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虽然道魔有别,但是善恶自在人心,不可混为一谈。我三清宗的弟子行得端坐得正,就算走出去,也是顶天立地之辈,绝不和尔等小人同流合污。
    醇厚的声音铿锵有力,穿过玉池谷上空的阴霾落入众人的耳朵里。在场的人一愣,大家纷纷抬头,只见三清宗的三位仙君踏空而来。无极在半道上醒了过来,这会儿强打起精神和玉清站在一起。
    太虚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眼神从谢君卓的身上滑过,瞧见她一身的魔气,眼底闪过一抹微光。谢君卓身怀魔罗果这事邹不闻禀告过,他们三人尚未思考出处置的办法,都打算见了谢君卓再说。
    可是没想到谢君卓半只脚踏入魔道,竟然没能控制魔罗果的爆发。
    玉清和无极也看见了谢君卓的情况,无极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可是谢君卓那惨样又让他有些不忍,干脆别过头暂且不过问。
    玉清有些担忧,他把玉池谷的情况扫了一遍,将大家的伤势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谢君卓的身上。
    谢君卓心里一紧,她看了玉清一眼,默默地垂下头。勾陈的事尚未解决,又闹出魔罗果,她还因此半脚入魔。桩桩件件随便拿出一个都足够头疼,更何况是全部聚集在一起。
    她名义上还是玉清的徒孙,这要是传出去,玉清也很难做。
    玉清没有在此发难谢君卓,他很快挪开视线,看向叶无双,和气道:这位小友看起来面生,想来不常在玄门走动。我三清宗离玉池谷不远,小友既然都到了此地,何不前去一观?
    叶无双的身上有着明显的魔族特征,高鼻梁,深眼窝,头生双角,脸颊两侧各有一道青色的魔纹。就算他没有运转魔气,大家也看得出来他是魔族,更何况他现在周身魔气翻涌,十足的来者不善。
    玉清好似没看见,那句相邀的话说的十分坦然。
    叶无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道:三清宗路远门高,我等魔族不感兴趣。如果你是想表现你们的诚意,不如把她给我。
    叶无双看向谢君卓,玩味道:我们魔修数量稀少,对于同类更加渴求。而且就算我不能带走她,将来也会有别的妖魔找上她。你们三清宗少不了麻烦,还不如就此一劳永逸。
    三清宗的三位仙君都已经赶来,在他们的身上叶无双能够感受到极强的威压,倘若他之前没有经历那些消耗,说不定还能勉强一战。可此刻他灵力损耗不少,如今之际只能暂避锋芒。
    他把谢君卓当做同类,是提醒玉清等人,谢君卓已经入魔。
    玉清听出他的意思,含笑道:她不是魔,她是我的徒孙,是我三清宗的弟子。你想带走她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她。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她要走什么样的路,我们都是外人,不可妄自揣测。
    勾陈和魔罗果都是十足的麻烦,谢君卓处在风暴中心尚未泄气,玉清身为长者又岂能轻易退让?
    叶无双想要挑拨离间,玉清直接四两拨千斤。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谢君卓同意他无话可说,但如果谢君卓不愿意,叶无双别想碰她一根汗毛。
    叶无双眼神微眯,玉清的话让他有些诧异。他不是没有和道门打过交道,但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不同的掌权者。这种事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不是喊打喊杀就是避如蛇蝎,哪里还会和你讲道理。
    叶无双看向谢君卓,不用问他也知道谢君卓不会和自己走,不然她也不会拼死反抗。但她越是如此,叶无双越是不想放弃。他渴望强者渴望力量,不想在孤独地一个人。
    叶无双深吸一口气,他收起掌中的弯刀,敛去一身的魔气,朝着谢君卓走了两步,拉进彼此的距离。
    谢君卓蹙眉,她不想和叶无双扯上关系,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可是最终她极力地克制下来。
    邹不闻就站在她身侧,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叶无双停下脚步,他微微俯身,笑道:我有一件事很在意,你怎么知道我叫叶无双?
    魔族不讲究宗脉血亲,他们的名字往往都是自己随便取的,一生中可能用过很多个名字。叶无双在取这个名字之前还有别的称谓,他没有自报家门,谢君卓却准确地说出来。
    谢君卓一愣,面色苍白,神情变得复杂。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们曾是朋友,惺惺相惜,把酒言欢,杀人屠城。做过好事,当过好人,也坏的透顶,遭人唾弃。
    我叫叶无双,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也没有相同的另一个我,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喝得酩酊大醉的魔族,一手抱着酒坛子坐在地上耍赖,一手拽着魔尊的大腿死皮赖脸地要解释自己的名字。魔尊嫌弃地踹了他一脚,把他丢在草地上吹了一夜的风。
    前尘往事恍若昨日,历历在目清晰不已。
    谢君卓忽然难过起来,她宁愿自己不知道这个名字,宁愿自己未曾个见过叶无双。
    叶无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谢君卓沉默无言。
    叶无双笑了笑,没有继续逼问,他退开道:我不会放弃的,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的决定也不需要你同意。
    谢君卓觉得不妙,道:你想怎么样?
