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列车脱离了山路,一半悬在悬崖外,从窗户向下看是万丈深渊!
    别挤,大家别挤,有时间的,我们还有时间!
    列车长声嘶力竭,不算强壮的身躯被挤得东倒西歪,拼命维护秩序。就在这时前面的人流一阵骚动。在所有人惊慌逃命的时候,有人逆流而上,他一身道袍,跌跌撞撞挤过了人流。列车长见了他大惊失色:云道长,你不是在最前面守着吗,怎么
    外面暂时没有危险,我得留下来战斗。
    少年道士脸上稚气未散,不过是高中年纪,脸上恐惧神情未散,眼神却很坚毅。有人看了不忍,低声道:娃,你还是个孩子,一起走吧
    我不是孩子,我是一名天师。
    少年道士咬着牙,声音有些发颤,却非常果决:这是我的职责。
    他毫不迟疑,挤过人群后直接冲向激烈战斗声传来的车厢。人群中传来几声哽咽,更多的人却沉默下来,加快了撤离步伐,不浪费战斗的人拼命争取的时间。这个世界很危险,鬼怪肆虐纵横,但危险中那些难能可贵的品质更显得灼灼生辉,能像火焰般凝聚起所有人的意志。
    在孩童哭闹声和乘务员沙哑指挥声中,人流飞速撤离,眨眼间大半乘客已经安全撤退到了山道上。同一时间车后传来的战斗声响越来越激烈,列车都在震颤,鬼哭狼嚎声尖锐刺耳,震得人头皮发麻,终于队伍空了,巫嵘前面只剩下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孩子哭了一路,声音沙哑,母亲边焦虑哄着边小心下车。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陡然传来,整个列车猛地震了震。车顶震裂,一鲜血淋漓的人影被凌空轰了出来,重重撞在了崖壁上,昏迷不省人事,是断了左臂的周巡,他喉咙上被撕开个血肉模糊的洞,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了,又有两个身影飞出。
    口吐鲜血的年长道士一手拎着生死不明的少年道长,一手夹着断后的列车长飞身踉跄落到了山道上,神情萎靡恐慌。
    快走,四象罗盘控制不了多久了,它的力量在变强!
    车在向下滑,时间足够了,下面有战场遗址,就算厉鬼下去也会被吞没!
    突然,孩童撕心裂肺哭声从列车处传来,道士神情骤变:不好,车里还有人!
    完全失去平衡的列车像跷跷板般倾斜,用不了多久就会坠落深渊。出口近在眼前,但巫嵘却被挡住了。刚才震动来的太突然,那名母亲一个踉跄脚死死别在了梯子里,咔嚓一声骨头断了。没抱稳的小孩跌落地上顺着倾斜车厢骨碌碌向里面滚了几米,重重撞到拐角头破血流,哇哇大哭。
    孩子,我的孩子!!
    母亲痛的脸上全是冷汗,焦急的快要哭出来。巫嵘见状完大步往回走了几步,一把捞起嚎哭不止的小孩。
    谢谢您,谢谢谢谢您。
    那名母亲黑发凌乱,她贪恋不舍地望了孩子一眼,忍痛竭尽全力往旁边避:麻烦您快带着他走吧,踩着我走吧。我的脚断了,动不了了。
    车要坠崖了,来不及了,您快走吧,快带着他走吧!
    列车倾斜角度在变大,向下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尖锐土石将年轻母亲的手划得血肉模糊,她忍痛尽可能趴下,单薄起伏的肩背亮在巫嵘眼前,这是一条通往生门的道路。
    车马上就要坠崖了,只要踏上去就能逃脱生天。
    巫嵘没有说话,眼神沉了下来,显得神情更是冷峻。他余光瞥见外面急急冲到近前的道士,颠了颠手里的小孩,毫不迟疑巧劲向外一抛。正正砸在了道士着急忙慌伸出去接的手上。
    身受重伤的道士一个倒仰,巫嵘早已回头,使尽全身力气,重重一脚揣在列车和阶梯交界处。
    咣!
