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羊前辈。顾青舟笑道。
    早餐是鸡丝粥,香滑可口, 厨娘的手艺比得上酒楼大厨。顾青舟又发现了公羊前辈一个与师父相似的地方,都善于享受生活。
    因为他吃得太香, 自觉被占了便宜的公羊漪, 脸色微微发黑。
    顾青舟没忍住就吃多了, 在他又动手盛粥时,公羊漪道:看你这幅身子骨,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还挺能吃的。
    顾青舟笑道:前辈家的饭就是香!
    忍住莫气。公羊漪捏紧筷子, 发出咔咔声。
    过了一会儿,顾青舟放下已经吃空的碗, 可怜巴巴道:前辈,我这几天都住客栈,花了不少盘缠,囊中羞涩。您看,我以后是不是就住在这儿?
    他要的不光是公羊前辈放话让他今天姑且待在这,还要以后都正大光明待着不走。公孙前辈既然不主动开口,他就主动一点,将这事情给坐实了。
    顾青舟因为有个看似温柔,实则任性的师父,这些年虽然不善于跟同窗打交道搞好关系,却有着一手哄师父的本事,自然而然也用在了师父的挚友身上。
    你还会囊中羞涩?公羊漪讥讽道,忽略顾青舟身上款式低调却上档次的衣料,找出漏洞道,你师父墨雪涛是出了名的有钱人,怎么你来一趟,他就没给你打点好?
    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顾青舟道,身为徒弟,未能为师父分忧,反而落得这一身伤病,让师父操碎了心,我实在不是一个好徒弟。出门时师父的确问过我盘缠够不够用,我心中愧对他,并没有收下。
    实际上墨雪涛知道他出身书香世家,手头宽裕,又在芜砚山那次历练中,得了不少端石可以兑现,所以只不过随便问了一句。
    公羊漪看似随意,实则在考验对方人品道:锦盒上面随便抠下一块宝石,就够你花好一阵子,你完全可以直接将画和那封信交给我,锦盒留下,难不成我还会跟墨雪涛一一对质?
    那怎么行!那是师父精心准备的锦盒,用来盛放给前辈的物品,特意叮嘱我将东西交到前辈您手里。我怎么能挪用?
    这时候不但要坚决表态,还得把话说得漂漂亮亮。
    顾青舟这话,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公羊漪都莫名感到有些开心。但他忍住,不流露笑意道:唉,你以后就在这儿吃住吧。
    明明昨天就收拾出了房间,公羊漪依旧装模作样,故意不情不愿道:我给你腾一间屋。
    多谢前辈,那我今天就将行李全部搬过来。顾青舟开心道。
    待两人用完早餐,公羊漪放下筷子道:去书房!
    顾青舟不知道书房在何处,停留在原地片刻等对方动作,就有墨女来领路。
    公羊府的书房宽敞明亮,一排排书架都被字画和书籍摆满了,房中香炉燃着香,熏香的味道,竟与师父墨雪涛所用的一样。书房窗外是池塘,水中游着许多观赏鱼,环境赏心悦目。
    顾青舟环顾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那里悬挂着一幅画。
    他走近一看,画像上的人竟然是师父墨雪涛。不过并非少年时师父的模样,看画像上的打扮,已经是在青云画院当师长时的这些年近作。
    画上没有题字和日期,顾青舟也判断不了究竟是何时所画。反正他在青云画院十年,师父的容貌一直没变过,喜好奢华装扮,满身珠宝琳琅也自始至终保持。
    在顾青舟观察这幅画时,公羊漪被四只恶鬼抬进书房,坐在了正对画像的书桌后。
    那位置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画像上的人。
    公羊漪一抬头,视线被顾青舟遮挡,见对方背对着他看画,顿时暴躁道: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了他十年还没看够?都已经跑我这儿来,还要继续看他的画像想他吗?
    顾青舟被公羊前辈急促的吼声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让出了画像与书桌间的道,走上前向公羊漪恭敬行了个礼道:晚辈看的并非画中人,而是作画之人的技法。
    哼,说的好听!怎么?让你失望了,技法不怎么样吧!公羊漪冷哼道,这幅画并非我所绘,只是一名见过墨雪涛的画师绘制,比我当年差远了!不过这二十多年,我只画鬼神,不再画凡人。更不会去画墨雪涛。所以你别想要在我这儿,见到任何一幅我亲手画的墨雪涛画像。
    公羊漪提到这名字,咬牙切齿,显然对当年事情无法释怀,他生怕对方误会,为自己辩解道:我将他的画像悬挂在这儿,不过是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当年的仇恨。
    原来前辈是在记仇。顾青舟表示理解的点点头道,前辈误会了,我并没有想问为何前辈的书房中,要悬挂我师父的画像?前辈也无需向我解释什么。
    谁要跟你解释!你想多了!公羊漪暴躁,将手一伸讨要道,我的画呢?
