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我不太明白。
    那便算了。他欲言又止,随即转移话题道,合同不急,我先和朋友商榷一阵,过段时间再与你拟定。
    好。
    周瑜起身,看着诸葛亮弯腰整理水边的渔网。
    从他视角望过去,正看到他低下头去,发尾晃动,麻花辫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被太阳晒出一抹交错的红痕。如此清秀美人,应当于花前月下,对酒当歌,而非在田间操劳。难免令人怜惜。
    周瑜撇开眼,轻咳一声道:你明日可有事?
    还空着。诸葛亮答道,一边将渔网手拢,随手搭在臂弯上。
    他刚刚残酷地发现,捞了一下午小鱼小虾,包裹格子都装满了,渔网只能拿在手里。他暗暗叹气,打算找时间去一趟主城,到仓库存一下。
    嗯,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你也已经20级了。周瑜镇定道,身上装备该更新一下了,你总有出门做任务的时候吧?穿着新手装,被别人看到,外面好战分子很多的,就喜欢仗着等级欺负新人
    诸葛亮理解他的好意,颔首表示明白。
    顺便,周瑜略一停顿,去一趟稷下学宫,这几天有人在找你。
    谁啊?诸葛亮顺口问。
    一个杀神,周瑜眉头微微蹙起,隐约有些忌惮的样子,你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的。
    诸葛亮:白起?
    他刚试探地问出口,周瑜便肯定地点头。
    就是他。你不会在哪里招惹了奇怪的人吧?我陪你过去,要是情况不妙,还能叫人帮忙。
    诸葛亮舒了口气。
    哦,没事了。他是我在外面认识的野男人。
    周瑜:??
    13、第13章
    去逛街之前,诸葛亮做了点准备。
    他从蜂箱里装了一盒蜂蜜,很仔细地打包好存进包裹里,周瑜在院子里等着,耐不住好奇,追问他: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那位武安君可是古战场的守门人,开启战场的钥匙就在他手里保管你拿蜂蜜做什么?
    哦,我想给武安君带一点手信。诸葛亮又用小碗盛了一点,递给他,尝尝?
    周瑜:我不是来蹭饭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收下了,用食指蘸了点,不禁挑眉:还说你不喜欢甜的?
    诸葛亮:实不相瞒,这是原先留给小白的储备粮。
    周瑜想起来那只精神的小火狐,好奇:今日怎么不见它?
    诸葛亮便露出怅然的表情:跑了。大约是饱暖思淫欲,去外面花花世界找乐子了吧。
    周瑜没有被他轻易糊弄过去,疑虑道: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认识白起的?
    诸葛亮实在躲不过,叹了口气。
    蓬莱秘境里的奇遇并不方便透露给别人知道霍小将军提醒他,若是想安心当一个生活玩家,就不能太高调。现在外面大家都还在寻找触发模式的神秘天选之子,他自然不可能主动跳出来介绍自己。
    他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那天,我们在稷下学宫里分开以后
    诸葛亮没有隐瞒前半部分,只省略了中间的一小段:小白跑得快,我为了追它,不小心闯入道家学派的秘境中,之后便失去方向,在山里打转幸好被骠骑将军救下,才得以逃过一劫。
    骠骑将军霍去病?那位天子近臣?周瑜似乎也听说过,微微皱眉,古怪地打量他几眼。
    诸葛亮面上不露半分端倪:嗯?好像就是他吧。
    看来,就是他触发任务的了。周瑜沉思,点头道,大汉忠臣这名字听起来也是他的风格。
    他又叹了口气,歉意地说:怪我之前没打听清楚,没和你提醒,不该往那边走。听说,古往今来太多追求仙道而失去本心的人,因不受其扰,道家学院的地盘上设置了许多陷阱迷阵,就是想要将人劝退,若是没点本事的人,刚踏进秘境就会莫名其妙地死于机关之下,送回主城
    诸葛亮心有余悸:按理说,先前路过的玩家也不少,怎么没人竖个警戒牌呢?
    无端掉了那么多经验,便心有不忿,想拖更多人下水吧。周瑜耸了耸肩,别把人想得太善良,游戏里为了一件装备争得你死我活的,还少么?
