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才,难得遇见公子这般命格特殊之辈,忍不住多嘴说了几句。公子厚德之人,修行深厚,更多的也说不上来了,若说得不对,还请见谅。
    白行歌语气平和道:不会,原公子说的,与我师父曾说过的话非常相似。
    他那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离世的师父,也就是朔国前任国师,在他小时候总用着艳羡的语气在他耳边念叨,说他将来会过得很有福气,除了没子孙福之外,其他都特别好。
    其实对于这些白行歌素来都没有追求,他更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只不过作为修行之人,所有通往美好的路上都要经历坎坷,注定这辈子都不能平静。
    处理鬼神之事就不说了,现在被季君延追捕大概也是他命中一道大坎吧。
    原寒对于很可能就要放穆昭阳鸽子的事情本来就有点在意,此时便劝说道:穆公子,我见白公子确实有些修行底子,单说他身体,就能够让无数鬼邪退避三分。若你只是希望在完成委托的路上能寻得术士庇佑,不被鬼邪侵扰,我觉得你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正好白公子也想到飞月楼与你们做交易,若他所提出的筹码不被你们所接受,至少看在他能够帮你们些许的份上,能够抵上一些?
    白行歌被原寒认真的天真给逗笑了,但看起来有些大方随性的穆昭阳却把他这番话给听了进去:有道理,若证实了白公子能帮我这个忙,那我哥那里我定能把他说服!
    白行歌与穆昭阳对视了片刻,忽道:你哥哥是如今唯一在你身边的亲人?你想找原公子帮忙,是不是还想请他私下再给你哥哥处理点事?
    见穆昭阳目光微怔没有反对,白行歌又下意识拨了拨手里的扇子:是一个女人告诉我的,不过她生前似乎双目失明,偶尔在你身边游移。
    白行歌这话刚说完,穆昭阳又蓦地抬眸朝他看来,久久不说话,眼眶却不知因为想起了什么而微微红了一圈。
    白行歌原以为他会细问,却没想到他直接跃过了这个话题。
    要原寒再跟着一同回去飞月楼成了不可能的事,穆昭阳最后采纳了黎星宸与原寒的建议,打算先把白行歌接回飞月楼再说。
    出发前,黎星宸又特意找了白行歌一趟,给了他一枚刻着七星的紫铜币:公子看起来身份不凡,举手投足乃至言谈间都透着一股常人所没有的雅气,而能惊动皇宫让宫里精兵直接追捕的更是少之又少。我想,公子应该就是不久前连夜从宫里潜逃的,朔国大国师了?
    白行歌看了他掌心的铜币一眼,没有立刻接过,还大方承认:确实如此。难道,黎公子还恰巧接了皇宫的委托,要把我带回去?
    黎星宸笑出了声:我就算是接了魔教的委托,都不可能接皇宫的。顿了顿,他又提醒,不过,飞月楼对皇宫中人最是厌恶,尤其是他们楼主,因为穆昭阳曾遭到皇宫里的人算计差点身亡,即使救下也废了一只腿。你别看他如今瞧着没什么异样,但左腿其实是我阁中人帮忙制作的假肢。
    白行歌闻言,朝不远处正在安排人马的穆昭阳看去。即使对底下的人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大架子,脸上笑容灿烂,还能与几位熟悉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行动上看来确实没什么异样。
    白行歌又看向黎星宸,没有说话,却轻轻挑眉表达了自己对他突如其来这一番言论的疑惑。
    黎星宸为何要告诉他这些?
    黎星宸手握拳头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态度正经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当真不考虑摘星阁?我虽与飞月楼关系不错,但江湖上嘛,生意又是另一回事。我觉得飞月楼能够为你做到的,摘星阁也同样有这方面的能力。而且,比起飞月楼对术士的百般排斥,我们摘星阁十分欢迎各方面的人才。
    白行歌怔了怔,失笑道:既然你也不喜欢皇宫里的人,为何又想招揽我到摘星阁?
    因为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在见到白行歌之前,黎星宸对他们朔国国师也只有片面的了解,以为他是委身于当今圣上,毫无主见,如笼中鸟那般依赖着皇帝的豢养,任由他控制着自己的懦夫。
    可是现在真正遇见了,他却意识到白行歌的气度与思想都与他们所以为的相悖。他想起了他们两人在车上的对话,忽而意识到白行歌说的对象,很可能就是季君延。
    黎星宸又说:既然你了解玄学,定也听说过八字相合,符合眼缘之人。我觉得你于我而言,便是如此。
    白行歌眸光轻轻一颤。
    其实他并不是没考虑过与摘星阁合作,尤其如今阁主还亲自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只要他应下,就能轻易解决他的麻烦。只不过下山之前,他曾在房里算过一卦。
    白行歌对自己的卦术很有信心,他宁可不信别人都信自己算出的答案,从未失算过。卦象显示,飞月楼是他最好的选择,且这将会成为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大决定。虽然他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影响,但他若选了另一条路,往后的一切很可能会发生极大的变数,不仅会影响他的生死祸福,也会让他后续的人生陷入疑问的漩涡,甚至牵连他人。
    因为经历过很多的事,白行歌对很多事情虽然看得淡,但不代表他不惜命。
    他看了眼黎星宸作为赔罪礼递来的紫铜币,伸手将它收下后,轻声询问:你认识谢璟深吗?
