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暨是来探望陛下的,乍见落霞手里的花,笑了笑,捧着花去何处?
    陛下令奴给大长公主送去。落霞小声道。
    给大长公主送去?周暨不解,好端端地给大长公主送花做甚,且哪里有人送对花的。但皇帝脾气坏,他若多问一句,必会惹来麻烦。
    想想,还是不问了,好心道:殿下似是与人去看鹤了,想必不在殿里。
    行宫里养了飞鹤,晓雾迷蒙似是仙境,白鹤展翅,水面略过,平静湖面多了点点涟漪,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朝臣惦记着美景,拉着大长公主去看了。
    周暨也得了消息,就想请皇帝一道去看,故而才有此行。落霞不知此事,点头道:奴就送过去,殿下回来看见也可。
    也可,你且去。周暨摆摆手,也不在意皇帝送花的事情,走至皇帝寝宫外,宫人不敢拦他,只得放他进去。
    殿内清爽,恰好散去周身酷热,周暨微微呼出一口气,唤了几声陛下,无人回应,往内寝走去,闻到些许香气。
    探头去看,锦帐低垂,榻上躺着一人,陛下歇息了。
    旁人来了行宫都是来避暑、看白鹤,陛下怎地日日睡觉。
    行宫内少见奢靡之色,摆设雅致,精巧典雅,不知怎地,周暨感觉这里与陛下的气质很符合。悄然掀开锦帐,就露出小皇帝的睡颜。
    小皇帝紧皱眉眼,睡得不安稳,对于他的到来并不知晓,脸色也是通红的,他鼓起勇气,伸手去摸摸她的眉眼。
    动作很轻,摸到顺滑白皙的肌肤后,心里就甜丝丝的,他在踏板上坐下了,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小皇帝气息不顺,鼻息略有些重,他看了会儿,发现有些不对。
    他又伸手去摸摸她额头,发觉很烫,吓得他失魂落魄,拔腿就去喊人。
    太医随行,隔着几座宫殿,内侍急忙去请,不想,太医未曾来,反引来大长公主。
    她被同僚请去看白鹤,心中依旧记挂着小皇帝的病,未见白鹤展翅就退了出来,走至半道,就见内侍匆忙去请太医。
    落霞不在殿内,大长公主进殿,就无人敢挡了。她入内至皇帝榻前,掀开锦帐,探手触碰到皇帝额头,比午前更烫了些。
    她方撤手,太医就匆匆赶来了,对着皇夫行礼,急得满头大汗。周暨受他一礼,请他快去诊脉。
    小皇帝一再躲避,让元乔心中生疑,扫了一眼眉眼染着担忧的皇夫,道:皇夫不如先回殿,这里孤来守着。
    周暨一愣,呆了下来,我回殿?
    元乔颔首,态度坚决。周暨不舍地看了一眼后,委委屈屈地离开。
    那厢太医已然诊脉了,眉头紧皱,半晌不敢言语,元乔催促他:如何?
    陛下似是有外伤,臣未见伤口,不好肯定。太医委婉道。陛下是女子,就算有外伤,也不能给他看的。他踌躇道:不如请女医过来?
    元乔知晓症结所在了,果断道:外伤如何治?
    敷药,再配以药汤。太医道。
    那你便开药,陛下受伤一事不可为第三人知晓,可明白?元乔冷了语气,声色冰冷,令太医不敢反驳。
    太医去后,殿中便静了下来,元乔莫名心慌,好端端地怎地会有外伤?宫里守卫森严,若遇到刺客,侍卫断不会不来报的。
    午前还是剑拔弩张,让人恨得欲罢不能,现在又乖巧地躺在床上,像个孩子,眼睫轻颤,似是极为痛苦。
    元乔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阿兄常说元莞气性弱,难以当大任,若非只有她一女,也不会立她为帝。
    或许阿兄说错了,元莞有为帝之资,亦有为君之魄力,只是尚且小了。
    元莞侧躺着,鼻息声略重,呼吸声都是滚烫的。元乔忽而就不气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小皇帝改观不少。
    心思是有的,只是年龄尚小,办事不周。皇帝恨她压制着她,可她忘了,太后的心思也是很大的。阿兄去前说过,刘氏野心大,多半会以母挟制元莞,故而让她多看顾着些。
    母上临朝摄政,多半会引起风雨,颠覆大宋。
    她压制着太后,也忽略了小皇帝的感受,然母女一体,她也无法,唯有期盼着小皇帝早日长大些,看清局势。
    元乔胡思乱想,落霞送花回来了。她进殿就发觉不对,见到太医来了,吓得挪不动脚步,张口欲说什么,大长公主从内寝走了出来。
    给落霞几个胆子,也不敢质问大长公主,她趋步近前,在元乔面前跪下了。
    你去了何处?元乔质问她,无意为难陛下的宫人,但落霞是贴身伺候陛下的人,必然知晓她的外伤如何来了。
    落霞垂眸:陛下令我去给您送花。
    送花?元乔诧异,想起自己今日都未曾回殿,想必是错过了,也就不再问了,她坐下道:陛下为何会受伤?
