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屹依然十分淡定,甚至准备抽考她几篇文章。
    对于那几个世家子弟,霍灵月完全没必要讨好他们,只要足够优秀,说不定日后就是他们来巴结霍灵月了。
    霍灵月见势不妙,急忙说:我下去看热闹。就翻身跳下了马车。
    此时刚刚清晨,一天最冷的时候,随着呼吸,热气被裹挟着化作白雾从身体里带走。不过太学街可真够热闹的,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和马车,霍灵月打眼一看,这些人穿的戴的真是十分精致隆重,每人都带了好几个侍从,就连马车都刷新了一遍。
    虽然都是贵族子弟,但大家从来没有这么齐聚过,又是第一次,天子脚下,自然都会十分重视。
    相比之下,霍屹准备得十分简朴了,毕竟他在宫里呆的时间比在霍府呆的时间还长,周镇偊常常留他用膳,偶尔留宿宫中,一回生二回熟的,霍屹心里竟然不知不觉中对紫微宫已经十分熟悉了。
    说是第二个家有些夸张,但他实在没法对紫微宫有更多的敬畏之心。
    霍灵月听着无聊,便在鳞次栉比的马车中找李家的马车,李家马车比较高大朴素,用的马极好,那车夫明显是军队里的人,一身凶悍的气质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正巧李封也掀开了车帘往前面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准备缩回车厢。霍灵月举起手来,那一瞬间李封如同某种心灵感应般朝她望过来,随即眼前一亮,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就连李家车夫都觉得这个笑过于闪亮和愚蠢了。
    李封浑然不觉,他高高地扬起手,然后看了一下和霍灵月之间的距离,霍灵月挥了挥手,示意他别过来,又指着前面混乱的场面,两人同时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一阵风吹过,霍灵月的裙摆被轻飘飘地吹起来,李封让她回马车去,霍灵月便笑了笑,钻进马车里了。
    李封却没有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霍府的马车。从去年起,李仪就把他扔到军队里死命地操练,少年长起来那真是一天一个样,李封如今比之前显得要成熟多了,小腿笔直,肌肉紧紧地贴在骨架上,精悍而干练。
    他很久没见到霍灵月了,在军营里其实没什么感觉,但见了以后,反而情绪才弥漫开来。
    以后每天都会在太学宫里见到的。
    最前面出现了几个宫里的人,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事态。人和马车重新开始了流动,霍灵月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里,见了熟悉的朋友,她心情也明显变好了。
    过了一会,马车忽然剧烈地晃了一下,霍屹扶住趔趄的霍灵月,问:怎么了?
    霍小满说:和别的马车撞上了。
    这条路是有点窄,人和马车又多,撞上是不可避免的事。霍小满的语气有些郁闷,这简直是对他驾车技术的侮辱。
    对面马车下来了两个人,隔着车帘向霍屹他们道歉。霍屹想了想,也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出乎意外的是,站在外面的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和他的侍从。
    少年身上的气质非常特殊,有一种仿佛在这里又仿佛离所有人都很远的孤寂感,令人印象深刻。
    他拱手向霍屹行礼,自我介绍是镇南王的二子,周云深。
    周云深十分抱歉,说愿意承担修补马车的费用,日后再登门谢罪。霍屹连忙摆了摆手,一个小小的碰撞而已,还不到那种地步。
    霍灵月好奇地掀开车帘,看到了一身长袍黑发如墨的周云深。
    同样是世子,周云深比之前那几个就朴素多了,脸色有些苍白,霍灵月觉得这个少年和其他人不一样,隐隐约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这两年时常听霍屹和陶嘉木讨论大越的风云战略,除了那些厉马秣兵的战事之外,还有当今圣上和那些哥哥们的恩怨情仇,其中自然包括了逃窜的三皇子。
    由此可见,陶嘉木和霍屹彼此都把对方当成自己人,什么话都敢说。比较特殊的就是陶嘉木对霍灵月也十分放心,他教导霍灵月的时候十分用心,多少有点把她当亲传弟子的意思。
    周云深又和霍屹客套了几句,霍屹让他们先走,周云深哪里肯,退后了一步让霍府的马车先走。霍屹坚持让世子的马车先走,周云深又说他是长辈霍灵月撑着下巴看了一会,为这幅场面笑出了声。
    周云深便看向了她。
    霍灵月眨了眨眼,说:小叔叔,上车吧。
    霍屹也觉得这么让来让去十分可笑,他上了马车,霍小满径直驾驶马车进了紫微宫。周云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寒风将他的皮肤吹得冰凉。
    身边的侍从盯着霍府的马车,沉声道:那就是车骑将军霍屹。
    也就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他们需要调查长安城的动向,并且抓住机会刺杀霍将军。