    匆忙摆出来的折叠梯固定不稳,巫嵘力气大,两脚就踹的它松动。这时列车倾斜的超过四十五度,人都难以在上面站立。紧抓着扶手,巫嵘狠踹上最后一脚,阶梯终于掉落,卡住脚的那名母亲坠落,被同时赶过来的乘务人员们接住。
    小伙子快跳下来!车要坠崖了!
    列车长焦急在下面喊,巫嵘身体晃了晃,现在的列车就像撞上冰山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保持平衡极为艰难。瞄准落点,他松开扶手纵身一跃,呼啸的风从身旁掠过,就在这时巫嵘背后突然传来森寒冷意。他看到列车长僵硬呆滞的脸,听到众人惊呼。
    小心背后!
    跌倒在地的道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掷出桃木剑,他力气不支,桃木剑从巫嵘身侧划过,坠入深渊。
    刻骨寒凉冻结了巫嵘的身体,耳畔是风声和鬼童阴魂不散的冷笑。
    王,我抓住你了。
    下一秒,巫嵘被鬼童抓着,同列车一起摔下悬崖。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引雷咒,来自百度
    来了,来了,标准点家坠崖主角=w=,下章暴打鬼童,坠崖金手指!
    第9章 大凶鬼煞
    巫嵘很久以前和荀安的妹妹一起去过游乐园,被蛮横少女拉着去坐了跳楼机。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些恐高,直到从高空中坠落瞬间的失重感如钢铁大手攥紧心脏,旁人都在尖叫,他却一声都发不出来,死死闭着眼,脸色苍白,近乎窒息。
    山崖比跳楼机还要高,凛冽大风刮得巫嵘皮肤生疼,更疼的地方是肩膀。鬼童贪婪一口咬下,剧烈痛苦不是肉体传来,而是更深处,更脆弱的灵魂。只是还没等鬼童咬下,一道紫光亮起,骤然将它击碎。
    啊!
    尖锐刺耳啸叫声震得巫嵘头痛欲裂,胸口发烫,是装有纸鹤符篆的护身符在发热。被击溃的鬼气飞快再次聚拢,相比之前鬼童模样更狰狞可怖,它现在就像一团流淌的石油,粘稠接近液态的黑浆上染着丝丝缕缕血红,不停脉动,像是某种怪物的毛细血管,肮脏污浊。
    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那团污浊轰然撞上巫嵘胸口,将他撞飞了出去。因为高空坠落面色惨白的巫嵘感觉浑身轻飘飘的,低头竟能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飞速接近的猩红大地。巫嵘看到自己就在不远处坠落,双目紧闭,浑身瘫软。
    巫嵘灵魂本来就不稳,鬼童把他撞得灵魂出窍了。
    轰隆!
    炸雷声响彻苍穹,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阴沉下来,浓黑如泼墨,浓云翻滚间黑沉阴气相连,恰如黑猪渡河,其中隐隐露出一抹浓郁到极致的不详猩红,正是鬼气冲天,大凶鬼煞出世的征兆!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刚还嚣张狂妄的鬼童突然打了个哆嗦,源自本能的恐惧敬畏令它惊慌战栗,但一念贪婪却又使它疯狂。只一停顿鬼童继续向巫嵘扑去,浓黑鬼浆张开如血盆大口要将他吞没!
    符篆在巫嵘的肉身上,没有一点防备的灵魂在它眼前就像最具诱惑力的美食。
    危险杀机笼罩,巫嵘目光凌厉,他真正动怒了。
    啊!!
