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辞收回视线,淡淡道:所有囚犯押回牢房,半小时后劳动改造照旧。至于违禁者,听候严惩。
    山羊胡一听,脸色又白了两分,颤着腿回到队伍里。
    酆淮和山羊胡被押回自己的牢房里,铁门一关上,山羊胡便把嘴里的螺丝钉吐了出来,藏在床板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扭头对酆淮嘿嘿一笑。
    谢谢刚才没告发我啊。山羊胡子说道。
    酆淮并不在意,他反而问起另一件事:他说的严惩,是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会被关在一个特别的地下室里,那里隔音,谁也不清楚里面发
    生什么。山羊胡脸色难看了一下。
    他停顿了两秒,接着说道:上次被关进去的囚犯,在刚放出来的当晚,就被那东西杀了。
    不过,应该只是巧合吧。山羊胡干笑两声,毕竟其他囚犯的死,和地下室没关系。
    只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巧合后,所有囚犯对监狱长的恐惧又多了一层,总觉得那个看起来年轻的男人,像是和这处死囚监狱里的鬼魅,达成了什么合作交易。
    酆淮闻言微微点头,过了几秒,他含蓄问道:那么,劳动改造又是什么?
    ?山羊胡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酆淮,劳改都不知道?
    酆淮面无表情地看他。
    山羊胡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就是好好干活,天天向上,尽己所能,多多创造社会价值,共建和谐社区。
    ?
    等下看我做什么,跟着做就行了。山羊胡说道,对了,阿瑟那边,还是少跟他接触吧,他很危险。
    酆淮应了一声。
    在阿瑟朝他走来的时候,他收拢在袖中的血融蚁出现明显的骚动。
    通常血融蚁只会对两种人有反应,一种是主人,另一种是食物,而这两者,无一不是手上沾满血债的人。
    在刚才的那片空地上,他袖中的血融蚁,只对阿瑟有反应。
    酆淮若有所思地看向山羊胡,刚想再问问关于阿瑟的消息,狱警便打开走廊的铁门走进来,电棍敲着两边的铁栏喊道:好了,都别聊天了!
    蒋坊,你第一个,跟我去严惩室。狱警打开酆淮和山羊胡的牢房,看向山羊胡说道。
    山羊胡呼吸一窒:我第一个?
    别磨蹭。狱警推了山羊胡一把,说道,其他人列队站好!准备劳改!
    执行劳改的地方是死囚监狱的一处荒地,到处都是枯死的玫瑰,长满了野藤与荆棘。
    死囚监狱建立在一座悬崖上,原是一个孤儿院,战争时期无人管辖后,久而久之便荒废了。
    直到近期,这里才被再次翻新,作为一所死囚监狱,关押的尽是一些犯了死刑的罪、却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执行死刑的死囚。
    一行人走进布满野藤、荆棘与枯死玫瑰的荒地花园。
    走在最前头的狱警开始念叨他们要做的事情:所有人在这里干满三个小时,至少要清出三分之一的地方来,等我回来验收的时候,要是看到一片落叶枯藤,就别想吃午饭了。
    唔,就以这里为界线狱警用警棍分开挡在身前的荆棘藤蔓,声音猛地戛然而止,脚步停在原地。
    怎么了?另两名走在两旁押着囚犯的狱警上前,疑惑地问。
    打头狱警倒吸了口气,警棍指向正前方:操,是老唐。
    所有人顺着警棍的指向看去,一时间没人说话,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一个男人浑身赤裸地被穿挂在荆棘条上,四肢大开地垂下,犹如献祭一般坦荡地展开自己的胸膛,枯死的玫瑰仿佛开在他的身上。
    在他周围的地面上,满是撕得破碎的狱警制服。
    场景既诡异,又美丽。
    第4章 开荒第四天
    开荒第四天
    又一个人死了。
    这次死的甚至不是囚犯,而是一个狱警。
    站在最前面的老狱警软着腿动不了,还是后来的两个狱警搀着对方挪到旁边缓神,再跑去通知监狱长。
    余辞在严惩室里,蒋坊就坐在余辞对面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椅上。
    他的手脚被牛皮带束缚,口鼻被软湿的毛巾封住,细密的水分子霸占住了空气,令他喘不过气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
    监狱长,劳改的时候,又有人死了。狱警快步走进严惩室里,压低声音说道。
    余辞闻言手指一颤,但很快,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冷冷说道:我知道了。看好他。
    是。
    蒋坊听到两人的对话,瞬间睁大眼睛,奋力挣扎起来又有人死了?!这还是白天!怎么不按规律来了?!