    落霞垂首不答。
    殿内还有太医在,元乔不好抬高声音,走至她跟前,冷然道:你若不说,我依旧有很多办法令你开口,鞭笞之刑,你可能熬得过去?
    落霞久在宫里,见惯了刑罚,顿时吓得哆嗦,俯身长拜,强撑着不回答。
    她是皇帝贴心的婢女,元乔虽能动,可就与皇帝之间更加生分了。
    元乔忍了忍,漠视她,坐回榻上,冷冷道:你不说,我亦有办法知晓,只是你伺候不好陛下,就不要留在这里了,先回宫去,待陛下回宫再做定夺。
    殿下、奴不能走落霞周身颤栗,吓得泪水满面,口中依旧没有回答。
    那厢太医开好药方,亲自去煎药了,殿内仅剩三人。
    元莞还没醒,元乔无心再盘问下去,也不令落霞起来,自己去了内寝,走到半路上,想起一事,问道:她伤在哪里?
    后背。落霞哭道。见大长公主消失后,就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好是坏,但与太后比起来,大长公主除去霸道些,也无不好。
    元乔走到床榻前,见元莞乖巧躺着,心里略微一颤,伸出去的手,忽而顿住。小皇帝是女子,偏偏她又喜欢女子,姑母这层身份不知是真是假,贸然去看她身上的伤,只怕就更加麻烦了。
    就算是女子,他日小皇帝口头上也不会罢休。
    她站定后,踌躇不前,想起那夜元莞抱着她,就难掩羞涩,脸色染上红晕后她抬脚就走,唤来落霞:陛下可曾上药了?
    落霞怔忪,大长公主不看伤?
    那是不是就瞒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圆碗:看了就得负责。
    第18章
    十八
    晚间的时候,皇夫又来了。
    大长公主未曾离开,太医犹在,他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
    元乔见到皇夫粉白的面色后,心中多了一抹计较,唤来太医来诊脉,同他道:陛下中了暑气,皇夫也让太医诊脉看看,莫要伤了身子。
    周暨脸色一百,浮现些许慌张来,后退半步拒绝道:陛下体弱,我身体很好,不需太医诊脉的。
    元乔识人无数,周暨闻言诊脉,神色不对,她猜测必有缘故,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是皇夫,与陛下一体,不可疏忽,再者太医犹在,诊脉就需片刻功夫,孤求心安。
    她确实求心安。皇夫若是女子,也要早做打算。
    周暨非舌灿莲花之人,慌乱下眼眶就红了些许,鼓着勇气道:我真的大好,姑母关心我
    我不是关心你,是忧心陛下。元乔打断他的话,示意太医近前来,她起身让座,道:皇夫怕什么?不过诊脉罢了。
    眼看着太医靠近,周暨整个人就像处于狂风中,僵持不动,一旁伺候的落霞也感觉哪里不对。
    怎地皇夫与陛下都害怕被太医诊脉,陛下是因为伤势不便,皇夫又是何故?
    太医做出请脉的动作,周暨却吓得将手腕往身后藏了藏,太医恭谨道:皇夫不必害怕,不过摸一摸脉搏,不会损伤身体。
    周暨不愿意,泪水盈眶,元乔心中笃定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连落霞也一并唤退,眉眼凌厉,沉声道:周暨,你好大的胆子,欺君之罪,可是要祸连满门的。
    我周暨语塞,抿紧了唇角,在元乔面前就跪了下来,小声哭泣。她甚是胆小,被大长公主一喝,就慌了神,原形毕露。
    元乔不复平和之色,冷眼望着:你若不说实情,我也保不住你,陛下已起疑。
    陛下起疑了?周暨呆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内寝处,也不再哭了,低声道:我父亲并不知情,母亲希望我是男儿,好继承爵位
    三言两语就解释得清楚,元乔扶额,悔不当初,眼下的局势令她难解,若直接问罪,祸连周氏满门,她也于心不忍。
    周暨鼓起勇气,朝着元乔叩首,柔和的眉眼更显出她温和的性子,殿下,我一人的错,望殿下饶过我周家,我愿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过。
    元乔道:既是女子,当初为何要答应入宫?
    接到旨意后,父亲欢欣,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后来入宫后,陛下又不来中宫,我就渐渐放下心来。周暨压抑着自己的哭泣,以手抹着泪水,小声道:我对陛下是真心的,没有不轨的心思。
    她这辈子是无法恢复女儿身的,且陛下虽说喜欢逗她,可没有坏心思,相反陛下天真浪漫,比起那些男子,强了不知多少。
    周暨自以为真情实感,听她话的元乔已是扶额叹息,你让我如何与陛下解释?
