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韶安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如进了三冬,冰冷一片。
    薛公子请回吧,戏看多了,没准有一天,自己就成了戏中人。
    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薛璟宁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啥?祁姑娘你说什么呢,我就在戏里啊。
    这会轮到祁韶安一愣:在戏里?
    而街口那边,一队仪仗停下了脚步,为首的两顶小轿落了下来,两名身着圆领官袍之人从中走出。
    于三,怎么回事?魏县令看着远处纷乱的人群,微微拧眉,侧头问向一旁的侍卫。
    回大人,属下不知,属下这就去打探。
    侍卫抱拳快步离去。
    不消一柱香的时间,侍卫便匆忙赶回,回大人,前方桥口有人跳了河。
    一旁另一位官服男子突然问了句,原因可知?
    侍卫犹豫了一下,沈家郎看上一名女子,那女子不从就跳了河
    荒唐!
    魏县令一听脸都绿了,这小王八蛋,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非得在今日知州驾临,偏给自己上眼药,简直是可恶至极!
    把他给我押入大牢!再派两队县兵,沿河搜索女子下落!速度要快!
    是!侍卫领命下去。
    魏县令转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知州大人,实在是失礼,下官治下无能,竟让您第一天就见到了这样的场面。
    徐知州微微一笑,魏明府雷霆手段,明智果断,倒是让徐某见识到了明府治下有方。
    下官不敢。
    徐知州微微颔首,转头又进了轿子。
    魏县令悄悄舒了口气,挥了挥手,继续前进。
    茶馆二楼。
    薛璟宁看她茫然的样子,不可思议的问了句,叶子没跟你说?
    祁韶安怔愣之下缓缓摇了摇头,她只说让我来这儿,说是有一场好戏。
    薛璟宁了然的点点头,这不就是了嘛,你的好戏要来了。
    祁韶安眸色渐冷,指着燕津河,你们指的是,姑娘被逼轻生的好戏?
    薛璟宁连连摆手,这一环节可不归我管啊,这事你得回去问叶子。
    祁韶安沉着脸并未说话,此时街上突然一阵喊声,打断了他们。
    都让一让,让一让!
    你们,沿河寻找女子下落,你们,借父老船只下河打捞,你们几个,给我把沈福生拿下!
    人群包围中的沈少爷一见到官府侍卫,吓得腿都软了,误会都是误会
    话没说完,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侍卫于三摸了摸腰间的佩刀,语气难得和善,有什么误会,你还是留着给县令大人慢慢说吧!带走!
    是!
    话音落,人群中不乏叫好之声。
    好!
    这沈家大儿总算是被收拾了!
    大快人心啊!
    就是可怜了那个姑娘,年纪轻轻唉!
    薛璟宁看到沈少爷五花大绑的被带走,舒适的抖开扇子,又惬意的扇了两下。
    叶子上辈子怕是个术士吧,真是神了,把握的刚刚好。
    祁韶安刚才见官府来人时,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听薛璟宁这句感叹,不禁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这一切,是叶久一手促成的?
    薛璟宁连忙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大小姐,你可小声些!
    他示意祁韶安坐下,小声说:我现在不方便与你说明,你且回去,问叶子便知晓了。
    祁韶安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她原以为叶久只是借吴勇之手,好好整一下沈家,让他亏一笔银子,报那日暗算之仇。
    却不成想,她这一局,竟是在下大棋。
    而且此时她叶久正在府衙之内,别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她身上去。
    这人倒是还不忘把自己摘个干净。
    她抬眼看了看薛璟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那么,兄长他设计借贷之事,你也是知晓的?
