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时阔亭问。
    他宝绽看向应笑侬,我没让他来。
    对,应笑侬帮腔,你们师兄弟说事,他来干什么。
    时阔亭转身去里屋:跟我过来。
    宝绽跟着他去,还是那间屋,一对相向的椅子,师兄弟面对面坐下,不同的是,这次低着头的是宝绽。
    人不在眼前的时候,时阔亭凶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宝绽来了,他又舍不得说,手抓在膝盖上,扫眉耷眼干生气。
    他半天不开口,宝绽想了想,自己招了:师哥,我恋爱了。
    时阔亭的脸皱得像个包子,一副自家的好白菜让野猪拱了的表情:恋爱恋爱你倒是挑个人哪。
    他没揪着性别说事,宝绽舒了一口气:这辈子,他语气坚定,就匡正了。
    匡正时阔亭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先不说他是男是女,就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跟你一辈子?
    宝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姓匡的是什么人,时阔亭给他掰包子说馅儿,高材生!大总裁!他交过的女朋友你十个指头都不够数,这要是放在戏文里,妥妥的花花太岁,这种人能有什么真心?
    他宝绽急了,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时阔亭冷笑,不是那种人他勾搭你,良心让狗吃了!
    他这样说匡正,宝绽不高兴,但忍着没作声。
    我真不明白,时阔亭埋怨,你一直规规矩矩的,怎么会跟他赶这种时髦?
    不是赶时髦,宝绽嘟囔,我们奔着一辈子去的。
    一辈子、一辈子,同性恋今天聚明天散的,哪来的一辈子,时阔亭当下叫板:他要是真能跟你过一辈子,甭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狗,是鬼我都认了!
    听了这话,宝绽腾地站起来,开始脱西装。
    时阔亭发懵:干什么你
    宝绽把衬衫袖口解开,晃了晃腕子,一新一旧两只银镯子落下来,叮,碰在手背上。
    时阔亭瞄一眼,不懂他什么意思。
    这个,宝绽把那只新镯子给他看,匡正妈妈给我的。
    时阔亭怔住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匡正他妈?
    打死他都不相信,在他浑然不知的这段日子里,宝绽和匡正都好到这种地步了,拿过去的话说,私定了终身,又有了媒妁之言。
    我们跟妈妈保证过,宝绽的眼睛闪闪发亮,没有一点阴霾,在一起,一辈子。
    妈妈,他又有了妈妈,时阔亭忽然意识到,匡正给他的不光是爱情,不光是优越的生活和越来越独立的人格,还有家。
    时阔亭缄默了,彻彻底底地无话可说,宝绽蹲下来,像上学时那样抱着胳膊。
    时阔亭从近处看着他的眼睛:我怕他伤着你。
    宝绽明白,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
    不光是感情,时阔亭难以启齿,还有那些事你怎么受得了?
    什么事?宝绽问。
    他果然懵懂,时阔亭掐了掐额头,掏出手机,输入几个字转过屏幕,在看到页面的一瞬间,宝绽的脸色变了。
    这时手机在裤兜里响,宝绽打了个颤,慌乱接起来:喂
    是蓝姐,上来就说:今天如意洲出道,歌已经发了。
    啊?宝绽事先没接到通知。
    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蓝姐很干脆,官微交给小黄打理,数据他负责做,如意洲现在没有曝光度,发歌出道就是走个形式,咱们综艺上见分晓。
    小黄是如意洲的助理,之前做造型、拍硬照都是他带队,宝绽点点头,心思全在刚才时阔亭给他看的东西上:好。
    行,你忙吧。那边挂了电话。
    宝绽愣愣的,脑子里一团乱,回过头,对上时阔亭黑沉沉的眼睛,你告诉匡正,他说,
    想领你回去,让他亲自来。
    第170章
    匡正给Panamera换了个风挡, 然后去宾利4S店提了辆飞驰, 他一周前订的, 手续都办好, 宝绽的电话打进来。
    喂,哥!宝绽压着嗓子, 不敢大声。
    匡正在休息区坐下:怎么回事, 跟做贼似的。
    宝绽有点局促:我怕师哥听见。
    工作人员送来咖啡,匡正道声谢,电话里又说:哥, 你来接我一趟。
    接一趟没问题, 匡正本来也要过去的, 但宝绽这个状态,这个心虚的语气,他勾起嘴角:怎么, 真让人扣啦?
