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樱颤声道:百人本,瘟疫村庄。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面无表情地躺在满是坑的地上。
    今天什么也不想说。
    连动也不想动。
    第56章 瘟疫村庄
    小船勉强靠岸, 千梧也终于看清了那块告示牌。
    【第5个副本:瘟疫村庄】
    【玩家人数:100】
    【任务目标:村庄内无BOSS,所有玩家全力求生,以任务贡献度算分】
    【任务描述:爱收藏的商人先生在老家村里建了一栋收藏馆,但他本人常年在外跑商。后来无名瘟疫下山, 屠尽全村, 村里再无活人。商人先生雇佣一百位勇士, 替他勇闯村庄,去收藏馆里将藏品拿出来。玩家们将在副本外休整补充一夜, 第二天抽签上路。请记住,一路西行,收藏馆在村庄中心, 拿到藏品继续西行方可出村。】
    你们不太走运。船夫惋惜道。
    正下船的彭彭闻言脚下一绊,茫然地回过头。
    江沉看着指示牌, 前面的副本都有全员死亡触发机制,要么是滚动的死亡筛选, 要么是未完成全员暴毙的任务限制, 而这个副本什么都没有。
    船夫腹中声音说,以任务贡献度算分,代表不强迫贡献。这种副本就是所有老鸟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死亡本,危险极高, 收益近乎没有。
    祝福大家好运后, 他便不再吭声。岸边交通拥堵, 船夫们在静默中协调撑桨, 交错离开。
    村庄依傍着一座大山, 入口矗立着那块指示牌,旁边有一大片连排的小竹屋,篱笆外挂着出发营地的牌子。
    一大片玩家茫然地站在这片游离在副本外的空地上, 千梧一眼扫过去,几乎全员独鸟,神情木然地盯着在夜色中逐渐暗淡的牌子。有人扭头望向村庄里,眼神空洞而恐惧。
    千梧看着看着出了神,直到彭彭扒拉他一下,想什么呢?
    千梧回神,嗯?
    走神发愣还似笑非笑的,吓人啊。屈樱搓着胳膊小声说:这个副本可没BOSS,你悠着点,少中邪。
    江沉神色柔和,千梧与他对视一眼,回答屈樱道:我没想BOSS的事,只是觉得当下场面很有灵感。
    彭彭面无表情,认真的吗?看到九十多个被死亡震慑得头皮发麻的小可怜,你却只想画画?
    我好像已经走出灵感低谷了,不能画画太遗憾。千梧嘴角含笑,从他身边经过往竹屋的方向走去,希望早点离开神经。
    是啊。彭彭叹一口气跟上,在这连个观众都没有。
    钟离冶跟上去:今晚先入住竹屋,商量一下对策吧。
    天色昏暗,玩家们却并不交谈,一百人沉默着往竹院走,人人都保持着距离。
    妈呀!
    走在前面的人脚下忽然一顿,慌乱向后跌坐在地。
    夜色下,竹篱外的一排两米高的篱笆柱忽然同时转过身来。那竟是十个身体粗壮披头散发的老太婆,随着那人的惊呼,她们同时抬头,肥垂的脸颊在空中颤着,冲玩家们微笑。
    下一秒,她们头顶的篱笆上忽然亮起火光,照亮那一张张阴沉丑陋的脸。
    恐惧在死寂中发酵,江沉走到千梧身边,两人的衣袖摩擦在一起。
    千梧轻声道: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似曾相识。
    江沉:似曾相识?
    身高两米,脸颊肥垂的老太婆,像哪本书里描写过的山鬼,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千梧打了个哈欠,天一黑就犯困,他垂着眼皮道:看来今晚无法消停了。
    十个老太婆分散开为玩家指路,篱笆院门最多只容两人同时进入,一百个玩家只好挤在门口缓慢进去。千梧在人堆里站着,眼神无意识扫过那些面孔,江沉忽然低声道:有熟人。
    嗯?千梧挑眉,在哪?
    他话音刚落,不等江沉提示,就看见了熟面孔。
    第一个副本里的放逐者琪琪,仍旧是那身高中生打扮,她走到门口看见千梧,回头冲他挑唇一笑。
    她竟然还在这。彭彭下意识往屈樱面前拦了一步,你离她远点,省着她再蛊惑你。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千梧视线扫过琪琪的手臂,说道:红蓝两根都在初始值,应该不是伪装的假神经。看来在庄园副本之后,她又阴差阳错进了一次我们的神经,杀够玩家留了下来。
    已经进门的琪琪像是听到了,回头冲千梧笑:没错,以后就是一根神经里的蚂蚱了,大佬多照顾我啊,我可是知道你能耐的人。
    千梧脸上笑意淡然,眼神越过她,继续看着其他玩家。
    这是第五个副本,进本的独鸟人均水平不错,甚至有个别天赋条件好的,冷静神经几乎和江沉等高,敏感也有千梧的将近一半。
    小队照例等到了最后,一个老太婆过来说道:我带你们去房间休息。
    每人一间吗?千梧平静地跟着她走,这里能住下吗?