    他补充道:所以,有事尽管来问我,至少我是不会害你的。
    指引精灵再三强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以周瑜的出身,这等俊朗青年,家境殷实,大约是看不上这田里的东西的。诸葛亮琢磨了一下,那他图的只能是自己身有所长?
    他谨慎道:江东虽好,但我暂时还不想搬家
    周瑜好像也不介意,轻描淡写略过这一话题:那便以后再说。
    他们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周瑜正欲离开,诸葛亮又想起什么,轻轻扯住他的袖子。
    公瑾稍等,他顿了顿,你刚才的意思是,若是运气好一点的,或是有本事的人,就算进了蓬莱秘境,也可能不会死?
    多半会有奇遇。周瑜颔首道,高手总是各有能耐的,系统一般也不会对玩家赶尽杀绝,肯定留有一线生机。怎么了,想起谁来了?你那天还见过谁?
    话音到了后半,隐隐警觉。
    而诸葛亮摇摇头,没有回答,只若有所思地看着某处。
    翌日,两人动身前往临淄城。
    诸葛亮原以为,周瑜指的是去城内铺子里量体裁衣,没想到还是被带进了稷下学宫内。这倒不奇怪,学院里也有教授生活技能的地方,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大家风范、书生卷气,到了晚上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民间老手艺人
    然而,他们在迷宫一样的巷子里转了半天,最后才拐进一家小院。
    外门没锁,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积灰的缝纫机,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了,满地都是掉落的银杏叶。眼下还未到深秋,叶片大多是深绿的,这般掉了一地,就显得很不自然,像是人为的。
    诸葛亮迟疑:确定是这里吗?
    这院子不像是老裁缝住的地方,倒像是哪位深藏不露的扫地僧,没事就起来打拳,这落叶多半是被人从树上硬生生敲下来的。
    周瑜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公瑾,诸葛亮表情严肃,你的语气听上去很没说服力。
    主居室朝南,正对着他们,门上挂着两把铜门把,也没有上锁,周瑜走上前去,叩响木门,朗声道:晚辈贸然来访,多有打扰,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等了不到片刻,门就开了。
    青年打着哈欠走出来,一身素衫,宽袖长袍,手里一把折扇,晃悠晃悠地扇着风:不是说了吗,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收徒,我要求可是很高的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周瑜身后的诸葛亮,脚步顿时停住了。
    咦,青年眼睛一亮,惊奇道,这位学生,我看你根骨清奇,资质绝佳,要不要来跟先生我学习大阴阳术?
    这台词,和街边卖艺的神棍果真没什么区别,很不靠谱的样子。
    诸葛亮朝同伴投去隐晦的询问目光。
    周瑜低声答道:这位便是邹子,邹衍先生。
    喔!
    诸葛亮顿时也清醒了,拱手行礼:原来是阴阳五行学说的大前辈,久仰。
    邹衍转瞬间晃到他面前,端详片刻:吾观面相半生坎坷半生笑,焉知祸福,成败难定,皆在一念之间,心之所求,至死不渝。有此心性,后生可畏呀。
    先生谬赞。
    好啦,他很潇洒地一挥手,和蔼可亲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赶时间,就不讲究那么多了,今日你加入我门下,你便是我三徒弟。
    那么大徒弟是
    旁边,周瑜干咳一声:是我。
    诸葛亮扭头看他,有些诧异:公瑾也有兴趣研究五行说?
    看不出来,还以为他更喜欢看正派的兵法呢。
    怎么不行,周瑜义正辞严,邹子说,学到一定境界,便可通晓阴阳,贯通古今,亦可掌握呼风唤雨之术这不是很有诱惑力吗?
    呼风唤雨,听起来令人向往,可天地之间有自然法则,哪是这么容易撼动的。
    诸葛亮说:我看你只想学会异端○○会的大火球术。
    这人恐怕是个天生的纵火犯。
    周瑜:咳,总之就是这样了,你学不学?
    有诸子大家主动收徒,怎么不学。
    就算是有陷阱,也要踩进去再看。
    一通程序走下来,诸葛亮有些晕,回过神来,十分疑惑:虽然但是我今天不是来制衣的吗?