    他说的是那幅墨雪涛所画的他。
    早给前辈准备好了。前辈要的画,我怎么可能不用心。顾青舟伸手从徽章里,爽快拿出锦盒,走近公羊漪书桌前,双手呈上。
    顾青舟今天表现的太好,不但早早登门,画送的也俐落,让公羊漪想要找茬都挑不出来。除了太能吃。
    不过对方大概没料到这趟会在他面前吃瘪数日,盘缠用尽,节衣缩食,情有可原。公羊漪成功被顾青舟示弱的表现,给忽悠住了。
    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磋磨顾青舟同时,他自己也拿不到让他心痒难耐的画作,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如今墨雪涛的画作终于到手,公羊漪心情不由好了几分,看顾青舟也顺眼不少。
    墨雪涛这位徒弟,相貌出众,气质干净中带有一丝病弱,老这么欺负这个年轻人,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公羊漪得了画,忍住自己的急性子,放慢速度打开画卷,低头专注凝视它道:这便是那幅画?
    他语气中有些颤抖,故意提高语调,掩饰心情道:原来是它,这幅画我曾经见过。原来是它
    公羊漪伸手去抚画卷中的自己,又在即将触碰到时止住,手指蜷起,一时间心情复杂,那时候我与他还在墨池画院中当弟子。
    顾青舟想到了并蒂莲的称呼,想必那时候公羊前辈与师父的关系,也是两人最好的时候。
    师父拿着前辈年轻时候的画像,说二十多年没见,不知道前辈现在变成什么模样。顾青舟放柔声语道,师父形容前辈长得好。说到这儿时还停下话语,回忆了片刻。
    顾青舟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师父另一番话。
    他以前长得这般人模狗样的。
    咳咳
    顾青舟心虚的扭过头,不过公羊漪还沉浸在回忆中,并未发现此刻顾青舟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公羊漪将画重新卷起,收入锦盒中,连锦盒一起放进自己的徽章中。取了一幅画,交给顾青舟道:你来我这儿所求,我心中有数。不过我还需要翻阅家族典籍,你就暂且跟着我学画吧。从临摹这张图开始,这是我特意为你精挑细选出来的。
    有这工夫,还不如赶紧翻阅典籍。主次关系搞混了。顾青舟这趟来,主要是想学以至宝修补绘心的方法。
    顾青舟一打开画作就蒙了。这是一幅贵族春游图,画里的男女女女,骑在马上。既不是鬼大家擅长画的鬼,也不是神。
    顾青舟忍不住出声道:前辈,这幅图是?
    是我以前画的,如今我只画鬼神,不画人物,难道你来之前,没好好打听我吗?公羊漪理所当然道。
    晚辈只是不明白,前辈为何将此图交给我临摹?
    公羊漪嘴角上翘,得意笑道:画鬼神易,犬马难。我只是想以此图告诉你,我的画技到底如何。
    顾青舟口中发涩道,想不到前辈至今念念不忘。
    公羊漪指着自己的画作,自赏道:这张工笔人物画,以墨线为骨,采用平涂以及渲染两种色彩技法,线描技法丰富,人物细腻生动,整体用色华美。怎么样?不只有你师父墨雪涛用色大胆,能画出这样构图恢弘壮丽的作品。他墨雪涛能画,我也能!
    道理我都懂。不过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这幅画我临摹不出来。顾青舟道,前辈,我师父是否在信中写到,我绘心被夺后,影响了双眼视物?
    写了。公羊漪点头道。
    那师父大概是没写清楚,我这双眼睛如今无法辨别颜色。
    竟然伤得这么严重!公羊漪吃了一惊道。
    他脸色一沉,不是怪顾青舟无法辨色,也不怪墨雪涛信中没说清楚,却不满墨雪涛小看他。
    墨雪涛是否太看不起人了?我当年虽主修水墨,但他以为我只会画水墨画吗?传授你技法不需要分辨颜色吗?他这般对我漠不关心,我现在请你出去,还来得及吗?
    顾青舟连忙道:前辈这是反悔了?那晚辈斗胆,请前辈现在将我师父绘制的画作还给我,可否还来得及呢?
    两人相互对视,不同于顾青舟润泽却坚定的眼神。公羊漪眼神飘忽。
    公羊漪纠结了一下道:你继续留下吧。不就是传授水墨画吗?我能的。
    说完就夺过顾青舟手里的这幅色泽绚丽的贵族骑马出游图,换了一张水墨八鬼拔河图塞给对方。
    服务太热情周到,让顾青舟不知所措。
    他是否太低估师父画作在对方心中的分量?