    这件事,周云深还不知情。
    或许知情?伪装成侍从的刺客并不在意周云深的想法,毕竟在镇南王那里,就已经将二公子视作了弃子。
    进了紫微宫,还有一道内墙,这里马车就不能进去了。所有贵族世家弟子们走下马车,按照宫人的安排踏进太学宫中。
    红色宫墙与高高的绿瓦沉默地向远方蔓延,紫微宫太大了,披坚执锐的禁卫军沉默地站在四周,屋檐之上的祥兽无言地注视着他们。面无表情的宫人们有条不紊地来来往往,沉重的压迫感瞬间砸在这些世家子弟身上,让他们知道自己来到了整个大越的权力中心。
    好了,自己进去吧。太学宫外,家属们就不能再往前一步了,霍屹拍了拍霍灵月的肩,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酸不舍。
    这种送孩子离开的感觉太沉重了,尽管从这里一回头就可以看到霍府的飞檐霍屹心里感慨万分,还没等他劝霍灵月放松开心一点,霍灵月就摆手向他道别,然后朝李封快步走过去了。
    霍屹:
    他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长辈都留在这里,不舍而担忧地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太学宫和其他的书院不同,这里可是紫微宫啊。
    孩子们和那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离得太近了,这让他们感到担忧。
    过了一会,便有宫人催他们离开,一群人自然不敢违背,慢慢地离开了。
    霍屹琢磨着也准备离开,一个内侍走过来,陪着笑道:将军,要不要进宫坐一会?陛下今天早上还念叨你呢。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霍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心里挂念着霍灵月,便跟着进去了,但特意躲开了霍灵月的视线范围,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站着。
    今天太学宫第一天开学,很快陶嘉木就带着另外四个博士出现了,一群少年人在冰凉的石砖和冷风中听他絮絮叨叨讲了许久的天地君师的道理,脸都吹成面瘫了。
    过了一会,皇帝陛下居然来了。
    那群少年虽然冻得脑子都不清醒了,但还是立马竖起耳朵,端正了态度听皇帝陛下讲话。
    周镇偊问他们,是为什么而读书。
    霍屹站在一边感慨,看来陛下是真的很看重太学,他可能在这其中,看到了某种蓬勃的生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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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长安龙凤
    在太学宫开始第一天课程的时候, 霍屹就已经舒舒服服地窝在小椒殿了。
    周镇偊确实十分想念霍屹,有时候甚至面对面坐着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情绪会更加强烈。
    之前霍屹刚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两人其实没有过多交流。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 他们俩人忽然之间都没那么忙了。
    周镇偊问了一些关于河套地区的事, 虽然有公孙羊的报告,但他还想听听霍屹的想法。
    霍屹此去河套地区, 呆了整整三个月, 开始是清雪,后来则是抵御匈奴的突然袭击,直到河套地区的防御系统初步建立起来。周镇偊不仅下令要兴建朔方, 五原两郡,还休整了夏王朝建立的城墙,加高加固,使整个北方边境线上烽燧连绵不断。
    河套地区已经慢慢步入了正轨, 两座边郡已经打起了地基,霍屹每次纵马路过的时候,仿佛能看到两座正在成长的边城。
    北有高楼拔地起。
    他给周镇偊描述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原,随风飘扬如水波的马草, 蜿蜒的河流,成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游荡,天空辽阔一望无际,浑圆的落日仿佛近在咫尺。骏马可以肆无忌惮地跑得很快,当大雪消融, 草地又冒出绿芽,农夫们弯腰在田地里耕种, 而不必担忧匈奴的侵略。
    生命存在于那片草原。
    周镇偊含着笑听他说这些远方的风景,虽然这是他的领土,但他从来没离开过长安城。
    我也想去那里看看周镇偊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对身为一国之尊的他来说,要去哪里是个十分兴师动众的事。
    平时周镇偊在紫微宫里呆着,周围就有上百人跟随在后,除了内侍,宫女,禁卫军,还有一干随时等着的侍郎等等。当初夏王朝皇帝外出巡游,带了两万多人,到哪个地方,哪里就得至少提前两个月准备。
    周镇偊想亲眼看看自己治下的疆域和百姓。
    如果他想轻车简行的话,除非他不再是大越皇帝。不过皇帝一直以来是个终身制职业,倒是很少有死之前愿意把位置交出去的。