    狱警死死摁住蒋坊脸上罩着的湿毛巾,手里电棍滋滋地亮了两下,警告道:给我老实点!
    余辞快步走去前往玫瑰园的路上。
    牛皮底的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听出一丝不明显的急切来。
    等他到了玫瑰园,就看见酆淮兀自站在那具尸体前,估计是碍于狱警的阻拦,才没有直接上手翻看尸体。
    监狱长!狱警一眼看到走来的余辞,立马站直身体喊道。
    余辞径直走向酆淮,视线在酆淮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略过对方,看向狱警:什么情况?
    酆淮微挑眉,他怎么觉得刚才的视线,像是在确认什么?
    死的是唐杰明。狱警低声说道,将手套递给余辞,被挂在了荆条上,身上那些玫瑰我去看了,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似的。
    唐杰明,就是先前在余辞接手检查酆淮时,笑得尤其促狭的那名狱警。
    余辞微颔首,戴上手套,掀开封锁的黄线,弯腰走了进去。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酆淮:我记得你是外科医生?和我进来。
    狱警闻言一愣:监狱长,这不合适吧?哪有让囚犯帮忙检查尸体的?
    余辞淡淡看他一眼:看天气预报。
    狱警没反应过来,这和天气有什么关系?
    但出于对监狱长的无条件敬畏,狱警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查看天气来。
    今日下午三时起,局部山区将有暴雨强降水现象,请附近居民做好狱警话音一停,要下暴雨了?那山路得封了啊。
    怪不得等法医部门和刑警大队的人从山脚下赶来,估计都得明天了,尸体和现场早就被破坏掉了。狱警反应过来。
    所以需要一个外科医生的囚犯来帮把手。
    虽然外科医生和法医有些距离,但是
    狱警看了一眼已经站到监狱长身边去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被押入死囚监狱的罪名,他印象深刻极了。
    一个外科医生,却把杀人做成了一台精密至极的手术,一个个精美绝伦的艺术作品。
    在他看到对方的犯罪档案后,他就再也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还有些病气的男人。
    要论解剖手法和对人体的熟悉程度,这个男人肯定不比法医陌生。
    酆淮这边,也在脑海中寻找这具身体的相关信息。
    他心里微哂,不得不说,这具身体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他。
    在另一个位面里,酆淮大帝的名声,好与坏旗鼓相当。
    他习骨术,精通人体各组织与穴位,仅凭灵力化刃,就可以生剜人骨,拆成人棍。
    传闻酆淮大帝驰六蛟上征三界,驾八龙下收九州,仁满天下,福泽众生太平,早就是可以位列仙班的造诣,却因其曾经动用骨术,不知何由地残忍处置了近百人,血债深重,而不可飞升。
    所谓骨术,便是一身灵力与肉体相通,灵力无穷尽,则肉体也无穷灭。
    骨术巅峰造极者,甚至可以死气不灭,生生不息。
    由此,踩贬他的人,将他踩得至恶至极,捧吹钦仰他的人,则认定大帝必有缘由,那百人必定该死。
    酆淮觉得,这具身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与他像极了。
    你看出什么了?
    狱警听见监狱长在低声询问酆淮,他顺势看过去。
    酆淮蹲下身,用一根挑棒轻轻撩开尸体身上长满的玫瑰花。
    至少,看出这些玫瑰花不是从它身体里长出来的。酆淮扯了扯嘴角说道,视线轻飘飘地瞥过站在一边的狱警,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狱警脸色不好看,只不过碍于监狱长在边上,只能闷声忍下。
    酆淮接着具体说道:你看这些花茎底下,连接着尸体肌肤的地方,手术伤口创面很小,且被人用极细的手术线将伤口缝合了起来,线法干脆利落,做得很漂亮。
    余辞赞同地点头,他直起身,看向酆淮:那你觉得,在这处位于悬崖上的死囚监狱里,还有谁能做到这么漂亮的外科缝合手术?
    狱警闻言,脸色猛地一变,倏然看向酆淮,紧张地摸上别在腰间的电棍。
    显而易见,除了酆淮,还有谁能做到?
