破裤子换了,小心漏风吹凉了屁股蛋儿。
    潇洒的走了。
    小女孩愣了半天,才明白葛老师不是来跟她抢巧克力,而是献爱心来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那么酷,一般不都该跟微笑大使似的么?
    小女孩从小被爷爷奶奶教育,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此时在葛苇身后甜甜的喊:谢谢葛老师!
    葛苇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没绷住,笑了:不谢。
    好吧,巧克力给了小女孩,就给了吧。
    她决定原谅顾晓池。
    ******
    顾晓池回邶城以后,把葛苇给她租的房子退了。
    不想再以金主和情*人的关系继续下去。钥匙送回葛苇手里,葛苇也没说什么,收了。
    夜车时段,恢复一开始的状态。长久的沉默,平静的涌动。
    驾驶座和后座上的两人,各怀心事。
    送完葛苇,顾晓池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刚才收拾好的东西。
    东西不多,一个书包就能装下。顾晓池背着书包和画板,坐公交车回学校宿舍。
    快期末了,程凌菲她们都没出去浪,窝在宿舍赶作业。看到顾晓池回来,把牙刷和毛巾放回原位。
    程凌菲阴阳怪气:哟,这是被金主爸爸抛弃了?
    顾晓池没理她,沉默的收拾东西。
    或许吧,或许会被葛苇拒绝。
    退回原位,当一个每天接送她、仰望她的小司机。
    会心酸,会觉得自己像被遗忘的小狗。
    可是,顾晓池就是想试一试。
    或许葛苇对她会有那么一丝心动,或者心软呢?
    如果乔羽,空出了她的位置。
    好在跟程凌菲她们也不用相处多久,很快就过年了。
    放了寒假的顾晓池,先坐火车,看着窗外的景色由平原变成山峦叠嶂。又转了两趟大巴,车子越换越破,车上的人背着大竹篓子,里面捆着扑棱翅膀的鸡。
    一路鸡飞狗跳,终于在村口下了车,背着书包走进去。
    最低矮破旧的那一间,就是顾晓池的家。
    一个佝偻着腰的人影,站在屋前。
    顾晓池迎上去:奶奶,风大,怎么不在屋里等?
    家里的电话,是顾晓池开始打工以后装的,盲眼的奶奶只会接不会打,也够了。顾晓池每周,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放寒假之前,也说了具体回家的日期。
    没说几点。因为大巴的时间根本不定,有时等半小时,有时等小半天,全凭运气。
    那么奶奶想在门口迎顾晓池,就意味着,一站就是一整天。
    顾晓池扶奶奶进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放下包,就来给她揉膝盖:腿都站疼了吧?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奶奶穿不暖和,又要下地干重活,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病。
    顾晓池打工有一项固定支出,就是给奶奶买暖膝盖的生姜药包。
    相依为命的祖孙俩,现在顾晓池大了,奶奶也老了。
    奶奶被顾晓池揉着膝盖,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我就盼着你呀,就想早一点接到你。
    哪怕双眼看不见,根本瞧不见顾晓池走到回家路上的身影。
    顾晓池心里有点酸,低下头。
    奶奶瞧不见,还是笑得很开心:你先歇歇,一会儿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神秘兮兮的,顾晓池跟着笑了,也不知是什么土特产。
    顾晓池歇不下来,把书包放回房间以后,爬高上低的,把屋顶漏雨的地方拉了遮雨布堵了,擦了桌子,扫了地,把奶奶平时顾不到的死角,通通拖了一遍。
    别忙了。
    奶奶的膝盖缓过来,摸索着进屋,取出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塞到顾晓池手里:坐着吃点儿东西。
    捏了一把顾晓池的手腕:瘦得跟竹竿儿似的。
    顾晓池笑:奶奶,现在瘦是好事呢,女明星都会故意饿着自己的。
    想起葛苇,天天嚷嚷着身材管理。
    你不成。奶奶连连摆手:你得胖点儿,身体才好。又颠了颠她手里握着的塑料袋:快尝尝,看好吃不。
    神秘兮兮的凑到顾晓池耳边说:杨二婶送来的,说是女儿在城里买回来的,好着呢。
    杨二婶是她们的邻居,偶尔会来帮着看一眼。
    顾晓池低头,打开奶奶塞给她的塑料袋,一块云片糕露了出来。
    纸盒装着,印花都模糊成两层,显得粗制滥造,应该特便宜的那种。
    顾晓池想起杨二婶,挺精明一女人,心好,但斤斤计较那种。这云片糕不知谁送的,应该是她们自己家看不上,才拿来给奶奶做人情的吧。
    奶奶很得意:我一直收着,就等你过年回来吃呢。
    顾晓池翻过盒子,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原来今年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过保质期了。
    也不知奶奶当宝贝似的藏了多久,为了拿给过年回家的孙女。
    奶奶催她:快尝尝。
    嗯。顾晓池打开盒子,取出一片,咬了一口。
    硬得跟石板似的,甜得发腻。
    奶奶问她:好吃么?