    薛璟宁闻言,脸上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愉快的扇了几下扇子。
    那是自然,不止如此,就连沈家找的那名钱主,也是我薛府手下的行钱。
    行钱,是给主户张罗放贷事宜的中间人,一般有家底的钱主都养着不少行钱。
    这下祁韶安彻底呆住了,如此说来,沈家被叶久那厮坑掉的银两,一转眼,又进了薛府的腰包。
    这可谓一箭双雕,既让沈家吃了个闷亏,又让薛府走了一单生意。
    叶久她真是做的滴水不漏
    连自己都没发现这里竟暗藏玄机。
    你说说她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怎么我就没想出这主意呢。
    薛璟宁摇摇头,这家伙太黑了,幸好他早早结识了,不然来日万一成了对手,自己还不得哭死。
    祁韶安面色缓了下来,如今就等这人如何解释,那名轻生的女子了。
    自己倒是小看她了,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却不想排了这么一出大戏。
    她眼波流转,眸子里明暗不清。
    叶久,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祁姑娘,戏看完了,不若我送姑娘回去吧。
    祁韶安看一眼外面,还是朗日晴空,便回绝了他,天色尚早,我自行回去即可。
    薛璟宁点点头,语气上都染了一丝愉悦,也好,我正好也回去理一下那沈家交来的银锭子。
    沈家庄。
    沈老板头疼的敲着脑袋,手指扒拉扒拉拨着算盘。
    可是不管怎么算,就实实着着的亏了四百两。
    他沈家卖上一年酥酪也不过积攒下三五百两,这一下一年全白干了。
    沈老板捂住胸口,皮肉之下传来锥心之痛,真真是老马失蹄啊!
    他把算盘珠子随手一推,倚靠在椅子上,单手扶额,用力按着太阳穴。
    突然院子里响起嘈杂的声音,他顿时怒上心头,烦上加烦。
    于是刚推门进来的小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群贱烂玩意吵吵吵吵!!回头给你嘴里揣上粪,让你们喷个够!!
    小厮站在门口瑟瑟发抖,想张口,又怕被骂,哆哆嗦嗦的杵在那里。
    沈老板深吸了一口气,骂了一通,心下敞亮不少,他理了理衣襟,这才缓了点语气:
    说吧,什么事。
    小厮颤颤巍巍的开口,回老爷的话,少爷少爷被抓进大牢了!!
    哦,抓就抓
    什么?!!
    沈老板腾的站了起来,一掌拍在了桌上,只觉心口猛然一痛,胃里一阵翻涌。
    老爷!!
    夜晚,小院。
    叶久锤了锤发酸的肩颈,带着小白千云跨进了小院。
    我的天呐终于搞完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我告诉你们,谁也别叫我!让我溺死在温暖的床上吧!!
    叶久伸伸懒腰,可算是完成了任务,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下可算是能放松一下了。
    至于燕津桥那边,她也通过小白了解了个通透。
    真是,很欢畅呢。
    放心吧叶大哥,我也要大睡两天,不好意思,没功夫理你。小白打了个哈欠,忙了许久,又跑了一天,他现下也是疲的不行。
    小白放下身上的筐子,摆摆手,往西厅去了。
    我也没空叫你,困死了千云活动了一下肩膀,也跟着去了西厅。
    看着两人飘走的背影,叶久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诶?叶大哥回来了啊!微雨从正厅里出来,看到叶久便迎了上来。
    叶久疲惫的点点头,嗯。
    微雨走来,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发现空无一人,小白和千云呢?
    都回屋睡觉了。
    叶久打了个瞌睡,转头要往东厅走,却被微雨拉住,叶大哥,先别睡呢,小姐备了饭菜,先去吃点吧。
    叶久摆摆手,不了不了,你们俩吃吧,我去睡觉了。
    有叫花鸡。
    叶久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自己漆黑的房门,又转头瞅了瞅祁韶安那厅里亮堂的样子。
    你们小姐一个人吃多没意思,走吧微雨,我们搭个伙。
    微雨看着叶久腾腾的身影,愉快的笑笑。
    脑子里响起那句:若是你叶大哥不来,就告诉她有叫花鸡就好。
    看着叶久已经推门进去,她笑得更开了。
    小姐算得真准。
    叶久推开门,就是一副安静又美好的景象。
    几只烛火寂静燃烧着,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橘黄。
    一女子微微垂首,正坐在饭桌前,她手上拿着一本书,而书被卷成了环状。
    桌上盘碗交错,各色的饭菜静静的摆在那里,中间还隐约有一只鸡的样子。
    傻愣着做什么,进来。
    祁韶安转头看到来人,展眉一笑,把书放在一旁,柔柔的看着叶久。
    呃你等我呢叶久愣了一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当然,小姐从傍晚一直等到现在,不是等你叶大哥,还是等谁?
