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什么!小顾在身后喊,你的马跑不过我!
    他说得对,他是空运来的比利时温血马,段钊的则是马会提供的训练马,没跑多远,小顾就追上来了,他也够坏的,缀在段钊后头,拿鞭子狠狠抽他的马屁股。
    劣马受了疼,扬着前蹄甩了下背,差点把段钊晃下去,他回头瞪姓顾的一眼,一扽马缰绳,往旁边的杨树林冲。
    马蹄飞快,像要乘风而起,这样惊人的速度,低处的树枝迎面打来,段钊俯身趴在马背上,将将躲过,后头的小少爷没防备,被树枝扫了一脸,抽出了半边红印子。
    哈哈哈哈!段钊的笑声从前头传来,小顾连忙勒紧缰绳停在原地,摸了把脸,还好没见血。
    喂,一报还一报,树影婆娑,只听见段钊的声音,见不到人,你抽我马屁股,我才引你进来的!
    小顾盯着眼前摇动的枝桠,从深深浅浅的金黄中、从层层叠叠的阔叶间,一人一马踱出来,马是劣等马,人却是精彩的人。
    脸花了,段钊隔着一段距离瞧他,出去要让人笑话了。
    你到底是哪家的!小顾动了气。
    我?段钊抬起一条腿架在马鞍上,像个拦路的恶霸,我不是会员,我和围着你那帮人一样,是万融臻汇的客户经理。
    小顾皱眉,像是不相信一个客户经理能有这么好的骑术。
    做个交易怎么样?段钊冲他笑,有股富家子的顽劣劲儿,我给你指条小路,你绕出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找私银是为什么。
    段钊和小顾久久没回来,咖啡凉了,匡正望着远处的山景,正无聊,有个人在他身边坐下:你好,万融臻汇?
    匡正挑眉朝他看去:你哪位?
    gs的,对方笑笑,把人引走那个,是你们的客户经理?
    匡正不置可否。
    别白费力气了,gs的人挂着笑,这种级别的客户,你们根本不够格。
    gs的私银部在国内深耕了近十年,瞧不起万融臻汇这种草台班子很正常,是吗,匡正笑得比他还和气,那怎么让我们把人弄走了?
    对方沉默片刻,撂下了一句话:这单你们做不了。
    正说着,段钊骑马回来,gs的人让位起身,段钊拍着身上的树叶,坐到匡正身边:老板,头一句就是,这单我们做不了。
    几秒钟前,匡正刚听过一样的话:为什么?
    段钊隔着桌子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战国红,听说过吗?
    匡正没印象。
    一种虚拟货币,段钊复述小顾的话,半年前在国际币圈儿出现,还没登录主流购买平台,他想大量买入,在找有途径的私银。
    匡正恍然大悟,怪不得gs说他们做不了,这种处在初创期的小众投机产品只在圈内人之间交易,他们确实没路子。
    吹了一脑袋山风,两人打道回府,段钊半路接了个电话,是之前做奶茶连锁那大姐,和儿媳妇斗法斗得疲乏无力,让他陪着去做中医养生。段钊骂了句娘,给匡正发条语音,打个轮儿下高架,联系内科专家去了。
    回到万融臻汇,匡正进办公室头一件事就是给宝绽打电话,明明早上才分开,这会儿已经想得不行:喂,宝儿,吃饭了吗?
    宝绽的语气有点怪:吃了。
    匡正隐约听见电视声:你在家?
    嗯。宝绽似乎不想理他。
    回家怎么也不告诉我,匡正心疼他走那一个多小时的路,我送你。
    宝绽所问非所答:下周有重要演出,我给大伙放了一天假。
    匡正觉得他在闹别扭:怎么了,宝儿?