    黎星宸没想到话题跳跃那么大,而且还落到了谢璟深身上:璟深?你们见过面了?我和他确实算是老熟人了吧。
    话刚说完,他就看见面前的白行歌朝自己露出了一抹浅而惊艳的笑容:我和他有点过节,就当作他是我不愿意到摘星阁的理由吧。不过,黎阁主这一位朋友我交了,他日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欢迎随时找我。
    黎星宸又是一愣,心想可是飞月楼的楼主就是谢璟深啊?
    他唇瓣动了动刚想开口,穆昭阳忽然在这个时候把白行歌喊了过去,说要准备出发了。
    白行歌朝黎星宸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黎星宸盯着他白色的背影看了半响,又喊了他一声,在他回头时意味深长地笑道:若飞月楼到时不愿接受你的交易,摘星阁随时欢迎你。
    白行歌闻言,朝他弯了弯双目,眼里的笑意几乎能蔓延到人的心底,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黎星宸抱胸心想,既然白行歌和谢璟深不对付,那这个交易八成是不能成了的。
    以至于穆昭阳气呼呼地对他说:黎小人,你已经抢走了原寒,现在连白公子都想抢了?!我拜托你做个人!
    他也只是笑着朝他挥挥手没有回嘴。
    从他们现在的地方到埠城需要几天的路程,不过这一路因为有飞月楼的人跟着,白行歌安全得很。而在这几日与穆昭阳相处的过程中,他对他和飞月楼又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穆昭阳是个很乐观的人,身边的人都能被他的朝气感染。白行歌一路上听他提到最多的,就是他那位不知名的哥哥,飞月楼的楼主。
    他似乎非常敬爱这位哥哥:虽然他这人脾气确实不怎么的,老是端着一张冷冰冰又严肃的脸,又特别固执不信邪,但他待我的好确实没话说。从我尚不知世事在家里受人欺负,他不管做什么都会带上我,曾有一次我在山里遇险,几乎没有生路,而外面的人想要来救我更是难如登天,哪怕能够接触到我,也未必能安然离开。
    所有人都劝他三思,但就这样,哪怕很可能会失去性命他依然执意前来救我。幸好他足够强大,即使受了重伤倒也成功活了下来还将我一并救走,而伤养了很久才好。那一次都怪我,若非我受奸人挑衅与他产生了误会隔阂,也不至于会落入这样的境地。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跟他吵过架了,因为我心里对他有愧。
    所以就这一次,我确实察觉到他最近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身体明明没什么大问题,但总会定时感到不舒服,或是深陷梦魇,而且还有过几次非常倒霉,甚至还可能一不小心就会丧失性命的劫难。那个样子看起来太像中邪了,可他偏偏又对这方面的事特别排斥,我又不能直接找人上门给他瞧一瞧。
    说到这儿,穆昭阳双手合掌朝他做拜托状:等到了飞月楼,你切记配合我说就是来陪我完成委托的就好,至于我哥的事,你找机会看了再私底下跟我说,我们再看该怎么办。
    白行歌听到他的描述,不自觉笑道:好。这样的人,也确实是有的。比如谢璟深。
    但他也能看得出来穆昭阳口中的哥哥待他确实非常好,毕竟也只有这样用心呵护,才能让穆昭阳在艰险的环境下,还能保留着最初的一分纯粹。
    辗转几日,他们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埠城。
    埠城的热闹程度毫不逊色于皇城,实乃繁华之都。城中有一处最高的塔楼,楼周围还有许多高矮不一的建筑环绕,正是飞月势力主营所在的大楼。
    穆昭阳带着白行歌进入飞月楼范围的时候,还和在外面看守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对方是一位姑娘,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劲装,头发高高扎起,看着很是英姿飒爽。
    穆昭阳乘坐在马上弯腰和她击了个掌:红绣,我哥回来了吗?
