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这世上所有灵光一现的举手之劳,都或多或少掺杂着一些将心比心吧。
    梅花阑刚袖摆一招,顺势将梅思霁放出来,便听庄清流寻思道:我想去见见这个酿酒姑娘。
    梅花阑转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
    屋内的人都顿了片刻,梅笑寒才和刚出来的梅思霁双双抬手指自己:我吗?
    指完又忽然指对方:谁们?
    梅花阑面无表情地凝视她们俩儿:你们。
    哈哈哈,好吧。梅笑寒甩着自己的扇骨,在手心敲了敲,挤眉弄眼道,我们不急,你们两个也别急哈,慢慢来。
    庄清流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梅笑寒。
    梅花阑只是偏头,目光随意一垂,梅笑寒完好的扇骨就嘎巴,碎成了八瓣儿。
    随后从楼上到楼下,梅笑寒都是游魂一样地被梅思霁牵下来的,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失魂落魄地低头盯着碎在自己手心的扇骨,冲梅思霁喃喃:你们端烛君以前不是这样的。
    梅思霁复杂地看她一眼,赞同道:是啊,自从来了某个狐狸精。
    楼上的狐狸精这会儿已经放下了床帐,脱了外面的喜袍,又脱了里衣当然,不干什么,只是为了换个衣服。
    梅花阑这个变脸怪又披了正人君子那张皮,自己全程在外面也换了衣服,并没额外出声,也没作妖。
    片刻后,换好衣服的庄清流低头叠好喜袍,又心里微妙地摸了摸,才挑开床帐,出去递给了梅花阑,一起收着下了楼。
    酿酒姑娘暂且住的地方仍旧在郊外,不过金蝉镇不大,四人很快出城,见到了她。
    梅思霁还以为这趟来,是还有话要问,不由聚精会神地在旁认真听,却听庄清流进门后就开门见山地道:虽然不好意思,但我来是想尝尝你们家的酒。
    梅笑寒也立刻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酿酒姑娘虽然身体和精神渐渐好一些了,但整个人还很迷茫,看着庄清流:你
    不是这样的。
    梅笑寒很快觉着只有自己一个人靠谱地进门,将鬼新娘之事的隐情大抵和酿酒姑娘解释了一遍,等话说完,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很抱歉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不过这种事,你总应该知道真相的。
    梅思霁很快递了手帕给酿酒姑娘。
    酿酒姑娘接过手帕:多谢。
    不必客气,就这些事,你早些休息吧,我们走了。梅笑寒干这种老妈子活计显然已经十分熟练,说完便起身告辞。
    庄清流却仍旧趴桌上道:不。我真的非常想尝尝你们家的酒。
    几人:
    酿酒姑娘偏头柔声道:我家的酒都烧没了。
    庄清流露出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却眨眼想了想后,又道:那你能把方子卖给我吗?我只是想自己酿两坛尝尝,绝对不会流出去的。
    大概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所以酿酒姑娘并没有什么不信服,可能还有点本不在意的原因,于是很快找了纸笔,低头写了张酿酒方出来。
    庄清流很快开心地接过,转头挑挑眉,示意梅花阑掏钱。
    梅思霁:
    梅笑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样子,很快明白了庄清流的意思,这姑娘如今无依无靠,即便有酿酒的方子,一个人也暂时支撑不起来,所以很需要一笔钱重新开始生活。
    梅花阑不用说,自然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于是在桌上放了一袋金梅花,冲酿酒姑娘道:这袋金梅花不仅可以在当铺兑换,你若拿着,梅家在此地的驻城弟子也会对你多有关照,你放话出去,便绝对无人再敢觊觎你。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他们帮忙。
    庄清流叠起酒方揣怀里:这样就再好不过啦。
    几个人说着就转身出了门,在夜色中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直到她们走后许久,酿酒姑娘才反应过来,脸色复杂地拿着金梅花,转身到门口,久久目送她们离开。
    多谢。
    梅思霁绝不会承认庄清流这借花献佛的好心,边走边哼了声,新仇加旧恨地一起呕她:你其实就是想喝酒吧?
    庄清流好心情地甩着自己的柳枝:瞎讲。是我好善良。
    梅思霁:呕呕呕!
