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妈说这边人流量大,那条街生意确实好呀,你看思凡。
    烟行笼巷的确算得上整个城市的中心,因为太老,偶尔还夹着几栋古建筑,又显得金贵起来,政府还会拨款,虽然住的都是一些穷人,其实房东都富得流油。
    这两年高速发展,不少人来这边旅游还专门挑挑拣拣这种破落巷子,美名其曰失落的古意,贺毓是没琢磨出啥,她只是觉得抽水马桶都没有的地方条件实在恶劣,冬天瑟瑟发抖,夏天热得想要跳楼。
    莫名其妙的发展带动了分支巷头的声音,不少铺子都换成了新潮的店面,但老的还跟膏药似地贴着没走,最后倒是交叉成了奇异的风格。
    思君姐那是她自己会搞。
    刘海热热的,贺毓没什么耐心,问了句好了没。
    靠得太近,廉晓礼的脸近在眼前,让她有点不自在,而廉晓礼笑的时候热气喷在她脸上,更让他坐立难安。
    别乱动,等会烫到。
    贺毓老实了。
    等夹板松开,她迫不及待地拿了镜子照,发出喔的一声,冲廉晓礼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廉晓礼把东西收回去,穿上舞蹈鞋,你不是下午上课吗?
    贺毓点头,你不也是。
    廉晓礼:那我们去哪里玩儿?
    贺毓:你觉得呢?
    廉晓礼想了想,去游乐园?去植物园?去
    游乐园好贵,没钱,也没时间,植物园柳词不去都没人解说。
    贺毓打断了廉晓礼的话。
    廉晓礼欸了一声,柳词不去?
    贺毓捧着脸点头,是啊,她说要准备考进重点班,以后中午也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廉晓礼有点惊讶,为什么考进重点班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
    贺毓愤愤上来,对吧!她就是无理取闹!
    她英气的眉毛皱起,我看她就是讨厌我了,可恶。
    廉晓礼被贺毓的样子逗笑了,被贺毓推了一把,结果她没注意,差点摔倒,又被贺毓眼疾手快地一拉,两个人栽倒在沙发上。
    廉晓礼砸在贺毓身上,贺毓嗷了一身,你分量不轻啊。
    被廉晓礼捶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也想不出去哪里,总不能写作业吧。
    廉晓礼这么说,贺毓欸了一声,你也不想写啊?
    对方眨眨眼,明天晚自习补。
    贺毓打了个响指,对头。
    去做手工吗?
    廉晓礼问她,我知道有个地方。
    贺毓不可置信,你还知道这种,做什么?
    廉晓礼笑着说:手工包啊泥人啊小娃娃之类的
    贺毓:走!
    柳词坐在桌前做考卷,柳语的作业也摊在一边,但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做,趴在窗户上看外面。
    姐!
    明明坐得很近,还非得喊那么大声,柳词掀了掀眼皮,伸手把人扒下来,小姑娘不依不饶,拉着柳词的手,把人往她那边拽,你看,贺毓和那个晓礼姐姐出去了。
    贺毓骑着自行车,廉晓礼坐上了贺毓自行车的后座,这是她第一次坐在贺毓的自行车后面。
    跟申友乾骑车的温吞不一样,贺毓骑车骑出了离弦之箭的感觉,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了贺毓的腰。
    一下骑出好远。
    今天天气很好,天上白云都厚厚的,廉晓礼回望,窄小的巷子被乱七八糟的电线缠绕,像是一栋栋被强行捆绑延长寿命的危楼。
    她看到拉长的楼影,看到两边经过的路人投来善意的目光。
    听着贺毓握着车把不断叮叮当的的车铃声,她的后背跟宽厚搭不上边,却偏偏和这个时候的太阳一样让人不由得想靠近。
    这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一瞬间把她的情绪带到了最高峰。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深渊里拉出来了。
    一起迎接日出的那种快乐。
    而柳词关上窗户,脑海中还残留着那两个人的背影。
    她的神情特别平静,平静得让一边的柳语都不太敢吱声。
    其实贺毓交了新朋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她是烟行笼巷的孩子王,谁都喜欢她。
    但是那可是跟柳词形影不离的贺毓啊。
    柳语看着柳词,这是她记忆里贺毓和柳词难得的分别。
    多年以后她在一次家庭聚会里提起这天,柳词只是笑了笑,她碰了碰妹妹的杯子,把里面的白酒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地说
    那个时候我就忽然觉得,自己是可以被替代的。
    第22章
    申友乾发现柳词跟贺毓关系疏远是在第二个星期。
    贺毓的手好了以后依旧骑车上学, 只不过自行车后座的人从柳词变成了廉晓礼。
    女孩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其实一下子就看出来,但申友乾就算是从小和贺毓一块玩的, 在这件事上还是有点避开的意思, 趁廉晓礼去厕所,在走廊上撞了贺毓一下, 喂了一声
    你和、和柳词吵、吵架了?