    周镇偊和霍屹又闲聊了一会,没有固定的话题,偶尔也沉默下来,各自思考,两人都感到放松。
    今年是元鼎帝登基第三年,三年以来,周镇偊对霍屹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一如既往的信赖和诚恳。
    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来讲,周镇偊真是值得托付令人敬佩的帝王。
    霍屹想,如果周镇偊不是皇上,说不定他们之间有更多的话可以聊,他们本来就很谈得来,有很多方面的观念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想法也可以互补。
    当天晚上,是霍灵月第一天从太学宫回来,丛云梦特地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霍灵月看上去也很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事。早上讲课的果然是陶嘉木,她以前是一个人在院子里听陶嘉木漫天遍野地扯,第一次和那么多人听课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当然陶嘉木讲课的内容收敛了很多,至少不像在霍家院子里那么嘴上没个把门的啥都敢说。
    太学宫里大家是按长辈的官职坐的,霍灵月和李封离得挺近。下午就把他们提溜到紫微宫里的校场去训练,霍灵月夸张地描绘了紫微宫里的校场有多大,那里可是能容下整个禁卫军的地方,教他们武艺的人也是军队里的校尉,骑术很好。像李封和霍灵月这几个孩子,早已经拥有了一身卓越的骑术,在校场上倒是出了风头。
    霍灵月还谈及了几个影响比较深刻的同学,除了那几个世子之外,大部分人还是低调的。她兴致勃勃地说,那个叫周云深的人很有趣,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很厉害的一面,无论是学识还是武艺都很一般,整个人就沉默寡言地独自呆在后面,但霍灵月总是忍不住关注他。
    他就像四大皆空,看破了红尘的陶叔叔一样。霍灵月撑着下巴看了霍屹一样,心想她其实还在周云深身上看到了自己小叔叔的影子。
    明明从表面上看,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大概是更深处的一些相似吧。
    丛云梦高高兴兴地听完霍灵月的报告,觉得自己孙女又踏进了人生的新台阶,她看着这个孩子长大,一晃眼,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霍灵月走了之后,丛云梦便看向霍屹,慢悠悠地说:小月长大了。
    是啊。霍屹此时还没有危机感,同样感慨道:小姑娘真是一天一个样。霍灵月还格外成熟一些,那个从墙头上往下跳的姑娘仿佛离现在很远了。
    丛云梦瞥了他一眼:小月都这么大了,以后在霍府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嫁人之后那就难再几面了。
    霍屹哪想到那么远的地方,连忙说:还早着呢,她才十一啊。
    不早了,女子十五及笄,就到了嫁人的年龄。丛云梦幽幽地说:你呢,到现在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完了,这是丛云梦第三次提这件事。事不过三,看来他娘是真把这件事放心上了。
    不过说到知心人,其实霍屹觉得自己和当今陛下就挺知心的周镇偊那张脸浮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霍屹打了个哆嗦,浑身冒出冷汗。
    这也太可怕了!
    丛云梦还在追问,霍屹连忙随意糊弄过去,因为之前的画面,脑子一阵阵发寒。
    太可怕了!
    他强迫自己忘掉这个想法。
    之后霍屹照例每天上朝,去军营练兵,去宫里和周镇偊聊天。霍灵月则每天上太学宫,他们上课的时间和上朝时间差不多,霍屹干脆每天送了她之后直接从那个其他人都不可以进的内宫往前殿走。开始他还觉得这样不太好,有违规矩,但规矩都是皇帝定的,周镇偊亲自带他跑了两趟之后,霍屹就习惯了。
    霍灵月上了一周的太学宫之后,热情就逐渐消退了,变成了按部就班的状态。
    主要是她发现太学宫里学到的东西,远没有她以前学的刺激。不论是学识还是武艺上,她都超过了其他人一大截,甚至到了让她怀疑是不是其他同学都在藏拙,只有她傻乎乎地表现出来了,但怎么看都不太像。
    而且她慢慢发现,除了李封和少数几个人之外,她和那些贵族子弟们确实玩不到一起。
    太学宫慢慢划分出了不同的圈子。
    以淮安王世子和楚海王世子为首的各有一批人,以霍灵月为首的少数几个人,剩下的便默默抱团,没什么存在感。
    还有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周云深。
    当初淮安王世子和楚海王世子就有了龌龊,于是剩下的人便被迫站队,霍灵月这几个人在其中倒是特立独行,那几个世子倒是从来找过他们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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