    太低估了师父在对方心中的重要程度?
    第七十四章 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jpg】
    有师父撑腰, 顾青舟的胆子更大了。尤其是摸清楚了公羊前辈的软肋在哪里。
    他放下八鬼拔河图,坦言道:前辈的画技虽然好,能使我从中学到技法,取长补短, 更胜从前的自己, 但我想学的, 是前辈将至宝融合身体修补绘心, 又能在无损健康前提下, 将至宝取出身体的方法。
    公羊漪不耐烦道:都说了翻阅家族典籍需要时间!哪这么快找给你?
    顾青舟没被对方的语调吓住, 催促道:那么就请前辈速速翻阅。
    你怎么这般急性子?
    顾青舟苦笑道:不是晚辈性子急, 而是心中惦记此事, 无心学习前辈悉心传授的画作技法, 便白白辜负了前辈付出的精力和时间了。
    他话中有话,公羊前辈有这时间找应景画作给他临摹,闲得发慌, 不如赶紧取来典籍。
    顾青舟摸清了公羊漪性格吃软不吃硬,表明想法后, 放软声语道:我被夺去绘心已经有一段日子,每天生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 入眼只有黑白, 真真是度日如年, 就巴望着前辈能早日传授方法,还请前辈不要拖延。
    公羊漪的确有心拖延, 这点小心思被识破, 别扭道:你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连墨雪涛都不敢小瞧我的水墨画技, 如今我给你机会,让你待在我身边学习, 你却只想着找典籍。哎罢了。
    他就算心中有气,在顾青舟的示弱下,也发作不起来。
    顾青舟继续柔声道: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前辈需要多久能找到这部典籍?我也好在写信与师父报平安时,告知他我的近况。
    你要与墨雪涛通信?公羊漪两眼一亮又迅速收敛光芒。
    顾青舟问道:公羊前辈需要我给师父带几句话吗?
    不,不必了。公羊漪心中打着算盘,顿时熄了一半。那份典籍,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公羊漪悄然瞥了一眼顾青舟水汪汪的眼睛,改口道,多则两三个月吧。我公羊家以前是大家族,藏书甚多,我如今腿脚又不便。
    他说到这儿提声道:这都得怪你师父当年下手太狠,害我落下残疾。青舟呀,这句就不要写进信里了。
    前辈你这别扭的说法方式,到底是让我写还是不写?突然叫了一声青舟,更是让顾青舟身子一颤。
    前辈不良于行,可以指使晚辈去翻找。只要前辈告诉我典籍放在哪儿。顾青舟乖巧道。
    公羊漪一口拒绝道:我公羊家的藏书之处,外人不方便进去。
    顾青舟见对方眼神闪烁,心生怀疑,公羊前辈不会是打算先用话稳住他,实则继续拖延,引师父墨雪涛来渭龙城吧?
    以公羊前辈的性格,也不是做不出来。
    顾青舟试探道:前辈推三阻四,是否真的掌握修补绘心的方法?
    当然!公羊漪笃定道,我从不夸海口。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既然已经答应,必然会传授给你。
    可是晚辈惶恐不安,心慌得厉害。顾青舟故意以话激对方道,毕竟过去了二十多年,前辈若无把握找到那典籍,晚辈也不敢在信中写得太肯定,免得师父空欢喜一场。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任我!公羊漪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我还能欺骗你不成?只不过寻找需要时间。但是我懂得一种补色法,可以让你暂时恢复视力。
    补色法?顾青舟第一次听说。
    公羊漪面露一丝得意道:我公羊漪博学多才,会的东西,多到超乎你想象。我本不想炫耀自己所长,你却这么不放心我,便让你尝一点甜头。
    他说着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捏动复杂手势,之后取一支勾线笔,在顾青舟额头上飞速勾勒出繁复的线条,最终笔尖在眉心一点收笔。
    顾青舟从徽章里取出镜子,发现额头上被画了一朵绽开的墨莲,那墨迹却凭空消失,越来越淡,仿佛吸进了他的皮肤中,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光滑白皙的额头,以及额头上的一点朱砂红。
    朱砂红!
    顾青舟激动的发现,自己视线中的黑白,被其他颜色所浸染,眼眸所及之处恢复了本该有的颜色。
    润泽的双眼,也不再总有泪往外涌动,他用袖子轻轻一擦,眼前总覆着一层水汽的双眼,明亮清晰起来。
    前辈,您这补色法太高明了!顾青舟欣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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