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姜恒过来,抱着耿曙的腰不放。
    耿曙:!!!
    耿曙马上推开姜恒,几步走到一旁,按着一棵树,不住喘气。背后传来姜恒恶作剧的大笑。
    耿曙再转头时,当真面红耳赤,姜恒拉着他要亲,耿曙却血液上涌,险些晕了。
    你耿曙万万没想到,姜恒竟是愿意扮女孩?
    这么一来,谁也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啦。姜恒捋起袖子,这一层层的衣服,全是女装,让他实在难以驾驭,一手还在肋下挠了挠,这举动看得耿曙好笑。
    先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沦陷了。
    就在这次,从雍都出来的一个月前,武英公主汁绫还亲自盘问了他,现在与姬霜婚约作废,总得给他谈一桩婚事,雍国四大家,周耿卫曾,另三家都有与耿家联姻的意思,耿家虽人丁不旺,耿曙却是王子身份,更得汁琮信任。与他缔结婚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汁绫询问耿曙,愿意见哪一家,或是趁着下元节,相一面看看,耿曙的回答是喜欢的。
    那你倒是说啊,什么样的才喜欢?汁绫简直拿耿曙没办法,这位姑妈自己没有成婚,对侄儿们的婚事向来很操心。
    耿曙想了三天,告诉汁绫,要饱读诗书的,要有趣的,要爱笑的,汁绫听得不耐烦,让他把长相具体描述清楚点。
    耿曙便细细说了下,喜欢什么样的鼻子、眉眼,汁绫擅长丹青,随手拿来一张纸,涂涂画画,照着耿曙的描述,犹如官府发通缉令般,将意中人的长相稍勾勒了下。
    画完给耿曙一看姜恒。
    汁绫当真啼笑皆非,却明白这也是必然,一如她从小就想找个像兄长汁琅般的夫君,玉树临风,谦和温润,耿曙与姜恒一同长大,自然也会比着自己最熟悉、最喜爱的模样找。
    汁绫最后说:把这画像发下去,让国内给你找差不多的姑娘?出身也不计较了,你喜欢就行。
    不了。耿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汁绫,于是此事再一次无疾而终。
    哥!姜恒发话了,发什么呆呢?收拾东西,我要进城里吃去。
    耿曙回过神,怔怔看着姜恒。
    姜恒说:吃点好的,我饿了。
    耿曙马上一口答应,寻常日子里他本来就对姜恒百依百顺,这么换了身女装,当真让耿曙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第89章 禁酒令
    你是商人聂海。姜恒在一旁坐上车去, 抬腿大大咧咧地架着,我叫姜氏,是你媳妇不对, 不能是你媳妇。
    为什么不可以?耿曙难以置信地看姜恒。
    小妾。姜恒说, 你看看自己,咱俩像老夫老妻的模样么?
    耿曙一想也是, 自己被易容成一个青年,虽然长相依旧是项州的模样,却因为年纪不相当, 姜恒又刻意把他容貌做老了点, 带个未到二十岁的妻, 说是原配也不像。
    为什么不可以?耿曙说,老大不小了,到三十才被人慧眼识珠,不行么?我是来塞外做皮毛生意的生意人,有钱, 带着最喜欢、最疼爱的正妻,出来逍遥快活,打算不回中原了。
    姜恒:你倒是编得比我还溜, 信手拈来,好罢,就这样罢。
    耿曙:你别这么坐着,注意形象。
    姜恒收起坐姿, 说:人多了自然会注意的。
    耿曙:现在进城吃饭去?
    姜恒光从曾松处得到了线索让他调查氐人暴乱之事, 事情的由头他详细问了耿曙, 大致知道一些, 乃是三年前, 氐族朝卫氏发动了叛乱,落雁城派出军队,联合卫氏的家兵,予以镇压。
    那年耿曙还未晋升将领,在东宫御林军下当差,不过也有所耳闻。
    因为什么?姜恒说。
    土地,耿曙说,田法颁布后,卫家坐大,在几个饥荒年中,收买了他们的土地。氐人日子越来越难过,最后便奋起抵抗,扬言要杀光卫家所有的人。
    姜恒想了想,说:唔,接着,招致了汁琮的大怒。却不是待氐族,而是对卫氏。
    你怎么知道?耿曙牵着姜恒的手,转头问道。
    姜恒:这还用问?汁琮最在乎的就是人,氐族死的人多了,谁来种地供养王族与雍军?
    耿曙忽然明白了,事发时,他确实对汁琮的怒火不太了解,只以为他对氐人有偏爱与宽容之心,可后来剿灭郎煌率领的林胡叛军时,汁琮却丝毫没有仁念。
    这么想来,确实如姜恒所言,汁琮最在乎的,只有人口。
    你仔细想想,姜恒朝耿曙说,回忆一下,当时东宫是怎么评价这件事的。
    耿曙对朝政简直一问三不知,毕竟这已是三年前的事,他对此更半点也不关心。姜恒却需要一个线索因为这是与曾松的交易,一定有什么关键情报,是他需要取得的。
    我当真想不到。耿曙苦恼地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姜恒拿耿曙没脾气了。
    好!耿曙说,我慢慢地想,你给我点时间,我努力!
