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之前陈孑然百般阻挠不愿自己来她家,恐怕是心里自卑,不愿让顾茕见识她家真正的样子。
    陈子莹没有招呼顾茕,扶姐姐坐下后,忙不迭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照顾她喝了,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提醒陈孑然:姐,你要是渴了就跟我说,我去帮你倒,别自己去,厨房那壶水是满的,小心烫着。
    顾茕笑道:子莹你别担心,待会儿我帮你姐倒。
    她自从见着陈子莹,就没叫过陈孑然的名字,全是你姐你姐,话也都是对陈子莹说的,陈孑然不喜欢你姐这个称呼,潜意识里觉出点不对劲的地方,可惜头疼,没力气细想,只好自我安慰,顾茕想和子莹搞好关系,这是好事。
    妈呢?不是送你去上舞蹈课么?陈孑然问。
    陈子莹说:把我送到老师那里就去打牌了,妈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巴不得一天24小时都在牌桌上。
    陈孑然猛地一站,那我得赶紧做饭,不然等妈回来又要
    她起猛了,眼前一阵晕眩,又摔回沙发里。
    顾茕这才扶她,抱怨:医生都说了你要静养,你这会儿还做什么饭啊?
    陈孑然按着额头虚声说:平常都是我做。
    顾茕冷笑:你们家就你一个人会做饭么?离了你就能饿死?
    这话听在陈子莹耳中,颇有指桑骂槐之意,脸面难堪,咬着唇说:姐,你休息,我去做
    话音未落,有人从外面拧钥匙,门被打开,梁柔洁挎着小包走进家门。
    她一进门还没看人,先吸了吸鼻子就破口大骂:要死了陈孑然,你是死人啊?回来了都不知道做饭?你妹妹现在又要准备高考复习又要练舞准备参加比赛,你爸爸每天起早贪黑拿命挣钱,全家就你一个闲人你还在这偷懒,难道要我们全家喝西北风么?
    声音尖利刺耳,快要戳破顾茕的耳膜,顾茕皱着眉把来人上下一打量,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穿着性感的艳丽包臀裙,烫得焦黄的卷发,脸上妆弄得能刮下来一层粉。
    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个艳=俗的女人,竟然会是陈子莹的妈。
    再看陈孑然的脸色,已经吓白了。
    我我现在就去陈孑然匆忙想要站起来,被顾茕按住了肩膀。
    顾茕轻笑一声,对梁柔洁道:阿姨,孑然脑袋受伤了,医生说需要静养,不能过度劳累,今天的晚饭还是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顾茕见到梁柔洁的第一眼,就打心里厌恶这个俗气的女人,瞧她嘴里说的是些什么话?妹妹要准备高考,全家就陈孑然一个闲人?
    难道陈孑然不是个高三学生?难道她不用准备高考么?
    看她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的模样,好像还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有道理!
    顾茕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同一个家庭里,能养成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了。
    有这么偏心的母亲,陈孑然恐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变成这样内向自卑的个性才怪!
    梁柔洁一听家里还有陌生人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顾茕坐在沙发上轻蔑地看她,音调又高了一个八度,你是谁?也敢在我家里教训我?
    陈孑然接道:她是没说完,被陈子莹抢了过去,妈,她叫顾茕,是我朋友,今天不是周六么,我特地邀请她来咱们家做客的,您别凶人家嘛。
    陈子莹走过去,笑嘻嘻地帮梁柔洁接过包。
    梁柔洁一听顾茕是陈子莹的朋友,对她的脸色立马就缓和了,定睛细看,只见她从头到脚,不显山不露水,穿的全是价格不菲的奢侈品牌,连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都是自己一直想买又舍不得买的某款产自法国的限量高级香水,刚才还对顾茕横眉冷眼,下一秒,脸上突然像开了花似的热情起来,捂着嘴娇笑,哎呀原来是子莹的同学啊,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又转脸过去假意埋怨陈子莹:子莹你也真是的,怎么邀请朋友来家里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早点回来,多买几个菜,让你同学也尝尝我的手艺说罢又看向顾茕:对了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顾茕,草字头的茕。顾茕心里为这位女士变脸之迅速啧啧称奇,脸上还能保持笑容,道:阿姨,没打招呼就过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子莹是朋友,那就也和我的孩子是一样的,以后常来家里坐坐,啊?
