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子了然,起了身出了内殿。
    李英抬手扶了杨太后,说:太后,皇上是天子之命,定可以醒转过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这事不可让他人知晓,太后您要保重身体,这朝堂还需要您来主持
    杨太后站坐直了身,说:这事先不要外传,明日的早朝便先通知各位大臣取消了,就说皇上这几天染了风寒,不便上朝。
    李英应了声,沉默了片刻,脸上挂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杨太后看着他,眉心紧蹙,道:有何事你便说,这般扭捏做什么。
    李英跪了下去,说:太后,奴才知道此刻不便说什么,但为了皇上安危着想,奴才斗胆献上一言。
    说。
    江湖之上有一位行医之人,传闻医术了得,可治不治之症,奴才便想了,要不要请那人来给皇上瞧瞧。
    人在哪里,快去请,总要试一下,太医院的人也用不上杨太后急道。
    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不过这事不能张贴告示,相对来说会慢一些,如果派
    太后说:去找名扬,名扬常在虞都说不定会听说过,皇上先前也最信任他,宠他,去唤名扬进宫,快去。
    这会儿风大了,雨也大了。
    小院里噼里啪啦都是雨声,将那静谧的黑夜割裂开来,上官明棠被那声音吵醒,睁了眼,有些睡不着了。
    东方月的手还紧紧环在他腰身,脖颈间也是他烫热的呼吸。
    上官明棠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抽了手,可没想到这一动便将人吵醒了。
    东方月伸了手,腰身一环又把人拽回了怀里,迷糊道:往哪儿跑。
    醒了吗?上官明棠揉着他的手,说,我睡不着了。
    东方月头埋在他颈肩,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故意的。
    东方月沉沉地道:又做噩梦了?不怕,我在呢。
    雨太大了。
    被他这一说,东方月忽然就醒了神,说: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雨,不过,今年大虞一定风调
    公子公子夜羽在房外急促地敲着门。
    主子夜羽有急事
    夜羽一向稳重,从不会这般急躁,若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东方兀得坐起身,问道:何事如此急切?
    说话间东方月已经下了榻,披了衣服,上官明棠也跟着坐起来,替他拿了外衣。
    宫里来了人,找您呢。
    东方月从他手中接了衣服,蹬了靴子。
    事情紧急,夜羽伞都没打便跑了过来,这会儿正滴着水,一旁的小玄子也是湿淋淋的。
    东方月推开房门,看着人问:到底何事,谁来寻我?
    小玄子见了人,忙上前跪首:公子,皇上他晕倒了,现在昏迷不醒,奴才请过来请
    东方月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什么太医呢,没给皇上瞧?
    小玄子说:太医束手无策,奴才奉命来请您,太后他老人家正在大殿内等您呢。
    上官明棠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看着人说:你先去,我去唤奴牙,稍后进宫。
    说话间,东方月已然出了门,可没出一秒又转了回来,捏了捏上官明棠的手心,叮嘱道:别急,不要淋雨。
    上官明棠点头,目送着人出了府。
    夜羽没跟在东方月身后,而是留了下来,说:公子,夜羽在这,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唤我就好。
    上官明棠看着他说:院子小,住不下几人,我便让他们去了萧府,你去找奴牙,带她去皇宫,我与你们汇合,但是不要惊动府里的人,可懂嘛?
    夜羽点了头,夜羽明白。
    东方月走得快,也没打伞,小玄子在后边跟不上他,但还是努力的小跑着。
    东方月边走边问:皇上何时晕倒的?
    小玄子喘着粗气,说:今夜公公去殿内想要伺候皇上休息,进去唤了半天人没应声,这才发现皇上晕倒在那书案上了,我同公公连忙扶了人去龙榻,请了太医过来。
    那是谁让你来传我。东方月问。
    是公公,也是太后。
    知道了。
    东方月赶到承德殿时便见一排人跪着那,他没来得及细看,湿着身子便直接闯了殿。
    太后看见他进来,叫他:名扬,来了。
    东方月叩首,名扬参见太后。
    何时了,就不必行礼了,杨太后说,哀家等着你呢,皇上他突然昏迷不醒,方才李英跟哀家说有一神医,你可听说过?