    酆淮注意到了狱警的动作,眼里讽刺的意味更甚:这人的手法是很不错,但这种程度的手术,不是非得到我这样的水平才做得了。杀鸡焉用牛刀。
    旁边的囚犯们听得会心一笑,阿瑟咧开嘴角,冲酆淮扬起下巴,光明正大地为他鼓掌。
    狱警脸色更难看了,放在电棍上的手有些尴尬。
    他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监狱长,期待监狱长会用什么手段来整治这个嚣张的新来囚犯。
    务必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好好见识一下当初监狱长立下威名的名场面。
    被寄予厚望的监狱长深深看了一眼酆淮,淡淡说道:的确,如果换做是你,一定会做得更好些。
    狱警裂开了。
    酆淮眯了眯眼,72小时的视野受损debuff让他看不清对方眼中的深意,直觉却觉得,那人说的你,既是指他,又不是指他。
    余辞说完后,并不再多说什么,转向命令狱警,将尸体从荆条上搬下来。
    狱警苦着脸凑过去,两手穿过尸体的腋窝,试图将尸体慢慢从荆条上拔出来。
    但没想,他刚一动,余辞和酆淮两人同时皱眉,大喝阻止道:等一下!
    两人话音落下,狱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整具尸体剧烈一晃,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散架了!
    唐杰明的整具身体在一瞬间四分五裂,散落成一块块大小匀称的肉块,如天女散花一般,光是狱警手里就盛了四五块。
    酆淮站在靠边缘的地方,淡淡血色如同雾帘一般罩在眼前,尸块飞来的时候,竟是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若是以前,即便视野受损,敏锐的五感也足以让他躲开,可现在这具身体却比不上以前。
    幸好,余辞拉着酆淮往后大退一步,避开了四溅开来的肉块。
    他皱眉看向酆淮,下意识抬手探向酆淮的眼睛,注意到酆淮微微后仰避开的姿势后,动作一顿,又收了回去。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没什么。酆淮分心道,他看向尸体散开的现场,眉心微敛。
    距离尸体最近的狱警惨白着脸僵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呼吸。
    站在他身后的不少囚犯也瞪大了眼睛,这场面饶是他们这样的人,都觉得有些过了。
    阿瑟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截肠子滚到他脚边。
    他身边的囚犯没忍住,下意识拽着阿瑟的胳膊弯腰干呕起来。
    滚。阿瑟冷声道,一脚踢开那人。
    狱警猛地回过神来,手一抖,甩掉满手肉块跌倒在地。
    真是狡猾的操作。酆淮眯起眼,低声说道。
    余辞看向那一地碎肉块:那些枯死的玫瑰与荆条,既是装饰,也是连结的绳结。
    尸体早就被剁成了碎块,只是被玫瑰和荆条完美地拼接了起来。表面看去,就像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艺术化尸体。
    然而就在狱警搬动尸体的时候,玫瑰和荆条松动,原本牵连在一块儿的尸块便轰然散开。
    狱警再也忍不住,把白天吃的东西全都吐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冲天酸臭与腐臭血腥气交织,任谁都受不住。
    喊几个人过来,把现场收拾一下。余辞见状,拉着酆淮走出警戒线范围,并对里头吐得稀里哗啦的狱警吩咐道。
    所有和尸体有关的东西,玫瑰荆条泥土,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全部收拾好送到地下室去。
    收到。狱警呻吟般地应了一声后,抹了抹嘴角,下意识又看了眼那一地狼藉,旋即转身又继续吐了起来。
    其他人押回各自牢房,劳改取消。余辞说道。
    酆淮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仍被余辞抓住的手腕,挑眉示意地看向对方。
    余辞扫了一眼,松开手,淡淡道:你跟我走。
    好像并没有抓着人家手腕不放这回事一样。
    不过,年轻的监狱长的厚脸皮功力,也就是耳朵根红了红的程度。
    酆淮注意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耳廓,眉梢一扬,对这位疑似旧识的监狱长生出更多的好奇来。
    他颔首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余辞:只是情不自禁
    酆淮:情不自禁吃我豆腐?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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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开荒第五天
    开荒第五天天杖雷霆
    下午三点,暴雨如期而至。
    所幸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所有证物也都被收进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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