    姜恒与耿曙进了灏城投宿,灏城是整个塞北最富饶的城市,虽然源源不绝地为落雁输着血,却因其农耕所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聚集了大量的人口。
    时值傍晚,氐人正陆陆续续入城,姜恒用曾松给他的文书顺利入住。耿曙先去安排了晚饭,让人将好的做上来,又在案前冥思苦想,竭力回忆那年的往事。
    姜恒不过随口说说,但以耿曙那脾气,是无论如何也要解决的,他便道:吃罢,吃罢。
    驿站人看他俩模样,便是老夫少妻,对姜恒的美貌不禁多看了几眼,耿曙怒目而视,余人便别过目光去。
    汁琮治理国家无情,但在城里严禁私斗这一点倒是很好的,随便动手,被抓起来就是剁手砍脚、割鼻子挖眼睛的刑罚,导致冲突少了许多。
    我想起来了!耿曙终于道。
    姜恒也在绞尽脑汁,毕竟他不知道曾松想要什么。
    是什么?姜恒拿着梳子,转头看耿曙。
    耿曙怔怔看着一身单衣的姜恒,忽然有种自己成婚了的错觉,这就像小两口一般。
    卫家强买强卖,耿曙回过神,说,征收了氐人的土地,又将不少人治罪放逐。东宫本想派门客去查,汁泷说,算了。
    卫卓负责教导汁泷武艺与军策,当然,主要是军策。太子的师父,自然是要网开一面的。
    我懂了。姜恒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府内一定有账本。
    对。耿曙说。
    姜恒说:除此之外,咱们还要找氐人打听消息。
    姜恒开始有点后悔易容成女孩了,容貌能改,声音改不了,要探听消息,一个女孩突然用男声发话,铁定会把人吓着。
    让耿曙去问,耿曙又理不清头绪。
    我会的,耿曙铺好床,说,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去问他们。
    耿曙嘴上说着话,打量姜恒女装扮相,心中却想的是另一回事:他很喜欢姜恒对生活的情趣,实在太丰富、太有意思了,较之他常年待在宫廷里,要么就是练兵,日子当真乏善可陈。
    姜恒则到处走到处玩,到得每个地方,都如鱼得水,天下仿佛随处都成了他的家一般。
    姜恒上得床去,低声在耿曙耳畔嘱咐,耿曙搂着他,两人的脸近乎贴在一起,他听了不时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但是卫卓不会有什么事罢?耿曙又有点不放心。
    不会的,姜恒说,卫氏家大业大,曾家不过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而已。
    曾家牢牢把持东宫,卫卓则是汁琮一边的人,虽然汁琮与汁泷父子之情甚笃,但两边手下人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在任何一国都是寻常。
    姜恒出身显赫,既是耿家后人,又是姜太后的远房侄孙,未来将是辅佐太子的重臣,曾松也露出了明确的拉拢意图,这个交易,只是他们彼此建立信任的第一步。
    曾松看得非常清楚,只要让姜恒站在他这一边,耿曙自然也会跟着过来,买一得俩,只要合作顺利,便相当于为自己的儿子消去了两个潜在的敌人。
    但这些话,姜恒没有朝耿曙多解释,反正他不管站在谁那一边,都听自己的,使唤界圭还要朝他客气几句,使唤耿曙,则没有半点犹豫,都是应该的。
    翌日,姜恒先是朝小二打听了城中情况,努力地捏着嗓子,装出女孩的声线。
    最初的想法,是从买酒开始的。
    怎么城里都不卖酒了?姜恒十分好奇,本想着买几坛酒,回去给界圭喝,也算与他和解了,没想到一路走来,村镇尚未推颁禁酒令,反而在灏城这等大城里已找不到酒了。
    驿站小二晾起抹布,打量姜恒,言语中颇有调侃意味:外头村里管不着,城里被管着,今年四月初推颁的禁令。小娘子要酒做什么?都禁了,再酿都得被抓进去,你还是别打听了。
    雍军要备战,对粮食管控非常严格。人都不够
    吃,拿来酿酒实在浪费,姜恒大致也能理解。
    那可就糟了,姜恒靠近些许,说,我家官人每天都得喝一杯,离了酒不行。
    小二:
    姜恒:?
    小二:小娘子,你这声音
    姜恒:啊,小时候生了场病,伤了嗓子。
    小二看姜恒脖颈白白净净,凑过去,伸手撩了下姜恒头发,闻了闻香味,一本正经道:要买酒嘛,也不是完全买不到。
    姜恒好奇道:哪儿哪儿?
