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颛笑笑,没搭话。
    陈医生看他没有笑意的眼睛,说不下去了,只能道:作为镇子的一员,不每年体检,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外来者,为了避免一些有可能的外来传染性病菌在镇子蔓延,你和你的孩子今后恐怕无法再自由出入镇子,这点请明知。
    这是代表以后我遇到危险也不能向镇子求救、更不能逃入镇子,对吗?陶颛似笑非笑。
    陈医生没回答对不对,只避重就轻地说:这些事情都由镇长和警长负责,我只是把惯例告诉你,再见!
    陈医生离开不久,陶颛正在厨房做中午饭,警长就带着一帮人开着一辆卡车过来了,刚到警戒线外就啪啪地用力按喇叭。
    喇叭声非常刺耳。
    三小崽都难受得捂住了耳朵。
    蒙顶嘟囔:爸爸,喇叭炸耳朵。
    陶颛变脸,崽儿们就是他的逆鳞。
    吴大妈找到陶颛,又要冲他跪下。
    被陶颛拦住,要么你站着说话,要么你就自己走出去。
    吴大妈脸和眼睛都还是肿着的,但身上和头发都稍微打理过了,她沙哑着嗓子对陶颛说:陶小哥,人是我杀的,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吴大妈人是啰嗦了点、胆小了点,还有点爱占小便宜,但我张友兰占的都是别人愿意给我占的便宜,从没有做过那种强行占人东西的不要脸事。同样,我张友兰更不会让人帮我背锅。我在动手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了。
    吴大妈,不,张友兰还笑了起来,这个准备我已经做了二十五年,从我嫁给吴癞子的第二天开始。可惜我这人没什么魄力,没孩子的时候,怕吴家人在我杀死吴癞子后去找我爹妈要那笔救命钱。等我有了孩子,又怕我死了,孩子们受罪,就硬是拖到现在。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张友兰很冷静,她不是冲动来说这话,她是真的要自己担这件事。
    陶颛叫住她:你死了,你的儿女怎么办?
    张友兰回头:人各有命。我跟少宁和小玉说好了,让他们不要报仇,至少不要现在报仇,让他们好好养伤,好好过日子,以后再等机会。至于我女儿少语那里,少宁他们能帮一把就帮,实在帮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总不能让一个孩子拖死另外一个孩子。哦,陶兄弟,大恩不言谢,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求你让少宁和小玉在你这里再住两天,等事情平息再让他们回去。
    陶颛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张友兰会以自己的命乞求他,让他照顾她的儿女,没想到她就没有这个想法。
    陶颛看到张友兰的儿媳钱小玉从屋里走出,她两眼也有点肿,哭肿的,但她的神情也异样冷静。
    张友兰就跟平时说话一样,问儿媳:你怎么又出来了,陈医生不是说让你卧床休息的吗?快回去和少宁一起躺着,等事情结束了,你们再回镇子。
    钱小玉声调还有点颤抖,妈,我和少宁想送送您,再认认脸。
    张友兰明白儿子和儿媳的意思,这是要送她最后一程和记住仇人的脸。
    不,你们不能露面,否则他们看出你们怀恨在心,肯定会想办法弄死你们。你们就待在屋里,哪里也不要去!张友兰一口否决。
    你也不用出去。陶颛按住张友兰,把她往她儿媳那边轻轻一推,道:这件事我来解决。我不叫你们,你们就一个都不要出来!
    哎呀,帅哭!任乾坤觉得此时的陶颛特男人,哪怕他穿着围裙也丝毫不能削减他的硬男气质!
    星星眼的任老大拽住抱着水枪也要跟着爸爸去打坏人的蒙顶大侠,又拦住两个小的。
    蒙顶仰头,虎着小脸蛋喊:我要去帮爸爸!不要拉着我!
    两个小的跟着哥哥喊:帮爸爸~
    有我呢。你们三个小崽崽上去是给人家喂肉丸子吗?想帮你们爸,再等二十年吧~任乾坤弹了弹三个小崽儿。
    毛尖嗷呜一声,张嘴咬他手指。
    陶颛听到声音,有点担心毛尖在激动之下把他的手术刀又变出来,干脆就把三个小的都收到了魂器房屋里。
    任乾坤看陶颛没有收他进去看顾孩子为什么他会有这种自觉?而且为什么他会因此感到一点被排斥在外的小伤心?!
    陶家警戒线外。
    警长看到陶颛过来,和他带来的人纷纷从卡车上跳下来。
    宫俊也在其中,他好像并不想来,脸色有点不耐。
    陶颛看看身上的围裙,没拿下来,相反他还把他的魂器炒菜锅拎出来了。陶颛环视这些人,除了少数几个吴家亲戚,来的人几乎都是镇子的中高层武力者,也是镇子的安保力量,人数不少,将近有二十个。
    警长走到最前面,脸色不太好,但声调还算温和地说道:小陶,我听说吴癞子的老婆杀死了吴癞子,带着她儿子和儿媳逃入了你家?你能把他们交出来吗?
