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梧闻言勾起唇角,轻声道:神经舍得么。
    夜深,小丫头来叮嘱各位候选者早点休息。三个人都走了,江沉跟在他们后面,等彭彭最后一个离开房间,他忽然伸手推上了门。
    千梧道:你还有什么
    江沉转过身来盯着他,画,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千梧神色如常,军官与情人的设定,在这是很好的保命策略。
    江沉有些无奈地笑起来,糊弄我,可以再用点心。
    千梧挑眉,我说的是事实。
    我看到的才是事实。江沉说着拿出口袋中的千梧的公开资料,你自己和这支枪同时出现在我手里,什么意思?
    求生欲的意思。千梧冷声道。
    江沉盯着他,是吗,你会愿意为此违心作画?
    千梧与他对峙似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转身走到床边,说道:你想太多了,早知道会这样,我换一种设定。
    这幅画我见过。江沉忽然在他背后道。
    唐剪烛副本里,你随手涂过类似的构图吧,只是那时我左手拿着的是一支真正的玫瑰,我没想到它会是你的一个意象。江沉轻声道:如果玫瑰愿意回来,或许军官愿意放下枪。
    你疯了。千梧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江沉眼神依旧平和,垂眸道:我很冷静。
    我只是想重新拥有它。
    *
    夜深人静时,千梧拿着红烛,轻轻推开了房门。
    走廊另一端站着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千梧轻轻抚摸了下红烛,红烛自动亮起,他捏着蜡烛向那个人的方向举了举。
    江沉过来,低声道:走吧。
    唐剪烛竟然还能用么。江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里的红烛,我以为上一个副本它就已经废了。
    话音刚落,红烛烛光就愤愤地跳了跳。
    千梧笑着说,可能每个道具都会在一些特定的副本受到限制,具体我也说不好。
    江沉望着红烛思量着没说话。走廊漆黑而幽静,他们借着一簇小小的火光并肩上楼。
    有没有小时候的感觉?江沉低声问。
    千梧勾着唇角,你说呢。
    书房门锁着,千梧动手一压门把手,发现压不动,于是便闪身对江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江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准备好的铁丝,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探。
    啧。千梧把烛光捧近,原来溜门撬锁也是部队里的求生技能。
    多谢夸奖。江沉平静道:艰难时期,确实用这招偷看了不少文件。
    千梧笑眯眯,出去后我要去军部举报你。
    欢迎举报。江沉挑眉,我一定会严肃处理我自己的。
    话音落,锁芯发出极细微的一个声响,江沉把铁丝收好,抬手压下了门。
    书房里空无一人,千梧把红烛放在桌上,转身看着背后的书柜。
    占据一面墙的书柜塞得满满当当,每本书的书脊上都写着人名。千梧一眼扫到江沉的名字,随手抽出来翻了翻。
    空白的。他遗憾地摇头,看来你的演艺生涯刚刚建档,还没什么造诣。
    江沉闻言也抽出千梧那本,同样是空白。
    他放下册子,一眼扫过书柜,所以曲京每一位明星候选者都在发爷这里有生平档案。我们找一找阿九的。
    足有数百上千的册子,千梧捏着红烛到处检查,说道:没有阿九。
    会不会是那个。江沉说着,指向书柜的左上角。
    有一个名字:雪柔。
    雪柔千梧挑眉,为什么是她?
