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他拨开领口,顺着纹路向下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块银白色的蟒蛇纹停驻在他的肌肤上。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完美,栩栩如生。
    落在他身上,有一种隐秘而危险的味道。
    魔纹?
    江远寒身为魔族,对这种纹路并不陌生,很多魔族在激动的时候身上都会浮现出一些魔纹,只不过他如今是人形,魔纹早已隐匿无踪,一觉起来又多了一块是什么操作?
    他的手指触摸了这个魔纹几下,感觉没有什么异样,便拉上衣服抬起了头,一眼便看到小师叔发红的耳根。
    有趣的事情来了。
    江远寒眯了眯眼,直觉这事儿跟眼前这个光风霁月的正道英杰脱不了干系。他看着李承霜攥得发白的指节,忽地道:你做了什么?
    辟寒剑感受到了充沛的魔气,微微一颤。
    这一动,连着李承霜的心口都跟着擂鼓。他的本命剑器与他几乎相通,再加上还有别的什么一同鼓动起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把剑欢欣雀跃,恨不得扑上去的情绪。
    温养了这么多年的魔剑,好不容易化为己用,转眼就胳膊肘往外拐,若不是辟寒剑没有嘴,恐怕这时候都能垂涎三尺。
    李承霜死死地压着剑鞘,表情不变道:不是我做的。
    至少不是他的本意,是这把剑,馋人家身子。
    江远寒并不相信,但他不在意这句话究竟是实话还是谎言,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对方紧张的神态,慢慢开口道:小师叔,你说谎会脸红哦,自己不知道吗?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呼吸沉了一些。
    江远寒知道他此刻情绪紧张,就更觉得这个魔纹跟对方有关。他像是小孩子鼓捣自己的玩具一样,非要把李承霜研究得彻彻底底不可。
    小师叔正气浩然,光风霁月,怎么会精通魔纹呢?
    他低下身靠近过去,声音带着笑意,气息软绵绵的,但落在对方的身上,却像是针扎一般。
    李承霜组织措辞,准备如实相告,眼前的一切就都被江远寒的身影挡住了。
    江远寒的眼眸是乌黑的,只有在魔气扩散、或是情绪强烈时才会往魔界王族的紫眸演变。他的眼睫很长,挨得太近的时候,隐隐都能扫到李承霜的鼻梁上,但逼问的意味却宛若刃锋一般。
    两人视线再度对峙。江远寒在心中猜想了好几个答案、好几种结果,还没有排列组合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对方反手摁倒了。
    对方的力气很重,单手捏着他的肩膀。江远寒没有及时反抗,而是看着他严肃且郑重的神情。
    这把剑是魔器。李承霜态度端正,伸手扳正江远寒的脸庞,让两人保持视线交汇,剑身上全都是魔纹,我已经控制了很多年。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魔纹遇到你之后,就变得非常活泼,有挣脱束缚的强烈意愿。
    他顿了顿。
    你身上的魔纹原本是辟寒剑上的。小师叔有些懊恼,我会想办法将它移回来。
    江远寒被他半强迫地听了所有内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就着这个姿势抬手整理了一下小师叔的道袍衣领。
    笼罩在上方的躯体僵住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李承霜一下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江远寒继续道:我说,要你喜欢我。
    这下子,小师叔就更不敢有反应了,他皱了下眉,觉得这种宣布目标的做法有些轻率,而且有些任性得像小孩子,但他抿了抿唇,没有批评出口。
    江远寒道: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李承霜忍了忍,没忍住,道:不太好。
    江远寒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随后冷不丁地道:那你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压着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江远寒坐起身捏了捏被按了半天的手腕,不知道正道人士的脑子是不是都这么反应迟钝这就是说正事的姿势吗?
    不得不说,挺有气势的。
    第四章
    江远寒跟着李承霜回到了玄剑派在渺云山的驻地。
    小师叔此举,一为合作,二为监视,他虽与江远寒达成了契约,但终究不能全信他。而江远寒的目标倒是一直清晰,那就是修行。
    《蕴心探情》颇为考验道心,若他无法成功取得小师叔的爱恨嗔痴,恐怕就要困居于此,无法获得成效,突破境界,甚至无法回去修复本体了。说到底,他虽然骄狂纵情,但身至此间,也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两人清晨行路,遁法皆很出众,只小半个时辰,便从茫茫光华之中见到了玄剑派的山门。
    天光浩荡,登剑石上有成百上千道剑痕。旁侧植了一棵桂树,香意缭绕,却又在靠近之时倏忽散去,转瞬无踪。
    江远寒靠近一观,见到登剑石上交错的剑痕余意,即便过去了千百年,上面那举世无双的剑修气概、一往无前的锋芒锐气,依旧如新。
    他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道问:这是辟寒剑?