    小皇帝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周暨此举上赶着令她难堪,眼下又被她哭得心烦,你先回殿,陛下处我先试探一番。
    周暨张了张嘴巴,没敢再说话,大长公主一言九鼎,这样一说就说明会替她遮掩一二的。
    她抹了抹眼泪,不敢再哭,忍着悲伤回殿去了。
    皇夫又是哭着离开了。落霞满腹疑惑,陛下未醒,难不成还有第三人将她欺负得哭了?她看着皇夫瘦弱的背影在黑暗里消失,突然觉得皇夫也很瘦,腰不可一握,与陛下相似。
    片刻后,太医送了药膏来,她接过,往殿内而去,大长公主枯坐着,眉眼带愁。
    元乔睁开眼,见到她手中的伤药,才想起小皇帝受伤的事来,她示意落霞去上药,自己苦索解决之法。
    周暨有错,也不可牵连周家满门。
    未及想明白,内寝响起低.吟声。嘶嘶喊疼的声音让她回神,她起身往里走,却听到落霞悄悄提醒的声音:陛下,大长公主在外间。
    接下来,就没有声音。
    小皇帝确实很会隐忍,她在外等了等,小皇帝既然醒了,趁机说一说皇夫女扮男装的事来。
    里间的元莞身上尚有几分热意,扶着落霞的手坐起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眉眼沉静下来,也没有慌张,令落霞出去。
    她脑袋尚有几分晕乎,看人也带着重影,但现在不是昏睡的时刻,需与大长公主将话说清楚。
    元乔入内,见到落霞手上的衣物染了些许血迹,她微微一蹙眉,到底遇到这样的刺客,令皇帝这样不顾身体的隐瞒。
    难不成刺客是皇帝的心上人不成。她有些气恼,气元莞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纵与她有嫌隙,也不能这般隐藏。
    陛下还是躺着为好。元乔语气微微缓和,走近后,元莞眼睫一颤,见她依旧坐得笔直,不免有些心疼,陛下为何伤了?
    元莞初醒,感觉喉间热气上涌,烫得她都睁不开眼。
    她不回答,元乔就静静等着,似有与她耗下去的架势。
    伤了,刺客跑了。元莞随意敷衍一句,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虚弱之色,显而易见,也不再跋扈,看得令人有几分心疼。
    元乔惯以长辈自居,见她难受,也不想问罪,柔声道:陛下自己想的清楚,我也不多问了,近几日你好好休息。
    心疼占据上风,她走近后,扶着她躺下。
    许是烧得糊涂了,元莞也没有抗拒,反顺从她的意思,见她眼中涌现出来的温柔怜惜,她恍忽道:你心疼我?
    元乔不答,见她眼睫颤栗不止,脸色也被烧得通红,也没有心思与她计较这些小事,不回答她的问题。
    病中的人总是很敏感,就算元乔不说,元莞也明白过来,喃喃道:你为何心疼我。
    按理,她二人应该是水火不容才是。
    加之下.药的事情后,她屡屡对她不敬,言语欺辱,姑母应该有掐死她的心才是。
    元乔依旧不语,手心拂过她的额头,依旧还在发热,她顿了顿,也不提周暨的事,免得加重病情。
    夜间寂静,元莞醒了片刻后,复又睡着了。
    山里夜间寒凉,元乔心思细腻,恐病中的人染了风寒,令人关了窗,本想回殿而去,想起太后不在,落霞照顾不好,便在外殿留下了。
    喂了药汤下去后,元莞在天亮前退热了。
    天亮之际,元乔依靠在软榻上眯了会儿,太医又去探脉了,脉象平复下来,他才微微喘息,退出殿时,浅眠的大长公主复又醒了,问起小皇帝的病来。
    太医回道:陛下身子幼时就不如常人,一直养着,虽说是外伤,可拖延久了,于身子不利,易造成亏损。
    元乔想了一下,多问一句:是什么样的外伤?利器所为?
    不似利器,不如叫医女来看看。太医不敢保证。
    元乔不多问了,小皇帝如此遮掩,必有内情,屏退太医后,她亲自去内寝看看。
    只一眼,皇帝不知晓,她心中有数就好。
    比起昨夜,小皇帝不发热,脸色就白了很多,她摸摸额头,人也没有醒,反多了几分纯净,不染纤尘,干干净净,乖得不像话。
    她微微叹息,俯身去掀开皇帝身上的被子,单薄的内衣就露了出来,她顿了顿,素手轻扬。
    小皇帝瘦弱,腰间弧度优美,她脸色红了红,再往上掀时,露出红痕,不似是利器所为。
    红痕遍布,渗出血点,交错在白皙的肌肤上,极为狰狞,脊骨显得有些突出,她忙松开,顿时明白这不是刺客所为。
    震惊外,她忽而有些心疼起来,阿兄处处呵护长大的孩子,竟落了如此境地,更何况她还是天子。
    她茫然地退了出去,能让元莞如此遮掩的唯有一人,便是太后。惊讶外,她则想起那夜帘外的声音,莫不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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