    没扣宝绽不肯承认,就是得你来接。
    那不还是扣了,匡正逗他:我不去接,就不让你回家?
    是这个意思, 但宝绽嘴硬:没那么说
    还行,匡正说风凉话, 手机没给你没收了。
    没收了我拿什么给你打电话, 宝绽顶他,有股凶巴巴的小劲儿,先不说这个, 一会儿你来,别空着手。
    嗯?
    买点水果、礼盒什么的,宝绽想了想,对了,奶粉,师哥小侬肯定高兴。
    等会儿,匡正没跟上他这个登门提亲的进度,不是去跟你师哥赔罪加谈判吗,怎么搞得像见家长似的?
    什么谈判,宝绽避开见家长这个重点,都是一家人。
    匡正挑眉,懂了,宝绽这是把他那个炸毛的师哥搞定了:买东西太麻烦,这样,我网上选几样,今晚肯定送到。
    不行,宝绽说,快递送来的和你拎来的能一样吗?
    这一刻,匡正意识到,宝绽是有娘家人的,虽然不能像大姑娘一样谈婚论嫁,但要得到他,要名正言顺把他接回家,马虎不得。
    你这时候不拿出点儿诚意来,宝绽咕哝,什么时候拿
    知道了,匡正含着一抹笑,我们家小宝儿还有什么交代?
    你那个,宝绽嘱咐,跟师哥低调点儿,别太狂了。
    我狂吗?这匡正可不认,我哪次见你们如意洲的人不是夹着尾巴?
    都这时候了,宝绽埋怨,哥你别跟我顶嘴。
    匡正有点傻眼,他在MA当VP、到私银做总裁,从来都是说上句,今天被小男朋友啪嚓扣了个顶嘴的帽子,哭笑不得:好,媳妇儿,你等着,我马上到!
    说完,他立刻挂电话,生生把宝绽的话掐掉了半截: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媳
    他开着新车去买水果,拿了一盒淡雪草莓、一盒智力金车、一对太阳之子,赶上王林缺货,换了一箱冬恋,礼盒随便挑了点海参、蜂胶、雪蛤这些,还有几罐进口奶粉,大包小裹地去时阔亭家。
    上了楼,他把东西放在脚下,抬手敲门。
    门很快打开,但只开了一条缝,应笑侬迈出来:哟,匡哥来啦。
    匡正看见他就头疼,上次就是这小子耍了他一圈,气得他回来砸门,这时候还得装得服服帖帖:小侬,我来接宝绽。
    应笑侬一脚横在门前,飞着眼刀,扬了扬下巴,宝处是我们如意洲的冠上珍珠,你说接就接?
    匡正知道会有刁难,可没想到连门都不让进:怎么着,还得刀山火海走一遭?
    敢情!应笑侬那个派头,天生的飒沓,唐僧取经还九九八十一难呢,你取这么个大活人回去,怎么也得过三关!
    匡正把西装下摆往后一甩,笑了,今儿就当是他和宝绽大喜的日子,有人堵门儿,他就敢迎门儿:行,来吧。
    应笑侬眼睛一转,坏主意说有就有:你说你来,也没放个炮仗什么的,这么着,你就在这门口喊几声,让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听见,你来接宝绽回家。
    什么?匡正盯着他,他三十好几,再怎么说也是个老总,满楼道喊话太丢人了。
    怎么,不愿意叫,应笑侬作势要回屋,不叫算了。
    叫叫叫,匡正拉住他,愤愤地清了清嗓子宝儿,我我接你回家!
    应笑侬满意了,笑得像朵花:一遍。
    匡正横他一眼:宝儿!我接你回家!
    应笑侬靠着门:两遍。
    宝儿!喊都喊了,匡正彻底豁出去,我来接你回家!
    啪嗒,隔壁邻居的门开了,又是那个光膀子的大哥,叼着根烟,看见匡正,乐了:怎么着哥们儿,老婆成天往娘家跑?
    匡正的脸青里透紫,没理他,碾着牙问应笑侬:行了吧?