    知道了,谢谢阿姨。
    梁柔洁眼尖,一眼就看出顾茕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不仅她身上穿的低调的名牌货,还有她谈吐间的气度,都不是普通孩子能比的,她为女儿能交到这样的朋友高兴,不想给顾茕留下太坏的印象,对陈孑然的态度也和蔼了许多,至少不敢当面指使陈孑然干这干那了,只是顾茕背过身去的时候剜陈孑然一眼,警告她:今天家里有贵客,你最好躲着,别给子莹丢脸。
    那眼神凶恶,眼珠子里爬了几条红线,看得陈孑然一哆嗦,站起来,往帘子后面自己的小床边走。
    去哪儿?顾茕站起来掺她。
    我我头不舒服,休息去了。陈孑然躲闪地说。
    现在就睡觉?顾茕诧异,你还没吃饭呢。
    我头晕,吃不下。
    那你先去睡会儿,等吃饭了我叫你。顾茕说。
    她看陈孑然往阳台走,还以为阳台那边被帘子挡着,还有一个房间是陈孑然的,没想到陈孑然拉开帘子,就只有阳台墙根边上一张孤零零的木板床,那木板看上去就是一块不知哪里拆下来不要了的旧门板,前后用木头钉了四个腿,陈孑然坐上去,床板就吱呀吱呀地晃悠,再看床上垫的褥子,棉花都发黑了!结成一块一块的!看上去毫无保暖能力,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年的破棉絮!
    你就睡这儿?顾茕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7月20号)有事,没法更新,请假一天,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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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为什么不反抗
    陈孑然在客厅搭起来的小床上已经睡了十来年了,没觉有什么不行的,就是最近几年,一年冬天比一年冷,今年还没到十二月呢,她睡觉已经要把自己的衣服全压在被子上才勉强能睡了,担忧等腊月时怎么捱,要是生病了,少不了耽误学习。
    对陈孑然来说,吃穿用度都是小事,只有高考是她前18年人生唯一的大事,她得上大学,她还想出省去临渊市,念临渊师范大学呢,读了师范,以后毕业了就能当小学老师,有自己的人生。
    这是陈孑然很早就埋在心底的理想,多么美好,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实现了,相比起来,暂时睡在哪里,吃什么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陈孑然这么多年习惯了,想得开,顾茕却为她愤怒不平,见她歪歪地坐在床边没说话,只当她心里有委屈说不出来,再看她抓着被角的粗糙的手指,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这也是个睡人的地方?瞧这被子,都硬成石头了!瞧这床,跟散架了似的!你家要是真穷成这样,连一张床一床被都舍不得买,明天我给你买来!都买最好的!
    她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好让陈孑然的母亲听见的,顾茕看陈子莹的吃穿用度,虽不算顶好,但也算小康之家,就是把花在陈子莹身上的钱匀三分之一出来,陈孑然睡的床、盖的被子、吃的穿的也能得体了,即使没有新衣服穿,难道连一床保暖的冬被也不舍得给她买么?这么冷的天,盖这种石头似的被子,难怪这才11月底,西朝市还不算太冷,陈孑然的手已经开始红肿,有了生冻疮的趋势!
    陈孑然脸色大变,神色紧张忐忑地摇头,示意顾茕别再说了,顾茕不听,还要继续为她抱不平,陈孑然忙扑上去捂她的嘴,哀求道:别别说了,算我算我求求你
    她声音颤抖,顾茕能听出明显的害怕,一愣,再稍微一动脑子就想透了其中关节。
    自己能为陈孑然抱不平一时,可能保护她一世么?瞧她母亲对俩姐妹的态度,恐怕等自己一走,她母亲还不知得怎么辱骂教训她呢!
    顾茕的家庭和一般人家不同,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她不知别家是否也如陈孑然家一样,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陈孑然老实平庸了一点,但就能区别对待成这样么?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养条狗还得给肉吃,有个狗窝住呢!陈孑然睡的这地方,连狗窝都不如!
    亏她母亲养着这么个会哭会说的大活人18年,就一点也不知道心疼?
    顾茕不想让陈孑然难过,也不说什么了,帮着她脱了校服外套,还要替她脱掉那件碍眼的旧红毛衣,陈孑然挡了下她的手,说:这件不脱了,就这么睡。
    顾茕问:这么睡着不难受么?
