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一听脑袋嗡嗡直叫,这什么跟什么就你爹你爹的。刚来个娘,紧接着又出来个爹,怎么没人问问她乐不乐意认这便宜爹娘??
    白间见她抿唇不开口,似是明白她所想,他蹲下身拍了拍叶久的肩头,遂一同跪在了蒲团上。
    白叔与你一起祭拜将军。
    白间有意无意的把称呼换掉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第一排右手第二个牌子,郑重地一头磕到了蒲团上。
    叶久见状渐渐压下了刚刚窜起的火气,吐出口气,终了,也跟着磕了个头。
    林夫人眷恋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牌子上,良久,她接过旁边小厮递来的狼毫笔,沾了墨汁。
    林氏第三十八代嫡子林时堇,今日归宗,归期记入族谱,林氏一脉未绝,终有传承。
    叶久听在耳里,眉头不由一抽。她目光扫过面前一排排小黑牌,因着五世祖的制度,这里只有林时堇往上五代的牌位。
    她名义上的爹并不是最后一个,它旁边还有一个牌位,上书:林氏三十七代子清之灵位。
    不过林夫人没有给她再探究的机会,一排小厮鱼贯而入。上香供酒,焚纸念词,等一切尘埃落定,叶久好似脱了层皮。
    她站在祠堂门口,摸着手中的白玉牌,个中滋味一言难尽。
    这莫名来的林家子孙身份,莫名的伤疤,甚至那珠串上莫名的划痕,一切的一切,越来越朝自己难以掌控的方向发展了。
    叶久突然晃了晃脑袋,眼前恢复了光亮,她深吸了口气。
    有些事,多思无益,时候到了,自会有答案。
    把玉牌收在怀中,叶久这才舒展了一下身体。
    堇儿,你站
    喵
    林夫人刚迈出来,话来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猫叫。她连忙四下看去,只见墨丸几个弹跳跑到了祠堂门口。
    墨丸亲昵的蹭着叶久的黑靴,一条大尾巴毫不留情的扫着她的裤管。
    墨丸怎么会来此?
    林夫人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悦。
    墨丸虽是伴了堇儿一段时日,但终归是牲畜,万一跑进灵堂冲撞了牌位,那就真真是出大事了。
    叶久连忙把它抱起来,顺了顺它的毛,墨丸你也来啦。
    墨丸扒在她的肩头,朝祠堂里探了探头,嗅了几下后,喵了一声。
    叶久转头朝林夫人扯动嘴角,僵硬的笑了下,林夫人,墨丸可能是走迷路,寻着味来的,您就不要说它了。
    林夫人闻言却直直地看着她,眼里竟有一丝伤痛,堇儿,你如今还要叫我林夫人么。
    叶久身形一顿,嘴角抽搐,眼神都有些飘忽,呃
    白间站在一旁,看着她温和一笑,眸子里透着些许鼓励之意。
    叶久心底无奈,舌头打了八十个结,才最终蹦出了一个,娘。
    林夫人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只是还不及伸手抱住叶久,叶久就先一步跳下了台阶,抱着墨丸边走边说,呃我饿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林夫人怔在原地,她无措的看了看白间,温黎,堇儿她
    白间抚须笑了下,安慰她道,夫人莫急,堇儿肯开口已是很不容易,夫人再给她些时日,让她适应一下才好。
    林夫人闻言连连点头,是是,那温黎你替我多留意着堇儿,若是她缺什么要什么,只要侯府承得起,通通都应了她。
    白间无奈摇头,夫人这十几年没养孩儿,想是都往记了吧。如此之举,还不把堇儿养成纨绔?