    应笑侬老神在在:第一关算你过了,第二关嘛
    匡正灼灼瞪着他。
    不为难你,应笑侬翻起腕子,掌心一亮,五十个俯卧撑。
    确实不为难,匡正当即脱下西装,往应笑侬身上一甩,解开衬衫扣子。
    他那身材,平时裹在西装里看不见,眼下绷着薄薄的一层白衬衫,再出点汗,肌肉线条性感得一逼。
    我操,媳妇!光膀子那大哥又说话了,快来,来!拿俩凳子过来,上次砸门那男的来做俯卧撑了!
    匡正黑着脸趴下去,两手撑地,在门口那一块不大的地方,一秒一个快速地做。应笑侬给他喊数儿,喊到三十九变二十,喊完二十又变十五,这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做了得有一二百个,才收声作罢。
    匡正大汗淋漓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余光一瞥,隔壁那两口子真坐凳子上看热闹呢,女的敷着个面膜,就差嗑把瓜子了。
    匡正呼出一口气,直视着应笑侬:第三关。
    第三关,应笑侬缓缓笑了,要带人走,怎么也得给大舅哥包个红包吧?
    匡正随着他笑,喊话、俯卧撑、掏钱,属掏钱最容易,他拢了把汗湿的头发:我个人给烟波致爽俱乐部和如意洲基金会注资,他推着应笑侬的胸口,多少你们报个数,接着一脚踹开门,我的彩礼钱。
    他带着一身热汗闯进屋,时阔亭在客厅等他,穿着一身长衫,面前是一把空椅子,匡正走过去,大马金刀坐下。
    时阔亭看他的眼神绝不温和,甚至算得上凶,匡正理解,男人嘛,没这点血气称不上爷们儿:阔亭,他恳切地低下头,我来接宝绽回家。
    门口,应笑侬在往屋里拎东西,时阔亭扫一眼,你有钱,但我们不稀罕,他清楚地说,我们要的是你的心。
    匡正看进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我给的也是心。
    两个男人,差不多大,论岁数时阔亭得叫匡正一声哥,但因着宝绽,他得挺起来,给师弟撑家门:宝绽小时候没有爸,长大了又没有妈,你不能欺负他,他嗓门不高,但句句顶硬,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小侬、如意洲上上下下,跟你拼命。
    匡正毫不犹豫:我把他当宝贝捧着。
    时阔亭知道他一言九鼎,接着说:你得办手续。
    匡正一下子没理解。
    中国办不了,去外国办,时阔亭绷着脸,总之得有证。
    他指的是结婚,这不用他说,更远的匡正都规划好了,人生在世悲喜无常,哪天他有个万一,财产除了父母,就是宝绽的:一定。
    有了这两条,时阔亭放下心:我们穷唱戏的,没什么好给你,他郑重地说,烟波致爽俱乐部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算我们这边的彩礼。
    匡正愣住,方才应笑侬跟他要红包,他答应给烟波致爽注资,这才两分钟,这笔钱又回到他兜里,巧合也好,设计也罢,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
    打今天起,时阔亭正襟危坐,你就是我们如意洲的一份子。
    一份子,匡正的心滚烫,他和宝绽还没真正结合,但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从更深处扭结在一起,是比唇舌、肉体更坚韧的东西,丝丝缕缕,这辈子都分不开。
    时阔亭向他伸出手,神情复杂:你得对宝绽好。
    匡正一把握上去,紧紧的,比语言更有力。
    十几年师兄弟,时阔亭感慨,有好吃的,宝绽第一个找我,挨欺负了,也第一个找我,往后他交给你了。
    匡正让他搞的,眼眶有点发热,刚才在楼道里喊话、脏了吧唧地做俯卧撑、还有这段谈话,都是走个形式,但形式本身就是力量,因为这些形式,他才确认宝绽的可贵,记住这个人来之不易。
    时阔亭松开他的手,和善地笑起来。
    这周找个时间,匡正说,你带着如意洲,我带着万融臻汇,咱们一起吃个饭,搞搞联谊。
    时阔亭点点头,给他指了指东屋。
    宝绽在那屋里,匡正站起来,汗湿的衬衫有些狼狈,实在不像个新郎官儿,他推门进去,东窗明媚的阳光下,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哥。宝绽背着光走向他。
    匡正双手把他搂住,抚上那片笔直的薄背,还有那张温热的脸,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他吻上去,不顾地点,忘了呼吸,可宝绽却蹙着眉头,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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