    陈孑然扯着嘴角笑笑,解释道:脱了睡,冷。
    她说得很平淡,早就习以为常,顾茕听在心里不是滋味,压低声音承诺她:明天我给你送一床好被子来,最暖和的那种。
    陈孑然摇头,我不要。
    她侧过身背对着顾茕,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轻,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不要。
    这是陈孑然从小在棍棒底下悟出来的规矩,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不懂事的时候还会看着陈子莹的好东西眼馋,被梁柔洁发现了,用竹扫把的枝子抽!背上、胳膊上,一道一道的血痕,火烧似的刺痛,抽得陈孑然跳起来哭,像耍猴似的,梁柔洁会愈发高兴,打得更厉害。
    后来陈孑然再不敢又跳又躲了,连哭也不敢大声,知道自己越痛,母亲打得越厉害。
    小时候陈孑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想继续活下去也太痛苦了,心惊胆战一刻也没停过,直到后来,陈孑然上了学,念了书,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时常会想,世界上有多少和她一样的孩子呢?于是她下定决心,以后要当一个小学老师,就算不能保护所有受伤害的孩子,也要尽自己所能,保护尽量多的孩子不受伤害。
    顾茕摸了摸她的背,感觉她的身材瘦弱得不像话,连骨头都比别人更薄一些,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陈孑然头痛,又因为顾茕的几句话,担心晚上母亲又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来,只眯了一个小时,噩梦不断,正在一片黑暗里冷汗涔涔,忽然听到有个优美动听的声音呼唤自己:陈孑然,陈孑然
    声音远而缥缈,陈孑然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顾茕温柔又担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痴痴地问:你怎么在这?
    我送你回来的,你忘啦?顾茕浅浅地微笑,把陈孑然额前乱发拨至一边,轻声道:先起来吃晚饭,吃过了再睡。
    哦陈孑然懵懂地坐起来,任顾茕把外衣批在她身上,又被顾茕搀扶下床,等坐上桌才清醒过来,四周一看,对上;梁柔洁眼中的凶光,陈孑然手一抖,碗筷都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了?是不是还难受?顾茕紧张地问。
    没没有陈孑然一个激灵,慌张端起碗,大口扒饭,桌上那么多菜,她只对着自己面前的一排清炒蕹菜梗伸筷子。
    干嘛光吃青菜。顾茕说着,把桌上那条红烧鱼最嫩的鱼肚子夹到她碗里,医生说了,你要多补充蛋白质,多吃鱼。说罢筷子不停,又要给陈孑然夹红烧排骨。
    陈孑然用手护住自己的碗,连连哀声:我我不喜欢吃肉,顾茕你自己吃吧,别管我了。接着几口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饭,只剩顾茕给她夹的一大块鱼肉躺在碗里,吃得太快不小心噎住,一边打嗝一边站起来说:我吃饱了!把碗端进厨房。
    那一块鱼肉,最后也没敢吃。
    顾茕看看躲在厨房里捂着嘴打嗝的陈孑然,又看看眼中得意的梁柔洁,气愤交加,真恨不得能教训她一顿,再看旁边面无表情吃饭的陈子莹,心中不解,在学校的时候明明看到她们姊妹二人关系亲厚得很,怎么一回家就是这个态度?难道陈子莹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陈孑然受的虐待么?
    我也吃饱了。顾茕忽觉没胃口,悻悻地放下了筷子。
    看梁柔洁这个态度,顾茕怕自己走后陈孑然还要有苦日子过,正绞尽脑汁想找个理由留下来过夜,正巧天公作美,窗外忽然一道闪电,把夜空劈得大亮,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瓢泼大雨就这么下了起来。
    顾茕顺势表示天太晚,又下雨,自己一个人回去太不安全,能不能留在陈家住一晚。
    梁柔洁能巴结上有钱人,当然求之不得,连说有地方住,就让她和陈子莹住一个屋。
    我不和她住。陈子莹拒绝得很干脆,她想睡沙发也行,打地铺也行,要是不愿意,就回去。
    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梁柔洁板着脸教训她。
    顾茕压根也没想过第一天来陈家就能和陈子莹睡一张床的美事,她摆手笑道:不用那么麻烦,阿姨,我和孑然挤一晚就行。又冲陈孑然眨眨眼,孑然,你愿不愿意。
    陈孑然没说话,梁柔洁先道:可是她那张床她欲言又止。
    顾茕似笑非笑地看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梁柔洁停了半晌,才干巴巴道:我怕你睡不惯。
    有什么睡不惯的?顾茕笑着反问,话里有话,您女儿都能睡得惯,我一个客人还睡不惯?莫非您虐待您女儿,故意让她睡破床盖破被?
    梁柔洁脸色尴尬,讪笑两声,那哪儿能啊,我是说孑然盖的是单人被,怕你俩夜里抢被子,待会儿再给你们抱一床大被子来。
    那敢情好,多谢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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