    林夫人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她抹了下眼角,感叹道:我也是太高兴了,若是简良泉下有知,非托梦斥责于我不可。
    叶久低着头跨过院门,只有离着祠堂越来越远,心底的慌乱才渐渐平息下来。
    其实今天之前,她根本一点都不信自己会是那什么世子。即使那么多巧合,那么多看似确凿无误的证据,她都觉得只是偶然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林夫人直接实锤了她的身份。
    还是以一种无法反驳又无法坦然接受的方式呈现在自己面前。
    她不知道到底是林夫人在骗她,还是自己的身世真的不像曾经想的那般简单。
    叶久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小本本,一个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父母的名字的小本本
    出生医学证明。
    叶久一时间彻底疯了,她用力掐了掐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剔除脑外。
    阿久。
    一道无比熟悉,又温柔的不像话的清冷嗓音传入耳中,叶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只见祁韶安站在不远处的竹石前,鹅黄襦裙配着雪白的衣领,随着微风轻轻荡漾,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幅画。
    祁韶安柔柔笑着,即使离得很远,叶久也能看到那眸子里如繁星般的晶亮。
    叶久心头那困扰自己许久的烦扰忽得就淡了,丝丝飘渺慢慢从心间抽离,阵阵暖流缓缓涌进了五脏肺腑。
    她快走几步来到祁韶安的面前,把墨丸随意一撒,下一秒,伸手抱住了她。
    祁韶安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环住了她的腰间。
    今天的阿久不同寻常,不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眼里眉间,都与往常大不相同。
    可以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自己就明白,阿久,已经不是原来的阿久了。
    现在应该称为,世子,或是,未来的小侯爷。
    但未曾变的,是她看到自己的那一瞬,眼里的欢欣与纯粹。
    祁韶安闭着眼,贪恋她身上的每一缕气息。
    这就足够了。
    身份地位,贫贱富裕,我只要你笑容依旧,眼眸如初。
    咳。
    一道很刻意的咳嗽声自叶久身后传来,两人反应过来,连忙分开。
    林夫人站在院门口,来回看了两眼,目光最终落在了彭嬷嬷身上,彭嬷嬷,你们怎会在此?
    彭嬷嬷闻言连忙躬身,这
    林夫人看了一眼地上幽怨舔爪子的墨丸,又问了句:墨丸也是你带来的?
    彭嬷嬷双手交握,攥了攥,是是
    她看了一眼祁韶安,支支吾吾起来。
    林夫人扫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彭嬷嬷怕是老糊涂了,祁姑娘来这儿也就罢了,怎得把墨丸也带来了?
    彭嬷嬷连连躬身,都怪老奴劝阻不力,望夫人宽恕则个。
    叶久闻言眉头紧皱,不过一只猫罢了,还能拆了这院子不成?
    而且这话里话外,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祁韶安咬了咬唇,林夫人虽没有直说,但隐含的责备之意她听也听明白了。
    叶久瞥了一眼身侧几人,径直拉起祁韶安的手,温声问道:
    安安,你吃了吗,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祁韶安刚要张口,余光瞥见了彭嬷嬷抬起了头,一句话到嘴边又转了方向,我吃过了,我一会儿还要去紫茹苑,今日就不陪你了。
    微雨在一旁站着,本想说点什么,结果被祁韶安一眼瞪了回去。
    叶久看着祁韶安那毫无破绽的笑意,反倒有些不信,真的?
    祁韶安轻笑了一声,挑了挑眉,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放心吧,我早吃过了。
    叶久虽然疑惑,但也没再强求,只好说道,你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乏了就歇歇。
    她说完看了眼彭嬷嬷,后者见状连连点头称是。
    祁韶安弯起唇角,噙着笑意,嗯,我知道了。
    而林夫人一句话未说,只是目光在叶久和祁韶安身上来回扫视,最后抱起了墨丸,点着它的脑袋,淡淡一语:
    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韶儿回来了,带着一肚子气回来了。
    叶久:5G对垒,我一个2G就一边凉快着去了。
    第161章 新店
    希合堂。
    叶久抬眼看了看一旁端坐的林夫人和慢条斯理的白间,实在有些尴尬。
    她随意扒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
    林夫人筷头一滞,看了看她没怎么动的饭菜,就吃这些?
    叶久连忙点头,那个,你们接着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堇儿等一下。
    白间见叶久说着就要起身忙出声拦下她。
    叶久逃跑未遂,眉头一跳,只好转过身来,怎么了白叔?
    白间放下筷子,笑着开口,堇儿你不要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叶久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草木皆兵了,便老实坐好。
    堇儿日前托我寻得酒楼,我物色了几家,不如我们一会去瞧瞧?
    叶久一听来了精神,这么快!