    东方月回话,听过,传闻医术高明,名扬没见过,不过,他那徒弟却是给名扬看过病。
    那便好了,找不到师傅徒弟也行,太医院那帮人看不了,哀家是没有办法了,不管什么法子,总得一试。
    东方月起了身,扶着杨太后说:太后不可如此,您这身体也是要注意,名扬在这了,您就先回宫里歇着,您若是再病了,这皇宫可真的没人主持大局了。
    李英见此也上前劝道:太后您老人家就听了大人的话,回宫去吧,在这里看着也是干着急,一有事情奴才就派人去颐和宫给您通传,您老身子要紧。
    杨太后见状也不再坚持,唤了宫女要走,还担忧地回头望这边一眼,李英,这承德殿若是有事你便让人去颐和宫通传,哀家今夜怕是不能安睡了。
    东方月掺着人送出了殿,他看了看殿外的大雨,又转了身。
    上官明棠送他们到了万春门就住了脚,看着叮嘱:这件事太后不让其他人知晓,我就不去了,在这等着,你们有事就过来通知我一声。
    奴牙说:公子,夜里风凉,这雨势也不像有小的迹象,您还是回府吧。
    无妨,你们走。
    奴牙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也埋头进了那雨里。
    上官明棠想着,这一刻来得不是时候,荀北的冤屈还未申,皇帝还不能死。
    他仰着头看了看那墨黑的空,大雨倾盆而落,掩盖了那黑夜的寂静。
    他暗暗收回了目光,沉吟了一句,看来所有的计划都要提前了。
    那声音隐在了风雨里
    奴牙是被小玄子引进去的,她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华丽的宫殿,若不是皇帝病重,怕是一辈子也进不了这殿。
    小玄子步履匆匆,说:姑娘跟着奴才过来。
    奴牙收了心,跟上步伐。
    东方月一见她进来,便喊了人,过来给皇上看看,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奴牙探手瞧了一会儿,没能找出病因。
    东方月见她皱了眉头,问:怎样,可知病因?
    半响奴牙才回了话,说:皇上这是中了毒,并且这毒已在体内残存了二十年之久,这身子已然被毒坏了。
    能不能治?
    奴牙也没了信心,只说:奴婢尽力而为。
    自奴牙进了门,李英的目光就停在了她身上,他看着人拿出针灸包,给皇上施
    针,手法娴熟。
    一时间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尖,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他南宫寒,还能见到自已的至亲。
    第54章
    奴牙拔完最后一根银针, 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东方月走上前,目光微凛,看着人道:如何了?
    公子, 奴牙尽力了, 还要看上天的意思。如果能熬过三天, 那便能醒转过来,如果熬不过,那怕是就不会
    不会醒来了?
    奴牙没回, 点了点头。
    东方月甩了袖袍,说:嗯,你先回吧, 这几日我会让夜羽去接你, 每到这个时辰你便来这给皇上施针。
    不可。李英忽然上前插了话, 说, 既然姑娘给皇上施了针,我看还是留下来观察着皇上的安危为好, 姑娘若是不急, 便先留在这宫里, 来回奔波不说, 还易被他人察觉。
    东方月也恍然, 道:是我糊涂了,还是公公思虑周全。
    我叫人带姑娘下去休息。
    殿外的大雨依旧。
    夜阑人静时,李英遣了宫人们出了大殿,一时间这本就凄凉的大殿显得更冷清了。
    晃动的烛火烨烨生辉,铺就了一殿的萧瑟。
    东方月见人都散了,才缓缓地走近,说:师傅, 这殿里已无人,可否告诉月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李英瞧着他,徐徐地叹了一口气,才说:这话要从何说起?
    东方月沉思了片刻,说:皇上为何会中毒,师傅又为何成了宫里的公公。师傅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月儿都想知道。
    就像我以前同你讲的,是非对错,不过都是身不由己。你的纨绔是用来麻痹他人的假面,我的假面便是我活下去的支撑,我可以求死的,月儿,我想去的,但是我不能,我不能丢下年幼的你,更不能丢下还在病中的皇上,大虞若是因我临难,我便是那千古罪人。
    东方月深吸一口气,盯着李英道:为何师傅教了月儿又要弃了月儿,我以为师傅失踪了,遇难了再后来,月儿根本不敢去想后来。
    是我对不住你。李英目光如炬,说,在这皇宫里教你的人不只有我,还有先皇。
    东方月惊了神色,面色惨白如纸。
    李英见他神色惊讶,继续说:月儿,你那时还小,况且我和先皇都戴了面具,所以你分不清那是两个人。因为东方黎不管你,先皇看不过,便偷偷吩咐了我,每次在那废院里教你,后来先皇有空也会常去看你。
    先皇为何要教我,是可怜?