    庄清流也绷不住地别开头笑:积福这种事嘛,借花献佛又怎么样,我反正是不会忌讳劝人去做的毕竟鬼都有阴功,万物想必都一样。愿不愿意也无所谓,个人喜好和选择罢了。
    梅笑寒听了,却立时有些惆怅:我们家后山的立山石上有一行字,正是红尘广大,随手行义,时正我心,举手之劳。
    庄清流嗯了一声,转头问:这行字很对啊,怎么啦?
    梅笑寒转头摇了摇:没说不对。只是这行字听长辈说,是花阑父亲还未满十三岁的时候,在后山炼剑时即兴刻的。
    而他那样一个人,后来却没有好的下场。
    庄清流转头看了看梅花阑,梅花阑脸上并没有特殊的表情,只是往落霞峰的方向看了眼:过去接思归吧。
    于是几人很快又转道,深更半夜地上山接了梅思归。因为落霞峰前天还下了一场雨,梅思归此刻是滚着一身妈见打的造型出现的。
    一见几人,她立刻兴奋地从野鸡堆里煽翅飞了出来,甩着四溅的泥点就往庄清流怀里冲!
    庄清流掉头就跑:这是谁家的?我不要!
    梅思归不满地追在身后大骂:啾啾啾啾啾!
    梅笑寒在梅花阑的表情中伸手,心累地一把兜住泥巴鸟,低头道:宝贝,你别追着啾啾啾了,一会儿就挨打。
    梅思归无辜,眨了下被泥巴糊成了单眼皮的双眼皮:想了想,又要飞着追上去,好像故意要滚庄清流一身泥巴一样。
    庄清流转头瞪它一眼,感觉大的小的没一个省心,于是加快脚步,一溜烟儿地拐下了山。
    梅花阑镇定地一攥她手腕,带她原地消失了。
    梅思归这才扑棱到原地停下,坏心眼儿无处释放地转头,又一头滚进了梅思霁怀里。
    于是好好的一拨人,被迫分成了两拨走,这边的庄清流天旋地转后刚一睁眼,眼前已经成了梅家的仙府。而梅花阑站旁边,有些几不可查地小心低头看着她。
    庄清流只偏头瞧了瞧她,便转身,朝仙府外走。
    梅花阑脸色微变,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看着她的眼睛: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段缤。
    庄清流冲她挑挑眉:我要找他说的事还没说完呢,还是这点自由也没有了?
    梅花阑立即低头:自然不是。说着又眼底微失落地牵住她的手,试探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我不能替你做吗?
    庄清流转头哼了她一声:不用你。走了。
    梅花阑臊眉耷眼地紧攥着她的手不松开:那我陪你一起去。
    庄清流忽然转头,上下看了看她后,故意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放进她手心:梅畔,我帮他赎剑没用这个。
    这个钱袋,是当初在兰颂虚境里,梅花阑给她,让她买桃吃的钱袋。
    所以梅花阑低头看了手心片刻后,忽然抬眼问:那你是用什么,帮他赎的剑?
    第70章
    庄清流道:去街上抢了一袋钱。
    梅花阑:
    庄清流又故意道:拿刀架到店铺掌柜的脖子上,让他还剑?
    梅花阑:
    好了,是我的灵丹。庄清流不怎么在意地看了眼下山的方向,道,你知道我族跟人不一样,灵丹是不必放在体内,可以提出来的。我当初在藏书阁看书的时候随便试了一下,无意成功了,这段时间便留着偷偷琢磨了琢磨,抛了下光。
    梅花阑睫毛不停恍动地低头看她。
    本来是想当信物送给你,让你安心的。庄清流挑了她一眼,但是那天没钱用,当了。
    梅花阑大概是心里的感觉一瞬间难以形容,整个人都没说出话。
    庄清流抬头看了眼天色:好了,快给我让开,一会儿大半夜该睡了。说着抬脚就要走。
    梅花阑却忽然伸手抄住了她,旋即飞身而起,在夜色中极速出了仙府的屏障,带着人一路俯冲下了山。
    浮在半山腰的冷雾和厉风不断从耳边呼啸刮过,刺得脸呼啦啦生疼。梅花阑只是用袖摆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庄清流的脸,自己看着无边夜色纹丝不动。
    很快,两人落脚在一个后巷口的桥头。庄清流偏头看了眼段缤不是租而是买下的小院子,还亮着灯,应该还没睡,心道正好。
    梅花阑却松手后又伸手,攥了一下她的手腕。
    庄清流被她拉得一顿,不由无奈地抬头看了眼浅月:你还让我走吗?