    我把你床单洗了,宝绽闷声说,床头柜里那些过期的东西都扔了。
    床头柜?匡正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过期他张了张嘴:不是,宝儿
    不说了,我好像听见大黑叫了。
    电话断了,匡正站在总裁办公室明亮的大窗前,有些茫然,床头柜里还有过期的吗?太久没用过,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说实话,他的私生活不算乱,但听宝绽那意思,好像他是个风流糜烂的老流氓
    正郁闷,内线电话响,说是来了位姓顾的客人。
    这个姓引起了匡正的注意,他立刻下楼,果然,前台站的正是马场的小顾,换了一身毛呢西装,傲气的脸破了半边,劈头就问:那小子呢,我找他。
    匡正看一眼表,这才两个小时就追过来了,段经理出外勤,他瞧着他脸上的擦伤,想象不出金刀是怎么把他搞成这样的,您改天
    小顾昂着头:我等他。
    好,匡正回头叫,夏可,过来陪一下。
    说罢,他转身上楼,虽说他还不清楚战国红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接洽的门路,但人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不叼一口实在不是他的风格。进办公室,匡正开电脑全网搜索,什么也没搜到,换洋葱浏览器上暗网,这才找到了只言片语。
    看了半个多小时,暂时够忽悠一阵了,他返身下楼,本以为人在接待室,没想到夏可竟然把小顾领到了办公区,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喝着一次性纸杯里的速溶咖啡,用一种匡正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聊得火热。
    匡正有点懵,恰巧来晓星找他汇报建客户数据库的情况,那边夏可和小顾勾着肩搭着背,边聊边往外走,匡正还没来得及忽悠,人已经离开了万融臻汇。
    夏可送完人回来,匡正把他叫住:行啊,把人聊成哥们儿了。
    夏可咂了下嘴,眉飞色舞的:老板,你终于发现我的能力了?
    匡正笑了:我早发现你的能力了。
    嘴碎。
    夏可双手插兜甩了下头:没办法,天生的,金牌公关。
    你们说的什么语?匡正能肯定不是英语法语日语韩语这几种。
    夏可睁大了眼睛:老板,我们说的是家乡话啊。
    匡正愕然:哪儿的家乡话?
    温州啊,夏可说,我是温州人,祖籍和他是一个县一个镇一个村,我们那地方,骑自行车出门五分钟互相就听不懂了,讲一样的话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这也可以?匡正从小生活在大城市,不理解他说的这种同乡情。
    老板,你放心,夏可费劲地踮着脚,搭着匡正的膀子,这笔百年不遇千年难求的大单,我肯定给你拿下!
    匡正瞧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特想逗他:有种东西叫战国红,是什么、在哪儿买、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吗?
    夏可噎住了,旁边蓬着一头软发正在改数据的来晓星忽然说:我知道啊,战国红中国区的版主是我好基友。
    第79章
    匡正在家门口把车停下, 对着后视镜拢了拢头发, 副驾驶上放着一捧鲜花。他没敢买红玫瑰, 买的白玫瑰, 女店员大概以为他是送夫人,包装时特地在花中间插了一只抱着蜂蜜罐子的小熊, 俏皮可爱。
    他神采奕奕地下车, 今天心情不错,金刀把小顾引到了万融臻汇,夏可用方言技能拿下, 来晓星资源支持, 团队配合默契, 这一单尽在掌握。
    开门进屋,一股热腾腾的肉香,匡正立刻饥肠辘辘起来, 抱着花换上拖鞋,见宝绽在餐厅,正坐在桌边啃排骨。
    饭在锅里,宝绽看都没看他, 自己盛。
    不是,匡正捧着花过去, 有点来气, 你没等我,自己先吃了?
    饿了。宝绽冷冰冰的,看到他怀里的玫瑰花, 愣了一下,移开眼睛。
    匡正是干总裁的,不可能让一个唱戏的小男孩牵着鼻子走,他站着没动,把花往他面前递:怎么着,不要啊?
    宝绽正扒饭,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给我的?他没想到,大概是受宠若惊,强作冷淡地低下头,我又不是女孩儿。
    男的女的都一样,匡正勾起嘴角,拿花去蹭他的脸,店员说了,道歉送五十朵玫瑰花,快接着,挺沉的。
    宝绽让他撩得烦,放下筷子,把花抱过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吃饭。
    匡正还是不去,脱掉西装坐在他对面,很不讲理:你给我盛。
    我该的你,宝绽撂狠话,但可能是因为花,语气软软的,快去,一会儿凉了。
    匡正不说话,两臂搭着椅背,一副流氓相,脚在桌子底下臭不要脸地勾他的腿:生我气了?