    陶颛提了一口炒菜锅,让很多人觉得不解,但他说的话大家都听懂了,他说:不能。
    警长脸色一变,不赞成地说:小陶,你是不是没搞清,吴癞子老婆现在是杀人犯,还在是众目睽睽之下杀的人,不管按照哪里的法律,她都得受到制裁。你现在难道是想包庇杀人犯吗?
    陶颛嘴角微微勾起:我当然不会包庇杀人犯,但你说的人我就没见过。
    后面跟来的任乾坤忍不住笑,陶颛耍赖皮的样子也特别帅~
    警长看到任老大也在,心中暗道不好,神色更加复杂。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就在你家!那个六十多的吴家老头又跳出来了。
    陶颛有时就奇怪,怎么好人都死得那么早,这种烂心肝的人渣就都能活得好好的,还都能活到老,没事就跳出来恶心人。
    陶颛根本懒得理睬这种恶毒老人渣,他只面对警长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要是不信,可以到我家转转,但只有你。
    警长本来脚都抬起来了,听到这句话,又把脚放下。他不是多疑的人,可这时也忍不住想,陶颛是不是打算把他扣下来当人质?
    小陶,吴家人说他们亲眼看到了。而且吴癞子就被杀死在你家门口,就在这儿。警长指了指他们脚下踩着的地面。
    吴家亲戚赶忙指方向,那老头还喊:小许,你看,那里还有天宝的血!
    警长微微皱眉,自从当上警长以来,他就不喜欢被人称作小许,何况他现在也四十多快五十,对那老头倚老卖老很是不爽,但吴家在镇上也算是一大姓氏,他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得罪吴家人。
    吴家老头又喊:我们亲眼看到那毒妇杀了天宝,我们本来准备要把那毒妇带回镇子审判,就是他!就是这个外来者硬把人抢了过去,还把我、我儿子和我孙子都打伤了!那毒妇是杀人主凶,他就是帮凶!要不是他先把天宝打了个半死,那毒妇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吴家老头的儿孙也跟着叫嚣,让警长惩罚帮凶陶颛,又吆喝着冲进陶家,把杀人凶手给抓出来。
    原来我在你们眼中仍旧是一个外来者?陶颛忽然笑了下,很好。既然这样,我也不用给你们留面子了。
    警长心下感到不妙。
    陶颛已经接着说道:吴癞子是死了,我也亲眼看到。不过我看到的不是吴癞子的老婆杀了吴癞子,而是这个老头下令,让他的儿子和孙子动的手,他们说吴癞子这种人渣早就该死,活着就是丢吴家的人。不过最主要的似乎是为了三十万,利滚利似乎已经涨到三百万还多,这老头要吴癞子还钱,说当初是吴家人给他掏钱娶的老婆,说他如今老婆孩子都有了,却一直不肯还钱。双方争吵得很厉害,吴癞子叫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那老头火大就下令杀了吴癞子。
    你胡说!吴家老头气得跳起来,明明就是那毒妇杀人!你身后的那个痞子也看到了!
    吴家人也赶忙否认,纷纷指责陶颛说谎。
    陶颛回头,王禄!
    王禄来了,笑嘻嘻地张嘴就道:陶哥说得没错,明明就是那老头下令让他家那几个畜生动的手,我两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你你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混蛋!吴家老头和吴家人要被气吐血了。
    陶颛继续颠倒黑白:那个吴癞子老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我听到这老头说要卖掉吴癞子老婆和儿女,用来抵债。你们要是真想找到吴癞子老婆,不如问问这位老畜生?
    你骂谁是老畜生!你这个吴家老头暴跳如雷,各种脏话喷泄而出。他这次仗着躲在人群后,不怕陶颛冲过来打他,就可劲地骂。
    警长眉头皱成疙瘩,小陶,这事你真不能掺和,我知道你人好心善,但这是凶杀案,你庇护的是凶手。那吴癞子老婆能狠心杀死自己的丈夫,她就敢杀更多人。
    陶颛摆明了他就是在扯谎地说:我真的没掺和,也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人去了哪里。警长,你就说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这老畜生和老畜生生的小畜生?
    吴家人被陶颛一口一个畜生骂得都要爆炸了。
    警长嘴角抽搐,他没想到陶颛会跟他玩这招。他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防止陶颛跟他们动手,哪想到陶颛竟然照死不承认,还问他相信谁。
    这要他怎么回答?
    他和镇子还想跟这人拿八千万,这时他说不相信对方,那钱还能拿得到吗?
    警长又看了看站在一边貌似看笑话的任乾坤,当即和稀泥道:既然小陶你没看到,那我们再到其他地方找找。如果你看到了,请千万通知镇子一声,毕竟是杀人犯,谁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陶颛奇怪道:杀人犯还要找吗?不就是在你们当中?