    贺毓背着书包,她早上没睡好,眯着眼睛,啊了一声, 摇了摇头,我跟她哪吵得起来。
    说的也是。
    像柳词这样的,吵架这俩字实在太难了, 她要是不想理你,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
    哦。
    申友乾挠了挠头,那早上她怎么没、没有跟、跟你一块啊。
    贺毓打了个哈欠,她来得早,估计六点多就到了。
    申友乾吓了一跳, 干嘛,她、她要修仙?
    走廊上来往的人很多,六班和七班就隔壁, 申友乾跟贺毓站在边上,有人经过,认识贺毓的打了个招呼,一来二去也不少个了。
    而申友乾一胖子, 脸圆圆的,白得亮眼,他们班有男生瞧见他跟贺毓,吹了一声口哨。
    孟涛拿着篮球走过来,他的座位在后排,都从后门走,看到贺毓,嗨了一声。
    贺毓招了招手,但对方的眼神落在申友乾身上的时候有点怪,申友乾抿着嘴,没看这边,盯着外头看。
    孟涛:申友乾早上就和你唠嗑呢?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但隔了两秒贺毓就觉得阴阳怪气,孟涛人长得不错,但声音不太好听,他好像北方来的,有点卷舌,这倒也没什么,就是口气听着总有点轻蔑。
    贺毓:不行吗?
    她伸手拍了拍申友乾的肩,老申是我发小啊。
    高一的多半对贺毓都有印象,因为贺毓在女生里算高,而且她经常被罚站,站在走廊里简直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风景线。
    因为她罚站也不老实,抓耳挠腮,一般女孩被罚站都会拘谨无比,可能都没脸见人,她倒是好,还一口一个嗨,被老师训斥也笑嘻嘻的。
    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记住,再加上贺毓长得也不难看,脾气也挺好,所以很容易跟人混熟。
    男孩跟她站在一块,暧昧感一点也没,反倒是坦坦荡荡的兄弟。
    就像现在,她拍了拍申友乾的肩,还哥俩好地揽了一下,也没让人看出半点暧昧,反而觉得他俩是真的关系好。
    孟涛挑了挑眉,不像啊。
    贺毓:怎么不像了?
    孟涛似笑非笑,而一边的申友乾却有点站不住,他在六班没交到什么朋友,男生都一团一起玩,打打篮球就熟了,可他也不会打篮球。
    虽然还没胖到走不动的地步,但总会被人耻笑,再加上行为举止被人说有点娘,就更不说话了。
    偶尔一天说的话,还不如跟贺毓说的多。
    贺毓。
    廉晓礼从厕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种类似对峙的场面。
    贺毓看了她一眼,而孟涛在看到廉晓礼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贺毓突然觉得这人不好,笑得也太
    那什么她半天形容不出来。
    晓礼。
    廉晓礼的脚步慢了下来,往贺毓那边靠,礼貌地说了句早上好。
    孟涛看着廉晓礼,搭话的意思很明显,早上吃了吗?