    小二一手搂着姜恒的腰,姜恒想套消息,说不得要让他占点便宜,便没有动粗。小二低声说了个地方,突然后领被揪住,耿曙来了。
    快住手!哥当家的!姜恒见耿曙悄无声息出现便知要坏事,果然小二被揪着脑袋,就要朝墙上撞,耿曙武功高强,逮个寻常人跟抓鸡似的,一下就要让人昏死过去。
    幸而被姜恒好说歹说劝住了,没有发出咚的声响,忙又朝那小二赔礼道歉,私斗起来,若是去报官,两人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我已经套出话来了,姜恒拖着耿曙出去,说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耿曙旁若无人:他的脸都要凑你脖子上了!
    姜恒:你自己还不是这样。
    耿曙脸上一红:这怎么一样?
    姜恒:快走吧!
    两人穿过后巷,进长街。昨夜又下了一场雨,天气已渐渐凉了下来,灏城布局与落雁东西集市不同,与郑倒是相似,采取郑制。城开八大坊,城主府建于中央,八大坊内其中一房为金坊,即货物流通、采买之地。
    金坊相当广阔,店家却零零星星,秋收时节,城中人少,许多商铺都不曾开张。姜恒从小二处打听到的卖酒之处乃是黑市,就在一家药堂后的地下。
    晚上睡不着,耿曙朝药堂的伙计说,开点安神助眠的药汤。
    年轻人啊,伙计看了眼耿曙,又看看姜恒,说道,酒色财气要节制,想买药汤,里边请罢。
    耿曙所说,正是姜恒套来的买酒切口,伙计看也不看,就放他们进去了。进得药堂内院,有一通往地窖的开口,旁边又有一伙计坐着看书,径自让他们进去就是。
    木楼梯已有些年头了,吱吱呀呀地响着,耿曙牵着姜恒的手,进入地下,推开一扇黄粱木的大门,嘈杂的噪音登时随着酒气一下涌了出来。
    里头是个近三十步的酒肆大堂,内里坐着不少人,想必这还是闲时,忙起来,估计不少人得在外头排队。
    地下酒肆内饮酒的饮酒,高声谈笑的高声谈笑,不少人还搂着相好的姑娘,掌酒只远远看了他俩一眼,便示意随便坐。
    喝点什么?掌酒远远地问,头一次来?不能带走,只能在这儿喝。
    喝酒。耿曙说。
    废话!掌酒说,我当然知道是喝酒!
    这话又引起四周人等醉醺醺的一阵哄笑。姜恒低声在耿曙耳畔说了,耿曙便道:离人愁来二两。
    哟,还知道离人愁?掌酒见两人是识货的,说道,不好意思,小店没有。碧空吟要不要?也是越酒。
    姜恒在师门时每月初一、十五,总是跟着罗宣下山沽酒,虽自己不喝,对世上的酒却是熟得不能再熟,离人愁乃桃花所酿,较为清淡香甜;碧空吟则是出名的烈酒,喝多了只能躺着抬头看天说胡话,怕醉。当即他又朝耿曙说了句,耿曙便道:钟山枫露,这个总归有了罢。
    越人所酿的酒乃是天下正宗,雍国距离越地甚远,酒类不齐全,姜恒便换了代国的酒,正好尝尝。
    代国的酒总该有的,于是掌酒便回身拍坛,倒酒。
    姜恒不住瞥酒肆里一众常客,偶有人笑着看他,他便也笑着看人,酒肆卖被官府所禁的酒还是其次,另一重作用,则是大量消息的集散地。喝醉之人,总容易说出些不该说的。
    银货两讫。掌酒放了二两酒在案上,耿曙付了账,掌酒有意无意,一瞥耿曙腰囊里金灿灿的黄金,耿曙便冷冷道:看什么?
    掌酒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耿曙也有好些日子没喝过了,要提壶自斟自饮,姜恒却轻轻按住了他,学着酒肆里其他人的模样,亲手给耿曙斟酒。聚集在酒肆里的有雍人、氐人与风戎人,各坐各的,显然形成了分明的派系,仿佛平日里都有固定的座席,耿曙进来时不知挑位,坐到了一伙氐人的旁边。
    氐人归化日久,所用大多是汉话,言语间,无非谈论汁琮欲重夺玉璧关的下一步计划,以及南方四国动向。
    能在城中饮酒的,自然都是氐人中的贵族,氐在塞外虽低了雍人一等,亦在汁氏经营塞外的近百年中,占据了重要地位。这些氐人大户获赐汉姓,以山水二字为大姓,时下全国禁酒禁赌禁私斗禁嫖,氐人不似风戎人大多参军,年轻人血气方刚,除了饮酒还能做什么?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搂着作女孩打扮的少年郎,官府禁嫖嘛,总能找到代替的办法,向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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