    尖锐凄厉哭嚎声中,刚扑到近前的鬼童身周浓黑鬼浆骤然溃散,像是被更高层次力量碾压。那张青黑小脸贪婪消退,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惶恐畏惧,甚至连挣扎都不敢不知何时,巫嵘掐住了它的喉咙。
    普通人时完全无能为力,灵魂出窍却轻而易举。现在的状态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畅快,如同凶兽挣脱了束缚,酣畅淋漓。巫嵘冷酷并指如刀直插鬼童胸口,利落抓出了那枚血迹斑斑的苍白儿童指骨。
    毁掉本源信物,鬼才会真正死亡,周巡说过的话巫嵘记得清清楚楚。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巫嵘手用力,像是碾碎了一只卑微小虫。
    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王求求您饶了我,求求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在鬼童痛苦绝望的嚎哭哀求声中,巫嵘收回了手,看到那截断裂的指骨。徒手捏碎恶鬼的本源信物究竟是一件多骇人听闻的事,就连那些强大天师都不能轻易做到。
    巫嵘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灵魂状态下的他畅快极了,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快感能让世间意志最坚定的人沉沦。但与此同时他非常饿,饿到难以抑制,灵魂像是漏了风,最深处传来难捱的空虚感。
    上一秒巫嵘还在想魂魄要如何才能回归身体,下一秒他就被本能驱使,一口吞下了碎裂指骨。
    轰隆!
    鬼童惨叫声戛然而止,巫嵘眼中的世界剧烈震动,青天白日蒙上昏黄暗沉,天旋地转,视野转换,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山峦崩塌,江河断流,生机盎然的森林转眼间变为荒芜死寂焦土。纷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黑与白,森森鬼火在龟裂的大地上永恒燃烧着,浓艳鲜血染红河流,是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亮色。人间变成了阿鼻地狱。
    他听到了无数人哀嚎惨叫声,听到了绝望至极的哭泣与呐喊。天中飘荡着成千上万厉鬼,大地裂缝中爬出冤魂鬼灵,白森森骷髅从江河湖海中走出,骨架多的截断江河。世界上所有的鬼怪向他涌去,但巫嵘却并不害怕。
    他头戴骨冠,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俯瞰万鬼来朝。
    轰隆隆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从天空传来,古战场骤然升起的浓郁鬼气令天地都为之震动。眼前一亮,幻觉消失,即将坠落到底的巫嵘看到战场遗址中央,卷着森然白骨的血泥如浪潮翻涌,掀起百米巨浪,被巫嵘身上的气息吸引的血泥如同一头贪婪恐怖的巨兽要将他吞没。
    血泥全都涌到空中,露出地下一具不算高大的猩红骸骨。它红的发亮,血气浓郁,散发出的浓烈恶念比鬼童要强千万倍。
    就在这时!
    噼啪!
    紫电雷霆从天而降,狠厉劈到了翻涌血泥上。能荡涤世间一切邪恶力量的雷霆被鬼气所引接连落下,劈的血泥萎靡不振,空中阴气豁然一清。巫嵘打了个哆嗦,寂灭雷霆带来极致危险的恐惧令他瞬间清醒,本能知道天雷是一切神魂克星,挨上一丝他的灵魂就会立刻泯灭。
    来不及犹豫,巫嵘直扑向自己马上便要坠落地面的肉身。针扎似的刺痛感从背后传来,被鬼气引动的雷霆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一旁不远便是傅大宗师引雷遗址,上下引动更令雷霆不会轻易停止。
    快点,再快点,巫嵘的灵魂靠近身躯后自动便被吸了进去,还没等他脱离头晕目眩感,一股毛骨悚然的寂灭感已将他笼罩。
    活人也是会被雷霆劈死的,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鬼气。从鬼魂到人,他浑身凉的像冰,只有胸口符篆温热,甚至有些发烫。雷霆如芒在背,眼前是血泥大地,巫嵘竟不知道自己会先被劈死还是摔死。
    失重的恶心晕眩感传来,巫嵘闭了闭眼,等待死亡。