    吴家老头要跳起来,宫俊使眼色,让人捂住了这老头的嘴,同时暗中警告了其他吴家人。
    这事我会查清楚。另外,小陶,昨天我和镇长提议的事,还请你好好考虑考虑。冬天的日子谁也不好过。警长在最后一句话加重语调,说完挥手,所有人都跳上卡车。
    哦,对了,警长,吴癞子的女儿人已经吃药吃傻了,她好歹也是镇上人,麻烦你们多看顾一点,别被人欺负了去。陶颛喊了一声。
    镇长憋屈,闷闷回了声知道了。
    宫俊也警告地瞪向吴家人,不准他们去打吴少语的主意。
    一群人虎头蛇尾,就这么气势汹汹而来,平平淡淡而去。
    陶颛挥了挥炒菜锅,满脸可惜:哎,我还想喂喂锅崽,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任乾坤靠过来,吃吃笑:回去烧饭吧,家里就你一个厨子,可都在等着你给饭吃。
    陶颛:他一点都不想当厨子!
    十几分钟后,陶颛发现收留张友兰的第一个好处出现了,他被赶出了厨房,张友兰特别主动、特别麻利地把厨房的活儿全包了,她媳妇想帮忙都给她赶回去躺着了。
    杀了人渣丈夫的张友兰像是焕发了第二次青春,整个人就像去掉了重负和枷锁一样,精神气十足。她也不在乎死不死的,认定了活一天就给陶颛报一天收留之恩!还有救她女儿之恩,还有借钱给她儿子儿媳看病拿药的恩总之,她以后活着就是报恩。
    别说,这位大姐的家常菜还真不错,和陶颛做的是两个口味,但一样受到孩子们和赵坡等人的欢迎。
    任乾坤有点不满足,他想吃陶颛做的饭菜。
    陶颛把饭碗塞给他,残酷地道:等饭吃的人没权力挑厨子,有的吃你就偷笑吧!
    任乾坤默默地把手指伸进水杯里,沾了点水,点在自己的眼睛下面。
    王禄看见,差点把碗给吓掉。
    三个小崽看得乐死了,跟着熊熊学,被爸爸揍了小屁屁
    任大熊也被揍了,小腿上半个鞋印就是证据。
    陶颛把他买的锅碗瓢盆拿出了大半,又拿出了三天份的食物材料,只拿走了他那口魂器锅,厨房就全交给了张友兰。
    到了下午吃过饭,张友兰还特别不客气地吆喝王禄给她帮忙打下手,在外面搭建了个土灶台。
    陶颛也去帮忙了,他还很不解地问:张大姐,你弄这个土灶干什么?
    曾经的吴大妈,现在的张大姐说道:我们这么多张嘴,不管在你这儿住几天,总要吃饭。而且你不是要招工吗?这些工人就算不在你这里吃饭,总也要弄点热水喝。但那边那个厨房是你的家,外人来来往往不适合,也不适合做大锅饭。我们晚上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也不好跑你那里弄。那不如在外面弄个灶台,搭个防雨的棚子,也不费事,又方便。而且现在天气正干燥,外面遍地都是枯萎的野草,把你家宅基地和田地里的野草收割干净,这大半个月的柴火就有着落了,还省煤气!
    陶颛佩服,他就没想到这些个问题。
    王禄也忍不住道:家里有个细心又勤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赵坡横了他一眼,你也勤快点,别什么事都赖给别人做。
    王禄吐了吐舌头。这家伙来到陶家后,不知道是不是感到安心安全了,属于他那个年龄的特质也展露了出来。
    张大姐在陶家活动,附近眼力好的人都能看见。但陶颛就是能指着张大姐说这妇人姓张,是他请的帮工,不姓吴,和姓吴的就没有任何关系。
    吴家人气得发疯,想报复,却根本不敢靠近陶家的警戒线。
    陶颛在任乾坤那里赊账购买了一批蒺藜网,把整个十六亩地全部围了起来,网上挂着十几块牌子,牌子上重复写着电网通电,请勿触摸,内有地雷,炸死不赔,擅自进入,机枪侍候,非请勿入,死亡自负等字样。
    吴家人为了试验一下这些警告的威力,特地逮了几只老鼠往陶家领地里丢。
    然后
    一只老鼠被电网电死了。
    两只老鼠触到地雷被炸死了。
    还有一只老鼠好命逃入陶家房屋附近,却被一支弩箭给射死在地上。
    有了这几只老鼠做榜样,再也没有人敢来尝试陶家的防守力量。不是说这个防守就牢不可破,而是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帮别人开道。
    陶家热闹了两天,第三天终于恢复了平常,只以疤脸女人为首的几个游民找上门说想做工。
    陶颛问过王禄,确定这里面没有偷奸耍滑的,就把他们全都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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