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辛苦你了,麻烦你跑一趟查找这个小姑娘所在的班级。医生笑着给沈疏雨倒了一杯水,来,先喝口水。
    谢谢您。沈疏雨接过了纸杯。纸杯上有一只小鱼,沈疏雨默默的把这只小鱼转到了自己的手心里,轻抿了一口。
    这小姑娘是几班的?医生询问道。
    高一 O(2)班,曲文窈,她的班主任已经通知了她的家长。沈疏雨答道,她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李卿卿跟自己聊天的偶尔会提到她。
    一个兔子一样的姑娘。
    谈话间曲文窈的眼睛眨动了几下,一双浓密如扇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挣扎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显然是对这个地方很陌生,怯怯的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问道:这是哪里啊?
    这里是医院,你刚刚经历了分化。医生立刻温柔的看向曲文窈,语气柔和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哪里疼吗?
    曲文窈跟着医生的提示一点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除了刚分化的腺体还带着些扯动便回发疼的痛感,其他地方都还好,就是她藕节儿似白皙的手臂上绽着几处淤青,应该是刚才扑倒虞默时留下的。
    淤青的疼痛让曲文窈模糊的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时候,自己撞到了一个看不清面庞的脸人,她一直在守护自己,帮自己赶走了想要欺负自己的人,让自己在突然分化带来的恐惧中得以安心。
    曲文窈环视了病房一周,略过了医生,还有站在窗边遗世独立,如一株水仙花般的沈疏雨,最后她凭借着自己的第一直觉,朝虞默糯糯的问道,我是不是撞到的你。
    是啊,你力气还挺大,挣扎着我都抱不住你。虞默半开玩笑的承认道,丝毫没有怨气。
    曲文窈脸皮薄,被虞默这么一说羞赧的低下了头。
    余光里,曲文窈瞄到了虞默的沾着血的手臂,回忆再度混乱起来,她指着虞默的手臂,你的手臂是我咬的吗?
    虞默怕吓到这姑娘,下意识的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背到了身后,没事儿的。
    曲文窈犹豫着该不该相信虞默,沈疏雨却抬脚走向虞默,道:伤口是不是没有处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狰狞的伤口。
    是,但我就不麻烦学委了。虞默说着就是一躲,沈疏雨的手就这样尴尬的悬在了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曲文窈:我有名字了!我终于不叫姑娘了!
    以及:
    小沈:妄图选择回避追妻火葬场的现实。
    鸽子:正逐渐让小沈面对追妻火葬场的现实。
    第10章 (捉虫)
    虞默跟沈疏雨僵持着,捂着自己的手臂,不允许沈疏雨上前,更不允许她触碰自己查看伤口。
    病房里充满了尴尬的气味,甚至于还多了几分萦绕在虞默身上的敌意。
    曲文窈坐在病床上不明所以,而医生作为中间人拉过虞默到坐到病床旁的床头柜前,缓和道:我就是医生,给我看看。
    虞默被医生按着在空床上坐下,乖乖的把自己的手臂放到了医生面前。白色的衬衫袖上血迹虽然已经变深,却没有干涸,深红色的血痕濡湿了衣袖。
    曲文窈看着心直揪疼,内疚道:是不是很疼?对不起同学。
    真的不疼了。虞默说着还想神色淡然的给曲文窈晃晃自己的手腕。
    医生看着虞默这动作,太阳穴一紧,按住了她,别乱动,你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淡定?
    不然呢,我应该哭吗?又没人心疼。虞默笑了一下,声音到最后充满了苦涩与失落。
    上一世在沈疏雨身边,虞默早就习惯忍受身上出现各种各样的伤口了。
    哭有什么用,她的姐姐又不会来关心自己,只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曲文窈听着虞默这话,心上止不住的难受,想着她这是因为自己才受这种罪,脱口而出:我心疼的!