    林夫人见叶久不似刚才那般警惕,便也跟着放松下来,莞尔一笑,你白叔当年可是你父亲帅下的虎狼参军,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到他。
    白间抚须一笑,连连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夫人可是折煞我了。
    他转头又对叶久说道:正好这些日子圣上无暇顾及你的承爵之事,你有什么事还可放手去做,若是以后入了朝堂,可就忙不过来咯。
    叶久耸耸肩,这你们就放心吧,我大字不识百个,武力渣到尘埃,皇上是不会看上我的。
    林夫人和白间闻言都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林夫人更是连连摇头,点着叶久的肩膀,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嘴贫了。
    白间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温和,他捋了捋胡须,那我们这就走吧,看看白叔选的可合你心意。
    叶久站在西中街上,一时间下巴都掉了。
    白叔,咱侯府这么趁的吗。
    白间闻言转过头,眨了眨眼,嗯?
    叶久指了指身旁的酒楼,面色恍惚,我没记错的话,这儿应该是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吧。
    白间摸了摸袖子,四下一看,不错,有何不妥?
    叶久一手扶额,妥,就是太妥了。以这儿的物价,您从这里盘酒楼,是不是过分了点。
    白间不明就里,等着她的下文。
    叶久见状叹了口气,幽幽问道:侯府每月还领着朝廷俸禄?
    白间想了一下,夫人身为诰命,还是有俸禄的。
    叶久一把揽住了白间的肩头,边往酒楼里面走,边劝道:我听说这朝廷抠门的很,就算林夫人有工资,咱也得省着点花不是。
    她掰着手指头,您看啊,侯府那么大,人工水电,呸没电,还有吃喝拉撒,都得要钱。就连云城那小地方一座酒楼都要五千两,要是这儿的话
    叶久亮出一个手指,怎么也得这个数。
    白间摇了摇手,却看向了叶久身后,王掌柜,许久未见。
    叶久闻言一愣,连忙转身,只见一中年男子正笑着朝她们走来。
    原来是白先生,我还说哪来的富商要盘我的店,没想到是您。
    王掌柜拱了拱手,注意到了叶久,白先生,这位是
    白间笑着介绍道:我家公子。
    公子??
    王掌柜下意识惊讶出声,眼神不住的打量着叶久。
    叶久见状拱手行礼,见过掌柜。
    王掌柜连忙扶住她,这可使不得!公子和白先生请这边来吧。
    一路跟着王掌柜来到了二层包间,白间见叶久还是一脸懵,便好心解释道,多年前我与王掌柜相识,近些日子听闻王掌柜有意转卖酒楼,便来此看看。
    王掌柜为两人沏上了茶,这才坐下,是啊,当年我店刚开没多久,便有几家公子哥跑来闹事,还是白先生替我解了围。
    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竟又绕了回来。
    白间摇了摇头,那王掌柜为何又要卖了酒楼。
    王掌柜闻言叹了口气,这年头,生意越发不好做了,一年里几个月都入不敷出,况且今年老家遭了大难,我在这边无儿无女的,也没个奔头。倒不如回老家盘块地,反而逍遥自在。
    叶久想了一下,突然问到:王掌柜家可是渭河沿岸。
    王掌柜连忙点头,正是,渭河以南的临江县,公子听说过?
    叶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您别说,还真听说过。
    白间抿了口茶,王掌柜现在回去,确实能收个便宜价。
    王掌柜皱了皱眉,他思索片刻反应了过来,难道灾情这样严重?怎么京城一点风声都没有,我还以为只是寻常灾闹罢了。
    叶久轻轻摇了下头,现下时局不稳,中央和地方的接洽都是断层的,上面无暇顾及,下面压制不报。怕是只有到了起义的地步,这些事才会像倒豆子一般,顷刻摊开于人前。
    王掌柜重重叹气,想了片刻,最终决定不日启程回乡。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叶落归根,是人们深深扎进骨髓里的绵软的刺。
    酒楼最后以九千两的价格敲了下来,白间掏银子时眼睛眨都没眨。
    叶久心里哇哇滴血,但王掌柜是实在人,九千两确实没有要高,甚至因为白间的关系,还打了折。
    白叔,这酒楼我要重新装修。
    叶久坐在大堂正中的桌子上,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白间环看了一圈,我觉得这酒楼挺规整的,虽然老旧一些,但也无碍吧。
    叶久摇了摇头,我需要把二楼三楼的墙壁做宽,再把一楼全部打通,还需要挖一个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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