    红绣朝他身后一辆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马车瞧了一眼,才回答:你们兄弟俩还挺默契,他昨晚刚到的。
    第二十二章
    白行歌在穆昭阳的引领下, 进入了飞月的主楼。
    飞月楼的主营所里留下的人比他想的要来得少,并非他想象中, 完全如皇宫那般, 有一大堆分成不同小队的人在巡视。这里的人看起来比较随意, 虽有留守之人,但对于内部人员来说,规矩似乎没有那么严格。他们大部分人来来往往的,各自专注着手里的要务, 就是在碰面时会友好地打招呼,氛围十分不错。
    其实总体来说, 与宫中的管制相差不大, 但白行歌就觉得他们身上多了什么。直到跟随穆昭阳走了好一段路, 在收到许多人好奇的打量目光时,他才明白过来, 两者之间相差的是自由的气息。
    白行歌一路上都非常安静, 不管经过何处, 都秉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不去探究到底。
    直至他们进入主楼内的大厅之前,一位正拿着扫帚打扫外院的小少年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小楼主?我听说你出门接原公子去了。身材看起来颇有些许圆润的少年探头朝白行歌看了一眼, 然后挠了挠头, 一段时间不见, 原公子长得越发好看了。
    小少年名叫阿海, 有幸见过原寒一次面,所以是少数中大略知道原寒的面貌的人。只不过那也是好一段时间前的事了,原寒的模样在他记忆力变得有些模糊, 一时间没认出来。
    穆昭阳哎了一声:这不是原公子,原寒他在路上被黎星宸接走了,怎么都不肯放人。我运气好,正好遇见另一位术士,便先将他请了回来。
    小胖墩阿海急急忙忙朝白行歌行了个礼:公子好。
    见白行歌朝自己和善一笑,他也憨憨地跟着嘿嘿了一下,直到穆昭阳吩咐他:厅里还有其他人吗?这位是白公子,除了过来帮我个忙之外,正好也有点事情想和飞月楼谈,帮忙把我哥请过来一趟吧。
    阿海点了点头:有的,小楼主和公子请先进去,梅儿她们都在里面,我去通知楼主一声。
    厅内本来正在周围做整理与打扫的黄衣小姑娘见他们进来,开口就先和穆昭阳打了个招呼,见到他有客人,立马开始端茶倒水,招待起来。
    其中一位长得特别娇小可爱的小姑娘还惊呼了一声:小楼主上哪儿拐回了一位俏公子?
    穆昭阳咧嘴笑了笑:你们可别轻易吓着人家。
    等待飞月楼楼主过来的期间,穆昭阳顺道向白行歌提起他本来想请原寒帮忙的委托。
    其实是前些日子,有人委托我们护送一具尸体到渭州一处叫做南桥的小镇。逝者是一位年纪在三十左右的女子,生时乃南桥镇中一大户人家家中女眷,在出行时遭到了意外事故,死于埠城附近的小村庄。好像那里本是她家乡,她是回村见一见家人的,没想到却突然病发过世。
    白行歌听着有几分惊奇。
    一般而言,应该不会有人做出盗尸之事来,运尸途中更是不会带着什么贵重物品,倒不至于会引起盗贼的觊觎。像这样的事情,大可找专门从事此行业之人帮忙运送回家就好,可是死者的家人却花费重金找上飞月楼帮忙护送?
    穆昭阳满脸愁色:其实运送尸体这种事,原本轮不到咱们飞月楼来负责。他们家里人最开始也是找了其他人安排护送,只是这尸体在运送过程中总是会发生点事,那些接手运送尸体的人都出了意外。待他们被发现时,就只剩下死状可怖的身躯与完好无损的棺材和死尸。
    而存活下来的人精神都出了点问题,说尸体在运送过程中突然活了过来,并开始攻击人。这,这听起来可不是天方夜谭吗?此事最开始并无人相信,是在辗转了好几拨人后持续出现同样的事情,才逐渐无人敢接手。尸体迟迟运送不回南桥镇,镇上的人家也一直在催促,碰巧那女子又正好死在埠城附近的地方,最终委托便落到我们手中。
    穆昭阳抬手揉了揉双颊,无奈道:我本来不想接的,但你也知道我哥的个性。这件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埠城,大家都说是死者的亡魂在作祟,大街小巷都在谣传关于她的各种冤情猜测。如此邪乎之事,我固执的哥哥偏生认为是人为之举,便让飞月楼接下了这个委托,还把它交由我来完成!
    他不信邪,但,但我还是挺信的。穆昭阳停顿了片刻,才小声继续,你先前在茶棚处提起的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我娘亲。
    白行歌动作微愣,心里却对穆昭阳这句话没有太大的意外。他早前通过穆昭阳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些许。
    在我尚年幼的时期,那会儿我和我哥刚从家里的追捕中逃脱,但过去所遭遇到的事情却一度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阴影,夜夜都无法安眠。后来有一晚上我又从噩梦中惊醒,醒时见到我过世的娘亲就在我床边,她看起来和生前无异,甚至更加让人感到亲近了。
    提起自家的母亲,穆昭阳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她安抚着我让我不要害怕,要我好好听我哥的话,还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
    我后来给我哥说过这件事,他却说那只是因为我太过思念我娘,才做了如此真实的梦。但我明明就记得很清楚,我当时是清醒的,甚至在我娘亲离开后还喝了杯水才继续补眠,醒时桌边也确实摆着被我碰过的水杯。
    白行歌在心里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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