    一瞬间,病房里鸦雀无声,虞默愣了一下,医生嘴角扬起一抹姨母的笑容,沈疏雨的眼里满是对这个Omega警惕的敌意。
    而曲文窈更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小脸通红,一拉被子像只受惊的兔子钻回了洞里。
    咳咳。医生干咳了两声,打破了这一刻诡秘的沉默,伸手掀开了虞默染了血的衣袖。
    虞默白皙的小臂上赫然一环鲜红的椭圆形伤口。曲文窈当时陷入了混乱,对虞默这个不知敌友的人是下了狠口的。
    少女白嫩细腻的肌肤就这样被狠狠的咬了两次,狰狞的口子翻出些皮肉,实在是让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咬得有些深。医生打开了一瓶崭新的碘酒,又取了一根棉棒,肯定会很疼,小姑娘你忍着点。
    对不起。曲文窈听到医生这么说,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溜圆浑黑的眼睛,充满歉意跟愧疚的对虞默讲道。
    虞默偏头看了眼这个兔子样姑娘,觉得她小小的一个缩在被子可爱的要命,不忍心再让她这般愧疚,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没关系的,我会不疼的。
    纯净的碘酒冰冰凉凉的落在虞默的伤口周围。清理干净血迹的伤口赫然清晰,也更加狰狞了。
    虞默刻意挪了挪胳膊,让曲文窈在病床上看不到这个伤口,可却让沈疏雨将这伤口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屋子里她是地位最高的人,却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看着虞默小臂上惨白外翻的死肉,心中一抽一抽的。
    沈疏雨想只是被咬一口就是这般惨不忍睹的疼痛,那她被割喉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医生轻吐了一口气,带动着空气冰凉的划过虞默的伤口,缓解了她刺痛的神经末梢,虞默抽出几分精力来开玩笑的调侃道:曲同学你看,医生老师比我还疼呢。
    医生假做叹息,道:每次上药,我的病人都这么说我。我爱人就吐槽我,说我是一个特别能与人产生共情的Omega。我还有点苦恼。
    虞默看着医生眼睛里自然而然露出的幸福的爱意,心里涌上些羡慕,这有什么好苦恼的,尽管你爱人这样说,可她还是在知道你这么多小缺点后依然很爱你啊。
    虞默这话说到了医生心上,她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给虞默上药,一边跟她分享着自己的故事:是啊,所以我很感谢她,这些年我跟她多少风浪都过来了,真的不容易。我还记得,跟你这么大不对,比你大一岁。她跟我说,她觉得累了,上城区跟下城区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她快要不撑不下去了。我那时候就在想,上城区的确比下城区好,但是我不能等着她奔过来啊,我得去迎她,我就算是拉,也要把她拉上来哎呀,那时候想想,还真是年少热血,一往无前。
    是啊,一往无前。虞默心中压抑着的苦涩蔓延开来。
    这故事听起来跟她与沈疏雨真像啊。
    她就像医生的爱人,甚至于比医生的爱人还要有坚定的信念。只是沈疏雨不是医生,从未在那道天堑上向自己伸出过援手。
    虞默曾以为只要沈疏雨站在那里肯等她过去就已经够了,单她一个人为了沈疏雨披荆斩棘,无怨无悔。可是感情这件事,从不是说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就可以了,是要双向奔赴,同心一意的。
    呵。虞默嗤笑了一声。
    这道理,虞默到现在才懂。
    虞默的这一声笑,颤动着沈疏雨心上坍圮的废墟,尘埃漫起,回忆呛人。
    从小到大,家世带给沈疏雨的地位,为她营造了一团安乐乡,向来都是别人用尽心力的靠近她,她从未想过去靠近别人,她也不必费这样的力气。
    可是今天医生这番话像是一股逆流而至的洪水,冲击着沈霖从小给她灌输的观念。
    如果上一世自己伸手去拉虞默一把,会不会她就不会死了。
    可是怎样才算去拉她一把呢?
    给她戴上结婚的戒指算不算?
    跟她结婚让她成为上城人算不算?
    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又算不算?