    微雨从叶久身后绕出来,顺手关上了门。
    祁韶安眼神突然有些飘忽,纤白的手指虚握成拳,轻咳了一下。
    竟是一直在等吗
    叶久眨眨眼,面上有些微红。
    真是,这烛火烧的有点多,脸都有些热了。
    微雨走到桌前,把饭和汤盛好,这菜已经温过了,叶大哥快来吃吧,不然又该凉了。
    嗯。叶久点点头,坐到了祁韶安旁边。
    哇韶安你真的给我买叫花鸡了啊!叶久看到桌子中间一只肥的流油的鸡,口水都要下来了。
    说着,她搓搓手,伸出小爪子直奔主题。
    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低头看着横空杀出来的一双木筷,怔愣的沿着筷尾的方向看去。
    韶安?
    祁韶安微微一笑,松开了筷子,顺手夹了根青菜,放到了叶久的碗里,来,吃菜。
    叶久一脸懵,收回了爪子,夹起来放到了嘴里。
    这草的味道,呜呜呜。
    敷衍的咀嚼了两下,叶久又伸出了小爪爪。
    又被拦了。
    叶久内心一万句草泥马,但还是保持了微笑。
    韶安,怎么了?
    祁韶安玉手轻抬,一个藕片落到了她的碗里,来,吃个藕。
    叶久手一顿,复又夹起了藕片,放到了嘴里。
    伸手,被拦。
    又伸手,又被拦。
    如此往复,再好脾气的人忍不住跳脚了。
    祁韶安!!
    叶久怒吼一声,吓得对面微雨筷子差点掉了。
    祁韶安面上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叫的不是自己似的。
    她轻盈的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叶久瞬间撒了气。
    你到底想干嘛
    明明一只大肥鸡就在眼前却吃不到,这也太惨了吧。
    祁韶安放下筷子,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光亮,盯着叶久,笑意盈盈:
    叶大老板,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小女子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祁韶安在线解释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眼药水里加502
    小刀刀已经磨好啦,咱们久儿啊,嘿嘿嘿~
    ~手动感谢各位宝贝,它今天出bug了,哭唧唧
    爱你们~啾咪~
    第53章 搞垮沈家
    叶久一愣,有话要说?说什么?
    啊?
    祁韶安低头一笑,叶老板让我看的好戏,我可从头至尾都看到了。
    叶久一听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怎么样,精彩吧!
    祁韶安看她一脸得意,弯了弯嘴角,精彩,精彩极了!
    如果,你要解释一下那位落水的姑娘的话。
    叶久面上一僵。
    就知道她会抓到这个点。
    叶久叹了口气,给她夹了块肉,缓缓道:那个姑娘是城郊北延村的,名叫葛清沅,水性非常之好,今天这出戏,也是提前与她商量好的。
    祁韶安放下了筷子,目光看向了她,那她要如何脱身?
    叶久微微一笑,她与沈福生争执,为的是吸引人们的主意,再趁机跳河,顺着水流往南边去,小白会先一步在月关桥下等她。
    月关桥,是靠近南大门的一座拱桥,平日里人烟稀少,在那个地方碰头,再合适不过了。
    祁韶安听了却皱紧了眉头,语气突然有些严肃:那你可有想过,如若那女子抵不过沈家混账,不得脱身怎么办?
    再者说,姑娘不熟这燕津河的水路,有甚意外又该怎么办?
    叶久被祁韶安一连问题问懵了,呆呆的张着嘴,没了言语。
    祁韶安一直盯着她,静静的等着她的答案。
    叶久思考了一下,沉了沉声音,清沅姑娘自小在河边长大,她随父在这做过摆渡的生意,这燕津河她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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