    能的,房间紧凑些,刚好一百间。老太婆说道:这村庄很邪门,明早抽签进入前,你们可要好好休息啊。
    千梧未发一言,彭彭他们几个顺次被安顿进房间,老太婆领着他和江沉走到一排竹屋的最后两间,就是这里了。再过一阵会有更声,打更后,你们就不能踏出房间。但还请不要立刻睡觉,夜里我会来挨个关照你们。
    大可不必。千梧微笑,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这是我的本份,无需多言。老太婆替他拉开房门,请进吧。
    房间里黑灯瞎火,只有两盏蜡烛,火苗无端地蹿动,被烛光照亮的屋顶上拉下两条熏黑的痕迹。
    千梧走到床边坐下,没一会江沉就出现在门口,钟离冶和屈樱也在。
    钟离冶道:似乎没什么异样,除了那几个长相惊人的老太婆。
    还没正式进入村庄,神经或许不会动真格。千梧说,彭彭呢?
    钟离冶犹豫了下,我刚才敲他房门,他说他累了想直接休息。
    他有点怪怪的。屈樱皱眉道:从上个副本出来就垮着,昨天晚上酒局最后不是你送他回房间吗?你们吵架了?
    没有。钟离冶皱眉,喝多了,我俩还在一起聊了半宿人生,谁知道他怎么了。
    千梧闻言看了江沉一眼,江沉说,瘟疫村庄,各位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大概就像这个名一样,会有感染源。钟离冶说,告示牌说明早还要抽签上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福袋里开出很多无纺布和抗生素,今晚我连夜做一些口罩,明天早上发给你们。
    屈樱皱眉想了想,瘟疫村庄,我们还没进村庄,应该还没有感染风险吧?
    嗯。千梧点头,牌子上写的是,玩家们在此休整补充一夜,言外之意,吃好喝好睡好。
    村庄早就被瘟疫屠遍,没有活体就没有瘟疫。但神经里一切都说不准,大家还是要小心。钟离冶说,请各位记住,从明天起,不要轻易动村庄里的水和食品,还有尽量不要触碰眼耳口鼻,不要让自己身上出现伤口。
    屈樱叹气道:我看千梧挺爱吃发爷家的那种老式糕,出来前在福袋里屯了不少,我们分一分吧。还有水,你们谁带水袋了?
    炼狱本里客栈的水袋,我拿了五个出来。钟离冶掏出福袋,正好一人一个,明早出发前都灌满。
    屈樱用油纸拆分带出来的糕饼,惯例给千梧包了最大的一包,递给他前又有些犹豫,这东西越吃越渴,饿的不行再吃,别贪嘴啊。
    千梧淡然笑道,这么严重?
    不然怎么办。屈樱担忧地从福袋里掏出医用手套,这个你戴着吧,你本来就容易触发危险。
    不必。千梧摇头,如果真有瘟疫,没人能逃脱。比起这个,我更介意所谓的抽签上路。
    江沉道:村口进去有三条小路,黑灯瞎火没太看清,明早再说。
    物资分配完毕,屈樱拿着彭彭那一份要给他送去,千梧等她走了才叫道:钟离。
    钟离冶在门口回头,嗯?
    有事要问你。江沉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上门,把他挡在门里。
    钟离冶有些惊讶,怎么了?什么事一定要今晚问?
    你不是法医。千梧平静地审视着他,剥皮剜目,掂灰知骨,你是医生,而且是有丰富急救经验,也上惯大手术台的医生。
    狭小的房间里寂静了许久,钟离冶忽然垂眸笑出声,你俩怎么了?剥皮剜目,掂灰知骨,这不更是法医的能耐?
    法医没有这能耐。江沉盯着他,法医的职业本领在于检验,医生才擅长操刀。上次彭彭受伤,我们都能看出你很不愿意帮忙,或许是心里有应激,翻药箱时手还哆嗦着,但一旦给他缝合起来,又快又稳,这不是刻进骨子里的职业素养是什么?