    沈疏雨的思绪就像是卡住了一样,她第一次遇到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
    好了,上好药了,你去找护士姐姐给你开点药,待会带着走就行了。说话间医生就给虞默上好了药,纱布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
    真漂亮,可惜下次我自己换药就要把它破坏了。虞默说着,还可惜的啧了两声。
    曲文窈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含羞草一样不敢直视虞默:我会打这种蝴蝶结,要是虞默同学不嫌弃我以后可以天天帮你上药的。
    这话沈疏雨听得真切,想要帮虞默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这个虞默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虞默了,自己今天已经做了不少让她厌恶的事情了。
    还是不要要惹她厌烦了。
    沈疏雨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忐忑过,想到刚才曲文窈惹人垂怜的样子,她就担心虞默会对这样一个可人动心,害怕曲文窈变成了虞默这一世一见钟情的对象。
    无数的跳跳糖撞翻在沈疏雨的心上,噼里啪啦的乱成一团。
    我就不麻烦你了,你还是好好养身体吧。不知曲文窈何意的虞默摆了下手,转头又对医生讲道:那我去找护士姐姐后就不回来了,我就直接班里了。
    虞默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瞬间让所有的跳跳糖止住了跳动,慢慢融化在沈疏雨的心上。
    你着急回去?医生看了眼曲文窈,问虞默道。
    虞默:是啊,这都旷课一上午了。
    行吧。医生恨其不争的看了眼虞默,摆了摆手,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那我走了,再见。虞默说着就拎起了自己的外套,对曲文窈跟医生利落的挥了挥手推门而去。
    虞默整个人刚走出去,沈疏雨纤细白皙的手便伸了过来,落在她手臂的下方,轻扶住了门。
    沈疏雨也跟着虞默一同走了出来。
    学委也回去?虞默捏着医生开的药方,随口问了一句。
    沈疏雨点了下头,又添了一句:跟你一起。
    我要去拿药。虞默可不想跟沈疏雨一同回去,拿着药方就朝药房走去。
    沈疏雨顿了一下自己的步子,看着正要离自己远去的虞默,不假思索的抬脚跟了上去:我等你。
    虞默皱了下眉头,可也没有别的理由把沈疏雨赶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无声的朝药房走去。
    走廊里亮着温和的灯光。
    两人并肩的影子投映在地上仿佛靠在一起一样。
    这个时间点药房几乎没有人,虞默刻意跟沈疏雨隔了一个座位。
    沈疏雨不擅长找话题,只将自己心中最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伤口还疼吗?
    不知道是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还是医院这安静的氛围,沈疏雨的声音听着轻轻柔柔的。
    虞默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反问道:我说疼的话,学委会心疼吗?
    第11章
    沈疏雨听到虞默这个问题,喉咙一阵发紧。
    她偏头过去看着虞默,几缕碎发下是她那双平静的眼瞳。
    跟她记忆中十五岁的虞默重合,唯独抿成一条线的嘴角没有上扬。
    沈疏雨在虞默的脸上看不出上一世虞默那种显而易见的期待。
    虞默平静的面孔映着一种沈疏雨也分辨不出的感情。
    虞默等了一阵也不见沈疏雨回答自己,心里笑了一声自己多余。这一世,她跟沈疏雨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可笑了。
    虞默赫然起身,道:我这个问题有些无聊了,学委当没听见吧。
    虞默站在灯光下,沈疏雨仰头看着她。
    一环光圈笼罩在虞默身上,沈疏雨还来不及分辨清她的表情,虞默就抄着口袋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沈疏雨想要伸手去挽留虞默,虞默的衣摆却与她擦肩而过。
    沈疏雨伸开的手指缓缓的收了回来,她的手心里攥满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
    会的。
    这声迟来的答案轻轻的,如果虞默还坐在她身边一定能听到。
    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沈疏雨看着已经消失了虞默背影的空荡走廊。
    自己就这样把她放走了。
    刚刚难得一瞬的和谐,转眼就被自己的迟疑亲手打破了。
    小同学,你的药给你取来了。我跟你说一下怎么用小护士从药房里出来,却寻不到虞默的人影,看着沈疏雨还在便主动走了过去问道:唉,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同学呢?
    沈疏雨闻声立刻敛了脸上的多余的表情,回答道:她走了,您跟我说吧。
    那好,你记得这个药要三天一换小护士把兜里的药一盒一盒拿出来,仔细的给沈疏雨介绍着。
    沈疏雨从来没有觉得过换药这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可是真的当她听到小护士描述,觉得这不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还是一件极小心的事情。
    不能沾水,不能做撕扯到伤口的运动,还要忌口,辛辣吃不得,凉寒吃不得。
    可为什么虞默每次受过伤的第二天却会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守在自己身边呢?
    沈疏雨拎着一小袋药从校医院走出来,一路上连翘花香甜腻的被风吹进沈疏雨的脑海里,将她翻飞的回忆黏住,许多细小的细节从中回忆中生出。
    沈疏雨想起那天宴会结束回家后意外撞见了在自己房间上药的虞默。
    房间巨大的落地镜里反映着虞默光洁白皙的后背,只是蝴蝶骨下面上赫然一道鲜红的口子。
    沈疏雨还记得自己当时对着镜子里虞默看向自己的视线,皱了一下眉头。
    不是为虞默这道伤口,而是看到了她的血迹落在了自己送给她的那条地上价值不菲的地毯上。
    虞默那时失落的眼神,就像一个把精细的小刀子,在沈疏雨心上撬开了一道裂缝。
    自我憎恶的藤蔓肆意生长起来。
    自己向来只在乎自己的付出,全然忘记了虞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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