    叶无双莞尔,他亦没有回答谢君卓,而是右手按在胸前,最后行了个礼,直接消失在天地间。
    第115章
    江月寒重伤,谢君卓入魔,其他人也不容乐观。叶无双离开后,三位仙君没有久留,直接施展神通把大家送回去。
    阔别多月的三清宗在谢君卓的眼中变得陌生起来,去年拜入山门的一幕幕还如此清晰,她却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很多年。西下的残阳烧红了天际的云,青山绿水都披上了一件橘红色的衣衫。
    炼药堂所在的山峰位置高远,能看见大半个三清宗的盛况。
    三位仙君直接把大家送来这里医治,他们的突然造访把炼药堂的人吓了一大跳。玉清等人并未多言,而是让炼药堂的人先行救治。
    谢君卓没有进门,她站在炼药堂的门口,看着夕阳的余辉笼罩半个射姑山,宁静的美好下是黄昏的苍凉。山中有清爽的风拂面吹过,带来附近药圃里草药的清苦味。
    谢君卓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下意识地蹙眉,随后便苦笑起来。她的喜恶从来都很直接,却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忽然,她的身边多出来一个阴影,服了丹药后没什么大碍的田蒙走了出来。他站在谢君卓的身边,关切道:谢师妹,你的伤不要紧吗?
    谢君卓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压制住,和叶无双拼命的伤势没有好转,血迹湿透了她的衣裙。只不过她穿着一身红衣,不细看容易被忽略过去。
    前世经历过太多的血雨腥风,谢君卓对痛这个字并不敏感,她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轻摇头道:我的伤势并无大碍,多谢田师兄关心。
    田蒙皱了皱眉,好生打量谢君卓几眼,道:我可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没事人!
    谢君卓伤的也不轻,叶无双并未手下留情,只不过是魔罗果的力量作祟,才让谢君卓没有太大的感觉。
    田蒙看着这样的谢君卓,痛心地叹了口气。不管刚才在玉池谷她如何勇敢,都不能忽略她还是个孩子的事实。就因为有个人畜不如的爹,她现在一面要提防随时想要吞噬自己的妖魔,一面又不得不面对半只脚入魔的恶果。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肩上却担着比成人还重的担子。在她这个年纪,更多像她一样的修道者,还躲在师门的庇佑下,不谙世事。
    田蒙不禁有些心疼,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魔罗果的事?
    谢君卓抬头,她看了田蒙一眼,见他一脸关切,心领了他的好意,垂首笑道:田师兄想要听实话吗?入魔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拦在眼前的人抹杀掉。我清楚的知道,那个想法不是受到魔罗果的驱使,而是我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是为了杀人而入魔,不是因为入魔而杀人。我恐惧过,担心过,甚至为此绝望过,但此刻那些感觉都淡了。
    入魔这种事发生在谢君卓的身上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她知道入魔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在玉池谷的时候她就想清楚了。如果她真的担心,她大可跟着叶无双一走了之。她拒绝叶无双也是拒绝前世的自己,为了保持理智,她愿意接受三清宗的安排。
    只是只是她有点不敢面对江月寒。她答应了江月寒不会入魔,可看到江月寒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她就难以控制。害怕失去的恐惧一瞬间占据她的内心,像是缠绕的藤蔓紧紧地禁锢她的心脏,让她惊慌失措,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把江月寒捧在掌间,放在心上,她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想承受失去江月寒的痛苦。
    你入魔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如果不是你,我们也撑不到三位仙君赶到。田蒙苦笑道:我们身为师兄,却没帮上什么忙。
    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除了邹不闻和江月寒,就只有谢君卓站了出来。她入门时间不到一年,修为却是突飞猛进。有些时候田蒙都不禁怀疑,人和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差距。
    谢君卓失笑道:可你们也是因为我才陷入危机。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怀魔罗果,你们又怎么可能遭难?