    钟离冶闻言垂眸微笑,烛光摇曳,斯文的气质却仿佛在逐渐分崩离析,他抬手抚上额头,指尖轻轻打着颤。
    彭彭跟你们说什么了?他空洞地深呼吸,低声道:昨晚我喝醉,和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瞧不起我,是不是?转头也告诉你们了?
    千梧和江沉对视一眼,江沉道:他没说太细,所以我们想听你解释。
    彭彭挺有正义感的。钟离冶无力笑笑,他拉过旁边的小马扎跌坐下去,垂头无力道:没错,那是一个一念之间。那一刀就挨着大血管,那天我值班,他冲进来不让我惊动任何人,让我悄悄给他把刀拔了。我太慌了,局麻针尖都抵在他肉上那一瞬间才想起来他对利多卡因过敏。
    钟离冶嗓音嘶哑,手指抓进发间,佝身剧烈地颤抖着,针头就抵在他身上,他呼吸时那把刀会不断下移,大血管已经要破了,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原本就来不及准备无菌环境,他又不让喊人,不麻醉他可能休克,休克一样会死,只是概率稍微小了一点。但只要他死了,很多人的痛苦都结束了,我
    千梧后脊梁阴森森地发寒,他盯着屈膝蜷缩起来的男人,冷声道:你打了会让他过敏的麻醉剂,或者说,你杀了他。
    我违背了医生的道德。钟离冶忽然痛哭出声,同事们都说那是一起无法避免的事故,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对利多卡因过敏,那个情势下忘记皮试是很正常的,但我自己心里知道不是,我的手术刀变成了杀人刀,是我杀了他!
    江沉一直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真的叫钟离冶吗?
    男人颤抖了一下,过许久他才哑声道:是之后改的名。
    原名叫什么?
    钟离冶怆然苦笑,或许你听过,钟离是个复姓,也是我的本名,我原本姓钟,我叫钟理。
    这两个字落下,千梧一下子站了起来。
    江沉声音依旧平静,原来如此。帝国最年轻有名的一把手术刀。你老师四年前还为我父亲车祸抢救过,可惜,他也没能留下我父亲一条命。
    钟离冶颓然点点头,我知道。
    千梧愣了许久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忽然蹙眉道:不对。
    钟离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什么不对。
    时间不对。千梧皱眉看向江沉,他是比彭彭大了几岁,但彭彭爸爸出事时彭彭还是个小孩子,那时候他也
    江沉点头,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天才医生钟理,应该是最近一年多才慢慢淡出公众视野的,麻醉剂的事情应该也就是近两年的事吧。
    你们在说什么?钟离冶抬起满是红血丝的一双眼,彭彭爸爸出事?他爸爸怎么了?
    江沉轻声道:你刚说的对麻醉剂过敏的那个人
    钟离冶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是我继父。欠下一屁股债跑了,后来我混出头,他又回来,脾气软了很多,还会做饭。我以为他改邪归正,但他背地里却打我妈,那把刀就是我妈插的,所以他让我不要惊动其他值班大夫,我当然不会叫人来动大手术。他笑着呛起来,我怎么可能为了他把我妈折进去?
    千梧一屁股坐回床上,猛地出了口气。
    他手心里全都是汗,后背发寒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很抱歉,迫使你说出这段经历。江沉走过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许久后才说道:昨天你跟彭彭说了多少?
    说我利用药物致敏杀死过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但我没说他和我的关系。钟离冶含着泪笑笑,彭彭挺单纯一个小孩子,乐乐呵呵的,虽然总是嚷嚷着背负仇恨,但他那样能和什么人结仇?我不想让他听到太黑暗的东西。
    我觉得你得和他把事情说完整。江沉顿了顿,或许神经在选人时无意中创造了一些巧合,你有权利对自己的事缄默,但既然说了,就把事情说清楚。
    彭彭怎么了?钟离冶看着他,又看向千梧,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应该由我们来告诉你。千梧说道:但你必须得向他解释清楚。
    钟离冶皱眉看了他们许久,而后才沉沉地点了点头,昨晚我喝太多了,他趴在我背上哼哼唧唧,他说觉得我就像他哥哥一样,我们聊了好久,不知不觉我就跟他说了点我的事。好吧,明天我找个机会和他说。
    钟离冶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千梧和江沉站在门口,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
    江沉叹气低声道:每个人都有故事。他犯了错,觉得自己不配医生这两个字,换了个身份掩饰心里的腐烂。船夫没说错,进入神经的人都是在外面无法生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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