    突然间,一股极端冰冷的气息从下方涌出,托住了他,好像地面不是血泥而是冰柜。轰隆隆雷声突兀静止,时间都被定格。没等巫嵘睁开眼,他喉咙忽的一紧。
    有什么冰冷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子,不容反抗。极端恐怖的气息令巫嵘汗毛战栗,身上鬼气消散的一干二净,就像年幼的凶兽遇到了天敌,本能让他假死般竭尽全力隐藏起来。
    但他已经被捉住了,背后似乎有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他,审视他,充满了疯狂,暴戾与冷酷意味。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笼罩,被掐住脖子的巫嵘不能回头,眼角余光看到一修长的,惨白到不似人的半透明手从自己耳畔划过,然后
    漫不经心捏碎了雷霆。
    大凶鬼煞。
    所有鬼怪都惧怕雷霆,罕少有能无所畏惧,百无禁忌的,无疑不是大凶鬼煞。巫嵘想起刚才看到血泥下的那具红骷髅,白骨鬼王遗骸,但他来不及多想,天旋地转,巫嵘被掼到了地上,后背重重砸进腥臭血泥里,剧痛传来,他咬紧牙,终于看到了抓住自己那鬼的真容。
    乌发如瀑,一袭红衣,面如冰雪,双目紧闭,唇色淡似无。巫嵘看不清大鬼的真容,他颜色非常淡,虚无缥缈,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雷霆闪电一道皆一道劈到他的背后,他如山石巍然不动,电光映亮了一滴滴落在巫嵘身上的血,洇出一圈圈深红。
    他浑身都在滴血,头发上,脸上,衣袍上都被鲜血染红。身上没一寸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像被凌迟过一样。历经非人折磨而死的厉鬼最为恐怖危险,浑身都是森森怨气。他身上红衣竟是生生被鲜血染红的。
    雷电终于停止,只剩空中隆隆闷雷。冰冷从巫嵘与鬼接触到的地方传来。对方在打量他,就像巨人俯瞰一只蚂蚁,冷漠森然,第六感疯狂叫嚣着危险,却被威慑的完全动弹不得,巫嵘眼睁睁看着厉鬼俯身将他抱住。
    仿佛掉进了冰窟窿,连灵魂都要冻结,唯有胸前护身符还有点热气。巫嵘牙齿打颤,脸颊一凉,他后知后觉。
    鬼在舔舐他的血。
    脸上被碎石刮出的伤痕,唇上咬出的血印,坠落时裸露在外皮肤上的划痕,如蛇般冰冷感从伤口上划过,不疼,因为已经冻的失去知觉。没有丁点旖旎暧昧,就像野兽在吞噬猎物前先喝上一口热血。
    似是觉得这点血太少了,冰冷处移到了巫嵘胸口,心脏的正上方。刚撕碎雷霆的手落在那,手指修长苍白,指甲整整齐齐,半透明很干净,完全看不出他刚撕碎过雷霆。
    忽然,那手指一顿,从巫嵘胸前扯起个东西。
    是护身符。
    大鬼将它一把扯下撕碎,抓出了里面的纸鹤,停顿许久。失去了最后的热源,过度的冰冷和刚才魂魄出窍的疲惫痛苦不可抗力让巫嵘挣扎不能,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巫嵘醒了过来。
    对于自己竟然没死这件事巫嵘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还是手臂上的抽痛让他回过神来。他现在似乎是在个简陋乡村医护室里,左手臂上缠着绷带,从手腕一直缠到了大臂。巫嵘第一反应摸向自己胸前,果然护身符已经不在了。他现在一时思绪混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死没死。
    他身体还是热的,但如果没死的话,那头厉鬼为什么没有杀他。
    它又去了哪里?
    巫嵘,哎你终于醒了!
    周巡大嗓门激动声隔老远就能听到,他这次没戴口罩,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滑稽极了。周巡像一条大狗般扑倒了巫嵘床边,毫不掩饰担忧道:艹,我还以为你没了。当时你不知道,那鬼童可是引起了古战场复苏,好在傅大宗师雷威犹在,起了咔嚓劈了几十道雷,生生把鬼气又都给劈没了。
    周巡这张嘴叭叭叭就停不下来,巫嵘大致明白了经过。虽说他被鬼童拖着坠下悬崖,十死无生,但等到雷霆散去后,周巡和中年道士不死心,小心翼翼下了悬崖到古战场上搜寻,最后竟真的才列车残骸旁找到了还有呼吸的巫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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