    李承霜沉默片刻,答:是。
    魔气浩荡。想必不是你用了。
    小师叔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没有回答。
    即便他不答,江远寒也知道这把魔剑收服不易,其中折损了多少天才英杰的性命、渴饮过多少正道前辈的鲜血,恐怕难以数清。
    他移开视线,看向旁侧的几道剑痕,无声地笑了一下,眼中却渐渐寒凛如冰:幻剑派掌门、幻剑派大长老,无双剑阁阁主,浣花派太上供奉,饮血剑、金玉剑、残霞剑、大雪剑你们这块登剑石,倒是长袖善舞,笼络天下豪杰。
    李承霜听出这句是讽刺,摩挲着剑鞘道:你认识这么多前辈?
    认识?江远寒像是觉得好笑,我跟他们都交过手。
    准确地说,他被这些人追杀过,也曾重创过对方。他的声名一片狼藉,凶恶能止小儿夜啼,神州大地,无处不知,教人悚然不能入梦。
    小师叔跟他打过架,结过契约,自然知晓江远寒目前的实力,并没有相信。
    江远寒也确实常常讲这种离奇的笑话,无论对方是否信任,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就在他移开目光的刹那,猛地触到登剑石上的另一道剑痕上,他凝视片刻,望之沉默,随后收回了视线,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他的李承霜反而注意到,开口解释道:那是三千五百年前,蓬莱仙尊的剑气。
    渺云山此刻虽为玄剑派所庇护,但在久远的数千年前,这里属于一个名叫蓬莱派的仙门。其名如雷贯耳,罕少有修士不知道。而正是因为蓬莱仙尊当年的一道剑痕落在此石之上,才渐渐有了名剑留其影、浩然修千古的登剑石。
    江远寒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冷下脸道:话多。
    他善变至极,喜怒不定,常常阴晴难猜。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闭上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压了压情绪,随后又慢慢地笑了:小师叔一路无言,我还以为是个不压着别人就说不出来话的哑巴。
    李承霜蓦然听他提及自己的莽撞之处,眼中波澜微动,但却任由他占了嘴上便宜,没有说话。
    他的确光风霁月至极,极少跟江远寒有口舌之争。可是他越是宽容忍让,越是清净如风,江远寒就越想扒下他这层皮来仔细看一看,看这个清风明月的外表之下,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是否也是红通明亮的。
    小疯子拍了拍额头,把自己肆意狂舞的思绪拢回去,跟李承霜进入了玄剑派。
    驻地之内无甚修士,偶有弟子来往,路过则驻足行礼,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小师叔。或有女修、少年遇见,会驻足得更久些。
    江远寒戴着面具,是李承霜送给他的。君子其人,不会毁坏东西而不赔偿。
    两人一路行至玄剑派腹地。熏炉缭绕着桂花的香气,大堂上供着玄剑派祖师的塑像。李承霜续完了香,转头看向一旁的江远寒。
    恰巧江远寒也抬头看他。
    我住哪里?他问。
    跟我一起。
    江远寒怔了一下,他没有取下面具,那双漆黑又懒散的眼眸一下子亮起来了,像是月夜里掠野的鹰,让人想到一些遥远的、无边无际的东西。
    但他就近在眼前。
    这是在邀请陌生男人与你同床共枕吗?江远寒问。
    如果你有危害苍生的异动。李承霜握着辟寒剑,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调戏,他眼底无波,我当即杀了你。
    哪怕违背契约?
