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嘉肴殿内响起不少私语声。
    刹如琅终于意识到自己公然问了不该问的,忙要解释,嘴巴被十皇子一把捂上,呜呜闷哼着被带远。
    等兄妹俩走远,柳纷云低声问:殿下得罪过这位公主吗?
    以前在团圆宴上见过她。莲衣放下牛排,却是平静道,她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柳纷云一愣。
    她没想到猫猫还会夸奖人族。
    只是脑瓜有点呆,总爱问些奇怪的问题。莲衣又补充一句,说完继续吃牛排。
    洗尘宴进行到一半,君上命令乐师们停下奏乐,端起酒杯致辞。
    摆过洗尘宴,这场春猎便算正式开始了。
    按照司礼部下发的行程笺,洗尘宴结束后,公主皇子们有三天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三天以后的辰时,统一前往最高处的猎场,男子进行春猎比试,女子则在指定场地静候。
    春猎活动统归司礼部管,倒是给大祭司放了个小长假。
    柳纷云给莲衣剥鸭皮时,一眼瞧见络冰轮和虞清月同坐一席。
    虞清月慢条斯理吃着碗中素菜,时不时和人互碰酒杯,络冰轮也跟着吃同样的素菜,目光却飘忽,不知道在看哪里。
    莲衣先前给柳纷云治伤,体力耗费略大,一只鸭腿还没吃完就犯困了,遗憾地喝了口鲜蔬汤,擦净手,起身离席。
    我还是第一次吃洗尘宴,没想到菜肴这么中看不中吃。
    走在长廊中,莲衣抱怨道:还不如你中午从百膳殿打来的吃食呢!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吃了不少菜,一边走路,一边还抚着微胀的肚子。
    柳纷云怕她撑着坐车不舒服,坚持要拉她在嘉肴殿里走两圈,莲衣正好想要消食,便由她牵自己到处逛。
    二人逛到一座花园外,系统忽道:宿主注意,刹如琅出现在附近。
    只有她一个人吗?柳纷云轻咦一声,十皇子刹允桓不在?
    不在。系统回答完,特意调出地图给她看,代表刹如琅的光点距离柳纷云只有百步。
    柳纷云只觉奇怪,大晚上的,这位小公主一个人在花园里干什么?
    见她站住脚步,自顾自发起呆,莲衣也跟着停下,诧异问:怎么突然停下了?
    柳纷云回过神,正琢磨怎么回答才好,忽然感应到花园里多出一股陌生又危险的气息。
    这次不单她,莲衣也觉察到了异样。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朝花园走去。
    花园并不大,栽着翠竹与一些花卉。柳纷云边走边看地图,刹如琅附近出现了一个代表妖族的光点,妖气颇重,实力远在莲衣之上。
    柳纷云突然想起师父白日里说的话,这座行宫里果然有棘手的妖族!
    她立即让莲衣停下,借助系统的透视功能,查看起花园内的情况。
    她看到一团黑影立在刹如琅面前,辨不出是什么种族。黑影没有伤害刹如琅,只是向她低下头部。
    你来得好慢。刹如琅手里提着食盒,没好气地对那团黑影道,烤鱼都要凉了,我再不回去,要是被兄长念叨了,我可全怪你!
    她说归说,动作麻利地打开食盒,等黑影之中伸出一只大黑爪,就把食盒里的烤鱼倒了上去。
    你赶紧走吧,回你的窝里吃。刹如琅顺势揉了揉它的肉垫,边盖食盒边催促道,这里有除妖师,我知道他们打不过你,但你万一受伤,除了那位巫医大人,没有谁能给你治疗。
    突然被提及,柳纷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她的气息也因此乱了一瞬,黑影收回大黑爪,头部转朝柳纷云她们的方向看了眼,却什么也没做,周身环绕起旋风,一眨眼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妖?!感到压迫感消失,莲衣才敢问,声音带颤,瞌睡虫全吓跑了。
    先前面对虞清月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不清楚,它的障眼法比较厉害,我连它的具体外形也看不到。柳纷云回答完,见刹如琅向门口走来,忙拉着莲衣快步离开。
    走在长廊里,柳纷云忍不住问:适才在洗尘宴上,殿下为什么会说刹如琅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莲衣还没从惊吓的状态缓过来,闻言定了定神,道:是妖族的直觉。除此之外,梨花她们确实受过小十五的恩惠。
    可是她刚才投喂的那只妖柳纷云欲言又止。
    嗯,那只妖身上的杀气很重,我已感应到了。莲衣沉声,先别急着回去,它似乎已经发现了我们,先去找你师父。
    自从知道虞清月也是妖之后,莲衣几乎把她当成一座靠山了。
    于是二人在殿外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办酒席的殿内,去找虞清月。
    虞清月仍在慢慢吃东西,只不过敬酒的人离开后,她碗里就只剩了荤菜。
    和一脸严肃的柳纷云对上目光,虞清月对络冰轮低语一句,搀扶她起身离席。
    我们散步消食的时候,差点遇上您说的恶妖。走到外面,柳纷云立即汇报道,幸好殿下的障眼法厉害,不然我们怕是要当场遇难了!