    这种事宝绽根本弄不过他,边躲边咬着筷子尖,匡正盯着他咬筷子的牙齿,两腿把他夹住,死死缠着:往哪儿跑,你小子看着我。
    宝绽不看。
    不就是一盒东西吗,匡正瞧他眨动的睫毛,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没有生气的理由,除非他和自己一样,匡正的手心微汗,心里藏了点什么。
    吃饭!宝绽跟他挣,大腿和大腿紧紧蹭在一起。
    小孩子似的嬉闹,匡正却觉得热,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了,下一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我不知道,宝绽服了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就觉得你在咱们家放那种东西不好。
    咱们家,三个字,让匡正冷静下来,是,他们共同有着一个家,不是那种能放纵风流的关系:啊慢慢松开腿,他点头,以后不放了。
    嗯,宝绽抿着嘴唇起身,去给他盛饭,你吃多少?
    匡正盯着他又直又薄的背,明明就在眼前,却镜花水月般遥远,你给我盛多少,我吃多少。
    宝绽笑了,拿话噎他:我能撑死你你信不信
    这时他的手机响,在客厅茶几上,他给匡正盛好饭,擦着手去接:喂,小侬?
    应笑侬上来就问:周五的剧目,你想好了吗?
    有点想法。宝绽朝匡正摆手,让他别看自己,赶紧吃。
    应笑侬也在吃饭,吸了口面条:你说说。
    宝绽在沙发上坐下:我想来一出漂亮的,说起戏,他神采飞扬,小对唱,不用长,但要节奏快,有精气神儿,还得有彩头。
    应笑侬想到一出戏,宝绽心里也有一出戏,两个人异口同声:双投唐!
    《双投唐》又名《断密涧》,是传统老生花脸戏,讲的是瓦岗寨寨主李密率神箭手王伯当投奔唐王李世民,后又反唐,最终死在断密涧的故事。
    这戏是好,宝绽犯愁,但有一个问题
    咱们没有花脸,应笑侬早替他想好了,甭担心,你只管唱,别的我去解决。
    宝绽的嗓子高,而且亮,唱这出戏再合适不过,只是要找一个能搭他、又不被他压下去的花脸不容易。
    你有接洽的人?宝绽奇怪,剧团出来的铜锤就那么几个
    对了,应笑侬打断他,还一个事儿。
    宝绽等着他说,应笑侬却有些迟疑:别墅那钥匙,我去还了,房主
    房主?宝绽皱着眉头听。
    他后来没找过你吧?应笑侬反过来问。
    啊?宝绽摇头,没有啊。
    哦
    他越是吞吞吐吐,宝绽越好奇: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婆婆妈妈的!
    应笑侬也不想婆妈,实在是这事儿
    他给了我一地址,让我去送钥匙,我去正赶上他挺痛快一人,这些话对宝绽却不好讲,赶上一男的和他闹分手,衣服裤子扔了一地。
    男的闹分手?宝绽瞠目,你是说他
    对,应笑侬觉得对不住宝绽,你在他房子里住那么久,我这肠子都悔青了!
    宝绽瞄一眼匡正,捂着手机小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可能人家就是
    喂,匡正从餐桌那边回头,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呢?
    哪儿搞错了!电话里应笑侬自己在那儿叨叨,我告诉你,就你和姓匡的那关系就不正常,小心哪天
    啊没有。宝绽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应笑侬说到一半,看电话断了,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气鼓鼓地吃面,短信提示灯一直在闪,是之前为了给如意洲找钱联系过的邹叔,十来条短信不外乎一个意思,希望他作为段家的长子,能回去和老段好好谈一次。
    应笑侬吃完面,把塑料碗扔进垃圾桶,洗脸刷牙,回来编辑短信页面、全选、删除,然后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第二天他起晚了,随便吃口东西,没去如意洲,而是打车去了市京剧团,在剧团大门口的传达室拨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院里快步走来一个人,二十多岁,剃着晃眼的大光头,老远就喊:应笑侬!
    张雷,应笑侬笑着伸出手,好几年没见了。
    七年!张雷领他进院儿,自从七年前京剧团招聘,应笑侬在这里落马,他们就再没见过,怎么样,现在在哪儿呢,还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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