    贺毓一开始是觉得这俩人挺搭的,但听了孟涛的阴阳怪气,突然觉得这人一般,申友乾回教室去了,贺毓看了眼时间,往自己班走,回头喊了一声廉晓礼。
    廉晓礼跟了过来。
    而孟涛还站在原地,有点痴地看向这边。
    早自修是语文,贺毓进去的时候老师已经来了,她和廉晓礼一前一后,坐下后又低头说话。
    柳词坐在那边,看了一眼,又继续读书了。
    月考的成绩出了好几天了,周五班会课的时候换座位,柳词的成绩班里第一,而贺毓依旧在吊车尾,而廉晓礼在她前几个,重新排的时候不是前后就是左右的那种。
    贺毓上语文课的时候从来没认真听,老师在上面念课文,她就在语文书上画小人,想到申友乾那个样子,又觉得申胖子是被欺负了。
    也不怪她多想,申友乾跟柳词的磁场一样,都很容易被人欺负。
    柳词是个女的,男孩欺负她的也只有刘远生,现在这个欺负还和喜欢挂钩,膈应她好久。
    申友乾的话欺负他的男女都有,女孩有时候更口无遮拦,说你胖说得更直白,你一男的不给说是小心眼,太不当回事又觉得你好欺负。
    男孩就更了,一点姿势就说娘,然后在课上学,惊起一阵笑声。
    被笑的当事人窘迫得无地自容。
    小学的时候贺毓柳词还有申友乾一个班,申友乾的结巴那时候更严重,被笑得要哭,上体育课跑步快还被笑,又说他比女孩还女孩。
    贺毓是听不惯上手,柳词是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帮腔,在从小孩长大到少年的这段时间,他们在很多时候是互相扶持着长大的。
    贺毓会因为别人说她是男人婆生气,柳词会因为别人骂她是小矮子难过,申友乾会因为别人说他娘娘腔狂哭。
    和人打架其实一开始没赢过几次的贺毓是被申友乾背回去的,因为被别人嘲笑而哭的申友乾是被柳词安慰,而柳词默不作声伤心的时候,是贺毓逗她开心。
    这么多年过去,贺毓打架没再输,柳词也不会因为别人笑她是小矮子难过,只有申友乾,还陷在一个怪圈里。
    贺毓趴在桌上,觉得语文书上的字都开始奇形怪状起来。
    廉晓礼看她趴着,立着书侧过脸问她:你大清早就睡觉不好吧?
    贺毓歪着头,我想事情。
    廉晓礼:想什么呢?
    贺毓唉了一声,你以前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男孩?额女孩也行。
    廉晓礼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贺毓:喜欢你的你都不喜欢吗?
    廉晓礼点点头。
    为什么呢?
    她问得很认真,不像是以前吊儿郎当地玩笑,廉晓礼抿抿嘴,因为我感觉他们说喜欢我是在开玩笑。
    而且她很怕喜欢这两个字,以前那个人也老这么说。
    说晓礼我好喜欢你,我是爱你的,我离不开你,你那么漂亮。
    其实落到最后,还是漂亮两个字。
    漂亮一点也不好。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消失了,贺毓伸手拿笔戳了戳她的手,你觉得孟涛也是开玩笑?
    廉晓礼点头。
    他只是说喜欢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来。
    贺毓想了想,有些喜欢也没有为什么啊。
    这是她在书上看到的。
    这个啊反正就是感觉,有些喜欢让我觉得不舒服,那就说明不是我想要的。
    廉晓礼拿着书的手捏着纸页的角,捏出了卷边花,贺毓戳着橡皮,哦了一声,我觉得孟涛这个人不好。
    她补了一句:但这是我觉得,你不要被我影响,我只是想说而已。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在背后讲人坏话。
    廉晓礼笑了,我也觉得他不好,况且我早拒绝他了。
    贺毓欸了一声,我看他刚才还这么热络。
    是啊,我不喜欢他,而且我听说他找我表白,是因为打赌。
    打赌?
    类似追到谁就证明他很厉害的那种吧
    廉晓礼说的口气倒是没什么好恶,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但被人当做消遣是一件挺不高兴的事,贺毓听了都有些窝火,她伸手拍了拍廉晓礼的肩,别难过,反正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人啦,唉你不是喜欢女孩吗,大不了我给你在论坛发个帖子之类的。
    然后她被廉晓礼踩了一脚,屁啦。
    贺毓趴着,踩了回去。
    她俩的动作被在后门的班主任抓个正着,两个一起罚站去了,今天背不下来不准放学的那种。
    第一节 就是语文课,她俩连着站着,下课的时候被一起欣赏,邵倩咬着苹果出来观光,还煞有其事的往贺毓摊开的课本里放了一块钱,给我拉一曲二泉映月。
    贺毓收下一块钱,二泉映月不会,换一个冷风吹行么?
    邵倩笑得直不起腰,正好柳词经过,她拉过柳词,唉柳词,问个事啊,贺毓唱歌好不好听啊?
    贺毓:我天籁之声好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年龄没到我现在早就超级女声全国前三强出道了。
    她吹牛倒是挺厉害的。
    邵倩转头问柳词,柳词刚接水回来,手上还拎着个杯子,上面的毛绒爱心还好好地贴着。
    柳词看了贺毓一眼,贺毓的笑还挂在脸上,陡然跟柳词对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别开了脸。
    很难听。
    邵倩啊了一声,真的很难听。
    邵倩笑得更开心了,贺毓,真有你的,你脸皮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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