    虞清月一挑眉,扫了眼她们完好无损的衣物,淡淡道:别再乱走,待会儿随为师回去。
    好嘞!柳纷云就等这句话。
    络冰轮却是诧异地望了望莲衣,她从前与妖化的莲衣交过手,并不觉得莲衣需要躲什么恶妖。
    虞清月与络冰轮同乘一辆车,大祭司的车驾很宽敞,多带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上车后,四人一路保持沉默,待到进了络冰轮的桂枝殿,紧闭房门,柳纷云才开口:师父,您是不是要去对付那只妖?
    碍着络冰轮在场,虞清月摇头。
    见师父摇头,柳纷云也拿不定主意了,只是道:这样,您要是需要帮手,可以找我们。
    莲衣下意识掐了她一把,柳纷云嘶了一声,改口:呃,可以找我。
    虞清月冷着脸点了点头。
    络冰轮一路上都在意她们遇妖时的情形,见状问柳纷云道:嘉肴殿守卫森严,你们是在何处遇到那妖族,又是如何脱身?
    柳纷云看向莲衣,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如实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刹如琅给妖投喂食物的事。
    络冰轮听罢,眉头紧皱。
    本座先去联络随行的除妖师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觉胸口闷,忍不住掩口咳嗽起来。
    柳纷云还不知道她中了毒,讶然问:大祭司的病还没有好转吗?
    问完,她才觉出异样。大祭司身边有她师父在,师父肯定会给她诊脉开药,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哪怕是重病,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好转。
    柳纷云愕然看向师父,却发现师父正看向莲衣。
    你没有告诉纷云?虞清月问。
    不是您说不想插手就别过问吗?莲衣反问,我对络大祭司的死活可没兴趣!
    柳纷云一头雾水:怎么回事?难道大祭司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她只是随口一猜,谁料三人的目光同时投来。
    咳咳,如你所言,本座的确中了毒。最后还是络冰轮缓缓道,那毒名唤仙殒,人界难寻解药。
    仙殒是吗?柳纷云马上吩咐系统查询,调出搜索结果瞧了眼,脱口道,我在古籍上见过这种毒,制备解药的药材全生在妖界,确实难寻。但只要施针并以妖气梳理内息,就可以代替解药,逼出毒素。
    她说得太快,虞清月没来得及阻止,眸光顿变。
    络冰轮也是一怔。
    自从虞清月来后,她的症状的确一天天地减轻了,可虞清月告诉过她,寻常药物没法有效压制仙殒之毒,并多次建议她跟自己离开烛煌国,去找寻解药。
    既然寻常药物基本无效,那么她的身体缘何能好转?
    一个念头很快闪出,却被络冰轮自己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
    清月一直都是人,自她年少时便是,不可能是妖族!
    念及此,络冰轮冷笑一声:若是妖气入体方能解毒,本座倒不如死了算!
    柳纷云对她愿意接受这个治疗方案本就没抱希望,点了点头,不再多提。
    师父都在这了,哪怕没有解药,续命总是做得到的。
    除此之外,她不觉得师父会见死不救。万一大祭司真的濒死,师父肯定会为她渡妖气。
    那大祭司又是怎么中毒的?柳纷云岔开话,古籍上记载,仙殒通常是妖族惯用的毒,您还得罪过其他妖吗?
    现在可不就有一只么。莲衣说话时,还有点儿后怕,说实话,我从未在妖族身上嗅到过那么重的血腥气。
    柳纷云了然,看向络冰轮。
    虞清月却接过话:为师便是为解决此事而来,你们既然已经与它打过照面,又寻求为师的庇护来离开嘉肴殿,便知道要想办法避开它。
    师父,您真不需要帮助吗?柳纷云忍不住问,那只妖应该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只怕不好对付。
    为师何时说过要对付它?虞清月冷声。
    柳纷云咂了咂嘴,故意道:是,您始终没有说过,我就问问,您当没听过好了。
    她最清楚师父的脾气,要真是那只妖给络冰轮下了剧毒,师父哪里只是对付它,绝对会把它捉起来囚禁,好生折磨一番。
    不过柳纷云知道,她不希望发生的意外,络冰轮更不会希望。
    师父现在应该是演给络冰轮看,毕竟络冰轮已经身中剧毒,需要休息,没精力管朋友的去向了。
    回到晨星殿,莲衣换上睡袍,浴池也不泡,卧到榻上发呆。
    我心里不踏实。见柳纷云走来,莲衣低喃一声,一把将她紧紧抱住,阿云你说,那只恶妖会找过来么?
    殿下别怕。柳纷云抚了抚她的背,闭起眼开始施法,把用以警示的屏障张开。
    她是人族,刚才并没有感受到那只妖的威慑,也就没法得知为什么莲衣会怕成这样。
    阿云,你觉得那只妖是这里的,还是谁人从宫里带来的?莲衣缩在她怀里,又问。
    柳纷云想了想,我记得还没开春的时候,弦姑娘曾说,四公主刹萧曼的殿内进了个陌生的年轻医师。
    莲衣还记得这事,幽蓝眸顿时眯起。
    我认为那只妖和四公主有关系。柳纷云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
    你不晓得,十五公主和四公主有血海深仇。莲衣沉声道,那只妖若亲近十五公主,便不会为四公主做事。
    十五殿下和四公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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