    怎么就变成拜师了?
    邹子先生看起来并不像活了几百年的老人家,面貌年轻得很,心态也很年轻。
    他晃着扇子,悠然道:你看我这衣服,如何?
    这身素白的长袍看着普通,但针脚细密,质地柔软坚韧,刀枪难破,应当是某种特殊的蚕丝织成的;肩上、袖口绣有大片的银白叶状花纹,状若翩然,栩栩如生。
    诸葛亮和周瑜对视一眼:50级橙装,当然好了。
    如今游戏等级上限才50,邹子身上这套衣服,已经是全套满级装备了。
    邹子微微得意,扬起下巴,将袖口一甩,手背在身后:看不出来吧?自己做的。
    *
    从阴阳家的小院里出来,诸葛亮换上了一身20级的橙装,微微不适应,低头整理。
    邹子也不一味追求纯白色,外袍选用了蓝靛色的染料,摸着柔软,点缀着无数交错的心状银杏叶,长及脚踝。里边轻衫则是月白色的,下半身则是宽松的裙裤,走起路来,裤脚生风,看着潇洒、飘逸,却一点也不保暖,还不方便。
    哪有人仙风道骨地站在田里种菜的?他忍不住叹气。
    周瑜却看得很满意,连连点头道:人靠衣装,这样就对了么。
    他左看右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终于找到问题所在诸葛亮插在发辫上的簪子。好看是好看,那大粉蝴蝶存在感太强,与这一身格调高雅的蓝色并不相衬。要不是他长相足够秀气柔和,那就更别扭了。
    周瑜开口之前,抛了个鉴定术上去,一眼看到亮瞎眼的粉色品级,又默默闭上了嘴。
    属性真好,算了
    他说:白起今天应该快来了,我带你过去吧。
    诸葛亮站在原地踌躇。
    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周瑜回头,挑了挑眉毛。
    诸葛亮想了想:我喜欢先生的那把扇子。
    看起来是不错的装逼神器。
    周瑜:马上入秋了,你不嫌冷?
    诸葛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还想学呼风唤雨吗?又怎么会怕冷。
    说说而已,又不可能真的学会。周瑜镇定答道,广告宣传用语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正说着,余光注意到地上的石子微微震动,不禁一顿。
    哦,他来了。周瑜敛起笑意,脸色淡了下来。
    像是察觉到什么,周围玩家们的说话声也消失了。
    哐当哐当,沉重的脚步声从道路尽头传来,还伴随着利器相撞的粗糙声响。诸葛亮循声转头望去,一个高大的黑影迎着太阳朝他们缓步走来。
    虽然穿着最为厚重的盔甲,白起依然走得稳稳当当,转眼间来到他们面前。
    在他之前,游戏内最高等级就是50级,而他是第一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高级NPC,便意味着一件事:日后等级上限是会不断提高的。当然,白起本身就很不一般,即便没有这等级震慑,一身血气足以将普通玩家远远驱散,避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
    他在诸葛亮面前停下,强壮的身躯挡住了大半的光线,光是单手就可以把人捏成几段,充满压迫力。路边的玩家们又忍不住退了十几步,躲得更远了,只有目光若有似无地朝这边扫来,打量着他们。
    诸葛亮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打招呼:武安君,好久不见。最近很忙吧?
    白起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重剑。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袱:你要的兵家古籍,这里有几本残卷。
    诸葛亮十分惊喜:真的找到了?那就多谢了。
    白起嗯了一声,并没有走,欲言又止,脸色沉沉的。
    周瑜又问:武安君还有什么事?
    白起想了想,缓缓开口:秘境开放后,涌入无数陌生面孔
    那便是报名参战的玩家了。
    有些古怪。白起沉思,大约不理解现在为什么还有人急吼吼地求着打仗,不过,除了他们以外,还冒出一些麻烦,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令我们十分困扰。
    诸葛亮说:武安君请讲。
    白起又摸了摸怀里。
    然后他从那深藏不露的盔甲下,摸出一只小鸡。
    它瑟瑟发抖地蜷缩在白起的手心上,刚长出来的毛都掉了几根,一声都不敢出。
    白起凝重地说:一夜之间,它们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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