    李英忽然换了严肃地神色,说:是疼爱你。
    我本是武德年间太医院院判,只因得罪了人,才落得这般下场。
    太医院院判?东方月心头一惊,说:师傅是南宫寒?
    李英叹气,是,我是南宫寒。
    他强迫自己静下来,现在还不是全盘托出的时候。
    他看向东方月,继续闷声说:武德帝年间,云莱进兵,西南中军与之抵抗,那时军中突现疫情,军医束手无策,先皇便派了我去查探,我发现他们不是得了疫情,军中将士全身疲软无力,尤像他们云莱国的一种药物,那药可以减缓疼痛,同时也会抽去人的精气神,使之迷恋。
    东方月神色微变,我似乎是听过那种药物,若是因此的话,那军中大概是存了奸细。
    李英也说:没错,我怀疑军中出现了奸细,便故意夸大了军中将士染病的情况,当时皇帝也同时派了一位朝廷重臣前来。
    这个重臣是谁?
    你当时还未出生,先听我细讲。
    李英说:那位重臣的妻子怀孕在身,先皇本是不同意她随行,但两人执意皇上也就放弃了劝说,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女人来了之后,将士们的病不但没好,反而更重了,我与当时西南中军将领设了计,知晓了真相,那女人是云莱国的人,她不但连同军中奸细偷了我军驻防地图还毒害了我军将士,我连夜派人禀告了皇上。
    那重臣不知晓吗?东方月问。
    我们没有同他说,因为看他爱妻深切,怕他接受不了,况且他当时是朝中重臣,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情,那我大虞便又要损一员将。
    把这件事告知皇上以后,皇上便派人接了那女子去宫里。那时废院的娘娘与那女子都是待产之人,便一同照料。我猜想皇上也该是知道此事,所以也想保全了那朝臣,所以才做得如此。
    后来呢,如何了。东方月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我们替军中将士慢慢戒了药,中军将领死在了大战中,重臣率领将士们取得胜利。只不过他领功回朝时,得知他的妻子已经死在了皇宫,那女子却为他诞下了一子。
    东方月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坐在了李英身侧,说:是先皇赐死了那女人?
    是,但留下了他的儿子。
    那师傅呢,师傅又为何会遭人陷害,隐姓埋名。
    李英望了望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好似是南宫家满门抄斩那天,他听到的凄号,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场雨里。
    师傅。东方月叫他。
    他陷害我,说我要毒害皇嗣,因我害死了他妻子。
    师傅果真毒害了皇嗣吗?东方月问。
    我没有毒害皇嗣,真正要毒害皇嗣的是那位废院的娘娘,她是凉国公主,被先皇所救与先皇有了感情,后来因凉国被大虞灭国,那位公主不堪屈辱,早有想死之心。直到皇嗣诞生,她便有了心思,欲将所生的皇嗣杀掉。皇上不想皇后和大臣知晓皇嗣的身份又想保了自己的孩子,便早早把他与重臣的儿子掉了包,废院娘娘当时已疯,下药毒害的正是那重臣与云莱国女人所生的孩子。
    后来,废院娘娘与那孩子死在了皇宫,我恰好也在此,那人便借此事诬陷于我,之后,我便被皇上打入了天牢。
    东方月眉峰抽动,片刻后冷笑说:是先皇设计了这所有的事情,让你顶了罪又从天牢里救了你,造成了假死之象。真真不愧是天子,天潢贵胄之命,真是想要谁死就要谁死,谁也拒绝不得。
    李英也看向他,叹息说:为了不让人怀疑,也为了不让凉国人知晓他们还有皇族存在,皇上就这样欺瞒了所有人,那一切都是假的,唯独将我南宫家满门抄斩是真。我的妻女,我南宫一家皆因我受了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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