    好吃。顾晓池点点头,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混合着云片糕的甜腻,奇怪的味道。
    奶奶故意问:不分给奶奶一点。
    不分。顾晓池故意说:太好吃了,都是我的。
    奶奶笑得更开心了:好,好。
    晚饭,吃顾晓池去村头小卖部买的肉,顾晓池夹了很多块到奶奶碗里:多吃点。
    又夹青菜:也不能只吃肉,不消化。
    吃过晚饭,顾晓池洗了碗,半躺在床上看书。
    台灯还是顾晓池高中用过的那一盏,本来是白色的灯罩,此时染了岁月的黄,还裂了一道口子。
    顾晓池翻过一页书,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小平。
    小平问:你视频怎么打不通?
    嗯?顾晓池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视频:我家这边信号不好。
    那你找个信号好点的地方。小平说:今晚公司年会,你忘了?
    顾晓池这才想起,今晚是橙果娱乐的年会。
    我去山上试试。顾晓池说。
    打着手电上山,试着给小平打过去,第一次还没打通,顾晓池换了个树少的地方,这次通了。
    喧闹的声音传来,与周围的寂静格格不入。
    小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到抽红包的时候了,你人不在,我就帮你抽了啊。
    顾晓池说:好。
    小平伸手进抽奖箱,搅合了两下,摸出一个红包,对着视频镜头晃了晃,问顾晓池:紧张么?
    顾晓池笑笑:还好。
    她性子确实挺淡的。一向觉得,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也不用争。
    除了葛苇。
    视频那端,小平已经把红包打开了,结果是五百块,末等奖。
    周围一片起哄,嘲笑小平手臭。小平显然也喝多了,对着视频镜头傻呵呵的笑:不好意思呀,晓池。
    不会。顾晓池淡淡笑了一下:谢谢你。
    你家长辈的过年红包,有多少?小平忽然问。
    顾晓池说:二十。
    小平拍拍胸口:那我安心了。
    挂了电话,顾晓池打着手电下山。
    泥土沾在白色运动鞋上,很快脏了一圈。顾晓池忽然想起什么,抬起手电照了照,四周都是枯树,瘦骨嶙峋的。
    最后一片枯叶,不知怎么没有被风吹落,还摇摇晃晃挂在枝头,叶片上破了一个洞,更显出一种颓丧。
    与刚才视频里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格格不入。
    顾晓池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敛了心神,把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才算好端端走下山去。
    第35章 过年
    顾晓池走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了。
    放下手电,洗了澡,换了睡衣,顾晓池躺在床上,再次拧开台灯。
    睡不着,盯着书上的一副油画发愣。
    那是拉斐尔桑西的《披纱巾的少女》。华贵衣裙的百褶纹,用的是浅绛和银灰。
    领口一大片洁白的皮肤露出来,在琥珀色项链的衬托下,更显丰润。
    头披一块白纱,柔柔的,像仙女。
    顾晓池出了一会儿神,把书合上。
    年会么她在心里想。
    刚才看到,平日里总穿童装毛衣和牛仔裤的小平,也穿了一件礼裙,淡淡的鹅黄色,领口缀满了童趣的百褶边,蓬蓬袖,像从林子里钻出来的小精灵。
    韩菁偶然从她身后路过,穿一件月牙白的鱼尾裙,带一条简洁的珍珠项链,倒是与小平很相衬,颜色组合起来,清清爽爽,像即将到来的春天。
    顾晓池忍不住一直想,年会上的葛苇,会穿什么呢?
    手机突然响起来,连震了二三十下,震得从床头柜上,掉到了顾晓池的枕头边。
    顾晓池怀疑手机中病毒了,摸过来一看,才发现自己被小平拖进了一个微信群里。
    那应该是公司的大群,叫橙心橙意一家人。顾晓池看了一下群成员,足足有几百人。
    像她这么一个兼职夜班司机的小职员,忘了加群,好像也没人记得。
    直到今晚,小平想起把她拖进群里。
    刚才的震动,是小平连发了二三十张年会上拍的照片。今天倒奇怪,卧室里也有4G信号。
    村里的信号就这样,时有时无的。
    顾晓池心里一动,一张一张的点开。
    前十几张快速略过,直到第二十张的时候,顾晓池点了下载原图。
    那是葛苇。
    穿一件蓝色礼裙。暗蓝色,甚至接近于墨,像刚才顾晓池头顶的天空,在无限黑暗里泛出一点点蓝。
    衬得她肤白胜雪,整个人都在发光。好像她就是整片天幕上,唯一的一颗星辰。
    没带首饰,连一条项链都没有。
    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素。浓郁的眉,绛红的唇,大气又明艳,笑得张扬。
    她端着一杯红酒,身边的人都围过来闹,酒杯摇摇晃晃,红酒渍洒在裙摆上,葛苇却毫不在意,笑得眼尾都皱了起来。
    她只要恣意快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像一贯的她。
    顾晓池眯了眯眼,把照片点击放大。
    照片的角落,竟然有一张熟悉的脸。
    校花贺淼。
    她挤在闹酒的人群里,没有很靠近葛苇,一双眼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葛苇身上。
    顾晓池微微皱眉:橙果的年会,贺淼怎么在?
    也不知是几点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被子都没盖好,手机还握在手里。
    解锁屏幕,一眼就看到葛苇穿暗蓝色礼裙的那张照片。
    美得像一个遥远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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