    哪怕违背契约。
    江远寒没有生气,他如同一只软了脊骨的猫,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小师叔的侧脸,很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的数十日内,这位不速之客确实如他所说的,不是护送百姓转移、杀戮妖兵妖母,就是窝在某些很难找到的角落睡觉。
    由于他是小师叔亲自带过来的,在庇护渺云山百姓转移的过程中表现又很突出,惹来了不少玄剑派弟子的关注,但他们往往在寻找这个人的身影时一无所获,而不经意的回眸时,却能见到戴着黑白面具的青年坐在妖兵的尸体上,从它们丑陋的尸体里剖出心脏中的晶石。
    晶石迎光绚烂,美如珠玉,血迹沿着他白皙的手指流淌下来,宛若红梅。
    李承霜收剑寻他的时候,就常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他盯着那张半黑半白的面具,凝驻地望着上面溅落的血迹。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对方面具下的脸庞惊心动魄的俊美之中,有一双如魔的眼眸,骄狂暴戾,利如沾血的弓刀。
    这把沾血之刃此刻像是握在他掌心,但李承霜前所未有地清楚,驯服是双向的,也许自己也圈在他的手中。
    直到一日黄昏。
    最后一批妖兵也清理完毕,江远寒把擦干净了的猩红短刃叼在口中,伸手包扎刚刚不小心被劈出来的伤口。
    他作战向来不顾什么利益,也不算计得失,他打到狂躁的时候,根本没余裕来在乎这些,因而陷入围攻里,受了一些伤。
    就在他坐在旁边,静默着处理伤处时,灵识发散,陡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
    那声尖叫来得太快,消失得也极迅速。江远寒缠着绷带的手停了停,向远处的一个方向看去。
    随后,几声撕裂的响动也炸在耳畔。他越是认真听,就越能清晰地听到每一处细微的声音。
    他听到哭声。很低,是女孩子的。她说求求你,说不要过来,可是哭声逐渐又太响,让江远寒渐渐地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什么了。
    江远寒顿住的手继续包扎了下去,他收敛目光,心里想的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他的脑海里却把每一声响动都收集得清清楚楚,把所有画面都显示得纤毫毕现。他捏住了绷带的一段,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比战意还煎熬。
    这种火不停地炙烤着他,让他拿短刃的手都握不住一尺薄薄的布。江远寒觉得难受,觉得难以呼吸,他简直要为这种煎熬而如坐针毡。到了这一刻,小狐狸脸上的笑脸再也摆不出来了,他连维持平静都要耗些力气。
    又过了半瞬。江远寒彻底压不住这股烈火了,他从口中取下短刃,指腹爱抚般掠过刃背的雕纹,轻轻念叨: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再没有下次了
    但一定会有下次的,他心里明白。
    下一瞬,他的身影如风一般迅捷地掠过,惊起满树秋叶颤动,簌簌长落如雨。
    接战的锋芒如电光石火,在眼前迸裂了一刹。江远寒猛地挡住刀锋,转腕从对方的手中夺下一个轻盈的身躯,将修为仅有筑基的女弟子放回到地面上,才抬眼望去。
    是一名邪修。
    对方的身上涌动着魔气,还是那种异变的、失控的魔气,那个人长得奇形怪状,怀里单手抱着一个孩子,只有腰间的碧玉腰牌晶亮夺目,上面刻着合仙二字。
    和合二仙。一共有两人,是一对以此为名号闯荡的邪修,其中一人貌若孩童,伏在搭档的怀里,他们常常劫掠修士弟子采补,男女不忌。恶名昭彰,只不过再恶名昭彰,也排在他身后。
    但他记得这两人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江远寒舔了舔唇,没有考虑能不能打得过,也没有考虑这具人类的躯体是否能承受得住。他转了转手里的短刃,蓬勃的战意在他脑海中回旋,烘热了他的每一个骨骼关节。
    都得死。江远寒磨了磨尖牙,心里无声地想着,都得给我死。
    对方怀里的孩童露出半张脸,那张乌沉的眼眸盯着江远寒的模样,似乎不知道渺云山除了玄剑派,竟然还有这样的人。但孩童并没有担忧,而是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只维持了半刻钟。
    因为他的人头也只维持了半刻钟。
    之后的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谷文雨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惊险离奇的事情。
    她呆呆地看着飞溅的血液,看着磅礴绽开的术法虚影。她的泪痕凝涸在脸颊上,忘了拭去,就如同那个人没有擦去面具上的鲜红。
    她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做不出。原来脑海里还残余着遇到和合二仙的恐惧,但这恐惧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空茫。但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个穿着玄剑派道袍的青年,看到他手里的猩红短刃蔓延出触须,扎根进他的血脉当中。
    谷文雨想要喊人,喉咙里却发不出声,她完全被眼前惨烈又绚丽的战斗所吸引了,连句哭声也无法出口。
    有一瞬,她甚至怀疑自己遇到了什么幻觉,这是自己死前最后的残梦。那个人满身都是伤,以一敌二,甚至对方的修为还比他更高。那些涓滴的血液汇聚成溪,落在道袍的每一处,不像是鲜红的刀伤,而更似狂野的玫瑰凭空而降。
    这是谷文雨脑海中能想到的、最奇崛瑰丽的比拟。
    和合二仙的头颅依次落地。江远寒的背影落在了地面上,朝她走过来。
    谷文雨屏住呼吸,看到那张半黑半白的面具凑到眼前,她望着那双如冰、亦如火的眼眸。
    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谢您
    面具没有移动,对方仿佛很暴躁似的:谁让你谢我!
    谷文雨霎时又呆住了。她简直无措地要哭出来了,左右为难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正当此刻,对方却忽又思索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安抚。
    动作轻柔,但她却浑身僵硬,似有一柄剑袭来,无声无息,芳心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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