    别人只有一册,她足足有十几册。江沉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不远处的凳子拎过来,千梧踩上去,将上面第一本雪柔抽了出来。
    他翻开扉页,挑了挑眉。
    雪柔,艺名阿九。
    恭喜江少帅答对了。千梧站在凳子上说,看来阿九曾经在曲京叱咤风云,光是生平档案就这么多。
    你小心点,别摔了。江沉在下面扶着椅背,把书拿下来看。
    烛光幽暗,只能照亮窄窄一片空间。千梧跟它沟通了半天,它的光晕反而越来越弱,像是故意在唱反调。
    实在无法,两人只好凑在一起借着那一点点光翻书。
    阿九来曲京时只有十九岁。
    倾城歌姬,一曲动京华。她来的那天晚上正值中秋,她在花灯船上一曲高歌,将美艳和温情唱进每一个曲京人的心中。
    阿九成了曲京的珍宝。逢她出行,便同山呼海啸,爱慕者挤满了周遭几条街。群众一路尾随,却又不舍得靠近打扰,护送到曲京大舞台门口。人进去唱了,买不到票的人还要站在外面等她出来。
    阿九是一个有才华亦有情义的姑娘。
    她来曲京的第二年,写了四首新曲,每一曲都令人惊艳难平。发爷过生辰,她为伯乐填了祝寿词。一直疼爱她的邻街大娘过世,她为大娘守孝半月不登台。
    来曲京的第三年,阿九已经和这个地界成了生长在一起的符号。她深爱着赋予她璀璨人生的曲京,深爱每一个以真心喜欢她的粉丝。她在这里源源不断地写歌唱歌,曲京大舞台上永远有她的身影,衣裙蹁跹,这份辉煌和热闹似乎永远不会消散。
    十几本册子里,一多半都记录着阿九的创作灵感和唱片成绩,剩下还有许多她的饮食起居。
    她喜欢的胭脂,她爱穿的绸缎,她每日早上都要吃的汤包
    整座城市倾尽地爱她,她同样倾尽地爱着曲京。
    你,冷静一点。江沉默默把书册从千梧手底下抽出来,不要露出小时候看民俗小说的沉迷表情,怪让人害怕的。
    千梧怔了一会,给我,没看完呢。
    不可能坐在这一宿把这些都看一遍吧。江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伸手贴着他脑门压了压,清醒,冷静。
    千梧叹息一声,片刻后才开始泛泛地翻动着后面的册子,说道:
    搞艺术搞到这种地步,真是太成功太幸运了。人人都是她的听众。
    千梧老师在外面也有数不清的追崇者。江沉笑着说,从大人物到普通老百姓,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千金难求一画,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吧。
    其实是有点奇怪的。千梧草草翻到最后一本,说道:这里提到了九回艳。
    九回艳是阿九来到曲京的第九年创作,她原本要在九月九日自己生日那天登台演出。
    就记录到这了。千梧不信邪地往后又翻了翻,抬头又望向书柜,没了?
    关键线索,大概不会这么容易翻到。江沉说着把书理了理,但我们起码知道阿九是谁了,明天或许可以想办法跟居民打听打听,应该不至于人人讳莫如深。
    唔。千梧点点头,你把这些放回去吧,我懒得爬凳子。
    江沉闻言便捋起一摞书册,踩上凳子放回原处,千梧在下面给他递。
    二人流水线作业,一会功夫千梧就摊手道:没了。
    交出来。江沉无奈地拍拍上面的书脊,这里明明还有空余。
    千梧和他对峙似地凝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从右手袖子里抽出一本册子递过去,给。
    物归原处,两人又从书房里出来。
    我是不懂你对偷拿副本里的东西有什么执念。江沉摇头叹息道:别跟我说你又从这些人物传记上获取到了什么直觉。
    就是有啊。千梧挑眉,你凭什么质疑我没有直觉,你敏感天赋很高么?
    你说公众票选的依据是什么?江沉问,今天是公开资料,明天是巡城亮相。我们似乎并没有展示才艺的安排,发爷也说,个人才艺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家喜欢。
    这就是造星。千梧说,为什么喜欢不重要,只要喜欢就够了。每个人票选的标准都不一样,这种事很玄,要看命。
    千梧老师在这里仍然很讨人喜欢。江沉笑着说,神经大概是故意为你安排对你危险系数低的副本。
    千梧忽然想起什么,那个蒋阳阳
    嗯?江沉停顿,怎么了?
    千梧说,蒋阳阳或许因缘巧合与阿九有什么相似之处,今天在街上就有人对她的资料很惊艳。
    倾城歌姬,这是她的个人介绍。江沉思索着说道:她还在公开资料上写了一些自己创作的歌词,美艳,动听,富有才情。或许这些相似之处让曲京人想到了阿九。她的票数确实高得吓人。
    千梧闻言点点头,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走。
    今天那个看守老头说,曲京的快乐没有了,或许唯有找人完整表演九回艳,快乐才会重回曲京。
    阿九大概死了吧。千梧忽然说道。
    江沉脚下一顿。
    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戛然而止的个人传记,每个人都对她闭口不提。千梧说着又顿了顿,他们不敢提她,但他们又思念着她。大街小巷放着她的唱片,不断选星希望能重现她的《九回艳》。
    千梧低声喃喃道:会被人这样喜欢,她一定很满足。
    江沉闻言默然注视着他。千梧微微出着神,黑眸低垂,似是羡慕又似是怜惜。
    他一边低语,右手一边似是无意识地抚摸着左边的袖子。
    江沉忽然皱眉。
    你他伸手捉住千梧的左手腕。
    千梧吓一跳,一个回神瞪着他,干什么?