    我知道田师兄是想安慰我,其实没关系,只要大家一切都好,我也就无所谓了。谢君卓俯瞰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内心一片平静。
    这辈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去了鬼界的白露,还是三清宗的江月寒,她们都在她身边,从未真的远去过。
    田蒙不禁哑然,谢君卓的坦然并未让他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受。他自认学识渊博,阅书无数,却很难从那些书籍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何为正道,何为魔?彼此的界限真的如此清晰吗?他们三清宗是天下道门之首,也不可避免地养出七星宗这种恶徒。可见正义不是站在对的立场上,就全然是正确的。
    三清宗这次外出的小辈,除了何飘修为较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外,其他人的伤势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服下丹药便有好转。
    邹不闻短时间内两次被魔气入体,加上灵力消耗过度,药师给他包扎好伤口后,他强撑着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很快就睡过去。王卓在他身边照料,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
    相比之下,江月寒的情况要严重很多,她没有外伤,只有一点内伤,但她用秘法提升灵力,神魂被再次撕裂。白露赠与她的神魂灵力尚未炼化,正在缓慢地为她修复。
    炼药堂的堂主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及时把这件事告诉玉清。听到江月寒神魂有损,玉清眼前一黑。神魂不比修为,一般情况下很难受伤,而一旦受伤,也意味着难以修复。
    玉清询问同去的弟子,他们却一致摇头说不太清楚,最后还是田蒙解释在寮城的时候,江月寒的神魂就有问题。
    田蒙的回答否定了江月寒的神魂受损和叶无双有关,玉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江月寒在去寮城前一直都在宗门修炼,从来没有受过伤出过事,现在突然神魂有损,玉清身为师尊却全然不知。一想到她可能在无数个夜里忍受着神魂的痛楚,玉清就觉得难过。
    床榻上,江月寒安静地睡着,她的面上失了血色,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玉清一言不发地在她床边坐了许久,无极知道他心里难受,遣散了那些伤势好转的弟子,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很快炼药堂的人就散去大半,药堂主给邹不闻从新安排了房间,让王卓把他搬过去,方便照料。田蒙留下来帮忙,并未离去。
    江月寒在昏迷中并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住一般,时不时地冒冷汗,神色痛苦焦躁。
    君卓谢君卓
    江月寒低声喃语,嘴里叫着谢君卓的名字,间或间还有几句低语,可她说的实在模糊,大家听不清。唯有名字,清晰入耳。
    玉清抬头去寻谢君卓,却未看见她的身影。
    一旁的太虚见状,低声道:那个丫头在外面,一直没进来。
    魔罗果的事尚未解决,谢君卓自然不会凑到几个仙君面前。太虚特意强调了一直,也是提醒玉清,谢君卓的伤势亦未处理。
    玉清觉得头疼,他揉了揉额角,道:叫她进来,事情尚未定论,她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有了玉清发话,谢君卓很快便进来了,她给在场的三位仙君行了礼,目光就落在江月寒的身上。她有一些焦躁,可是又碍于他人在此,不敢鲁莽上前。
    玉清先是看了眼她的伤,见她不管不顾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道:人都到了炼药堂门口,不先把伤口包扎,是想砸炼药堂的招牌吗?
    谢君卓被说的一愣,她没有和玉清顶嘴,而是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江月寒身上移开,道:我伤的轻,所以想先等大家都处理好了再进来。
    这个理由还算合适,没有故意赌气的意思。
    玉清心情顺了点,脸色稍显缓和,道:你们这一天也过的够惊险,别的事暂且放一边,先把伤养好。玉寒的神魂问题我会想办法,你先别回潮声阁,留在这里照顾她。
    江月寒在昏迷中也惦记着自己的徒弟,玉清不想惹她伤心,在她醒来之前,不会急于处理谢君卓的事。
    谢君卓听明白玉清的意思,知道她此刻在三清宗还是安全的,玉清会选择保她,其余二人就算有意见,短期内也不会爆发。
    谢谢师祖成全,我会照顾好师尊。谢君卓抱拳行礼,垂首之时掩盖去眼底的泪光。
    比起前世的无助,这一世真的好太多。
    听见那一声师祖,玉清神情复杂,他这一脉唯二的两个姑娘,一个更比一个艰难。七杀勾陈魔罗果,全都让他们三清宗摊上了。
    要不是身为仙君不能胡乱揣度,玉清都要怀疑谢君卓是来讨债的。
    玉清要去藏书阁查一查关于神魂受损的事,给谢君卓多交代几句后便没有久留。他先送无极回去休息,随后拉着太虚聊了聊魔罗果的事,试探了他的想法后,这才转头去藏书阁。
    无极身体不适,玉清有事要忙,进退堂只剩下太虚一人。
    夜幕下,月亮爬上梢头,银辉落在进退堂的门前。
    太虚站在廊下,他看着寂静的山林,听不见虫鸣鸟叫,感受不到清风吹拂,一切是那么的无趣。他曾觊觎过这里的权利,以为得到就能满足,可是当有机会握住的时候,他却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黑暗在不断地侵蚀,月影轻移,很快就略过这里。太虚看着月色走远,转身正欲进屋,脚步忽然一顿。
    他转过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黑黝黝的山林,抬手摸着自己的胡子,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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