    梅花阑在她身后静了一下:我是想问,在幻境里的时候,女鬼让你看到什么了?
    庄清流似有深意地转头瞧她一眼:看到了你是怎么口不对心渣我的。
    梅花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什么?
    思归崖。庄清流简单地概括了三个字,然后也不急着走了,顺势靠在树上,看着地上的月影好像在想什么。
    梅花阑又来回看着她的眼睛:在想什么?
    想一件事。
    庄清流目光一瞥,扶着垂到手边的柳藤,随便摇了摇:有人一直在用你拿剑杀了我的事重复做文章他其实是想诱我离开你身边。
    梅花阑眼底深深一动。
    第一,从碧波粼之湖那里一开始,他肯定就很想我离开你身边。第二,说明他清楚你杀过我这件事的隐情,所以只能通过幻境这种时机,暗地里单方面地挑拨。
    梅花阑一双眼睛里风云变幻,似乎在几不可查地回想什么。
    庄清流却感觉无聊,不想围绕着这个话题说来说去了,于是从柳树上挺起身,吧唧弹了下梅花阑的额头,一指她:所以我不会离开你身边的你现在就在这儿等我,不准偷听。
    段缤处在深巷中的院门很快被推开又合上,梅花阑果然一直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了。
    庄清流合上门缝,冲着她看过来的目光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绕进了前面大堂。人还没彻底踏进去,就被浓重的卤煮味儿熏了个趔趄。
    段缤不仅正在两大锅熟卤前面无表情地浇汤装袋,大门外面儿居然还排着老长的两行队。
    庄清流非常稀奇地往外扫了一眼,又随手在锅里挑了个勉强有食欲的猪蹄,扒开尝了尝。
    段缤对她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这种事似乎十分淡定,只是主动放下勺筷道:你回来了。
    嗯啊。庄清流只尝了猪蹄一口,就意味深长地瞥着外面那些排长队的人,降低声音道,怎么卖个卤味还雇人排队,而且你雇就雇了,好歹踩准饭点,这都快大半夜了,雇人在那儿表演是什么意思?鬼会来买吗?
    段缤从柜台后取出一串钱,声音毫无波澜地平淡道:因为在饭点雇人价很高,而夜晚闲下来的人却很多,价钱便宜。
    说着拿出一串钱走出门,三两下给那些人一人两个铜板分发完,回来挂了歇业的牌子。
    庄清流:社会如此现实。
    段缤随手把那两大锅卤煮用锅盖盖了,又拖出把椅子放庄清流旁边:你继续说吧,让我做什么事?
    听你这口气,怎么像个没有感情的做事机器。
    庄清流见他的椅子是从大锅旁拽过来的,坐下前便顿了一下,低头在椅子上顺手摸了一把,结果果然一摸一大把油,不由敬谢不敏地擦擦手,又随便在屋内转圈溜达:我觉着最重要的事,自然还是成为世界首富。
    段缤近乎纯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向她。
    怎么啦?为什么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庄清流在屋内四下都溜达过了,又放出渡厄环了个圈儿,才转回来诚恳道,这个呢,无钱万事悲,有钱至少能解决这世上十分之九的事情,这很真实,你不觉着吗?
    段缤想了想,点头:是。
    你不是觉着本来就是这样,才是;而是我这么说,你才是的吧?庄清流又不由笑了声,从柜台里拉出一个账本儿,翻到空白的一页后,招手道,过来。
    段缤很快走近,低头听她道:你之所以这段时间赔赔赔,纯粹是地方没选好。接下来,就听我的,转去这两个地方吧。
    上梓和灵璧?段缤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四个字,沉默地认了半天才不确定抬眼。
    上梓土地丰沃,算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自然最适合开门儿经商。而灵璧地界内,吃食和商铺都极为匮乏,若在那里开店,生意自然也不会差的。庄清流夹着笔给他分析,而等你有了第一桶金之后呢,可以做天下间往来倒卖的生意因为我大致发现仙门百家如今多还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往来的商贸交易几乎死水一滩,这可是发家致富的不二良机。
    段缤短暂默然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仍旧还是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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