    还藏了一本?江沉难以置信地把他的胳膊拉到身前,不由分说伸手进袖子里,果然捏到一个东西。他皱着眉抽出来,是最后一本阿九的传记。
    江沉:
    千梧:
    片刻后,千梧轻轻舔了舔唇角。
    这是来自天赋者的直觉,你不会懂的。他说。
    江沉:
    指挥官先生面无表情地将书册丢还给他,藏好了,别让下人和其他玩家发现。
    嗯嗯。千梧笑眯眯地把书重新卷一卷,塞进袖子里。
    两人走到千梧门口,江沉正要说晚安,千梧却忽然顿住了脚。
    你听千梧忽然说。
    听什么?江沉一愣,挑眉沉寂片刻,低声道:哪有声音?
    有的。千梧说着走到走廊对面,伸手推开了窗。
    月色下的小院静悄悄,前面的曲京大舞台一盏灯都没亮,黑灯瞎火中,他却分明听见大舞台里传来一个女子低沉婉转的歌声。
    很轻很低,嘶嘶哑哑,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就连旋律都十分缥缈,断断续续。
    千梧一把拉住江沉的手,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咦咿呀咿呀。
    小神经摩擦着地面哼着歌。
    第46章 九回艳
    曲京大舞台空无一人, 漆黑幽深。但随着跑近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就连江沉也逐渐听见了哼歌的声音。
    嘶哑低沉,断断续续,在漆黑的夜晚幽幽回荡。
    千梧抓着他的手跑到曲京大舞台门口, 停下来喘了两口气, 而后伸手去推门。
    江沉一把拉住他, 低声问,东西都带了吗?
    带了。千梧说着摸了摸口袋里的福袋。
    江沉点头, 自己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沉重的红漆大门吱呀着开启,视线穿过狭长幽暗的通道,空旷的舞台中央站着一个女人。
    不知哪来的一道光照在女人身上, 她穿着白睡裙,裸露在外的腿白皙修长, 光脚踩着木头地板。一头茂密的黑发披散开,她背对着千梧和江沉, 双手在空中缓缓挽动, 嗓子里发出低哑咿咿呀的声音。
    江沉低声道:似乎触发了什么鬼
    蒋阳阳?千梧不可思议地走上前去,是蒋阳阳。
    别动。江沉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别靠近她。
    似是听到了她们的动静,蒋阳阳缓缓转过身来。
    千梧下意识拉住了江沉的胳膊。
    蒋阳阳还是平日的模样, 但又不太一样了。清澈无暇的白眼仁变得污黄, 她双目空洞涣散, 视线扫过千梧和江沉, 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继续在舞台上缓缓挪动着身子哼唱。
    那是一个千梧从未听过的曲调,他驻足倾听,不知为何竟有些微微出神。
    再回神, 是因为江沉忽然叫了一声蒋阳阳的名字。
    台上蒋阳阳不知何时停下了歌声,手挽着一只锋利的匕首,在惨白的光下高高举起,向着自己的喉咙。
    江沉手撑着台沿一跃而上,劈手夺刀。出神的蒋阳阳似乎被打断了,她猛地回过头盯着江沉,神色中似怒似悲,江沉手上加力,但这柔弱的女人却似被鬼力附体,他无论如何都夺不下那柄刀。
    千梧静静地站在台下,从听进去那支旋律起,他仿佛察觉不到紧张和惊慌,哪怕此时江沉就在和那附体的鬼怪对峙着,他只觉得心中悲凉,好像什么都不想做。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最近每天跟江沉插科打诨,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曲京人活在痛苦里,如果能听到那首歌,快乐就会回来了。
    千梧忽然想起下午老头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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