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只小黑猫轻盈地跳上桌子,赞同般咪了一声。
    伍舒扬一眼认出了这只非同寻常的小猫,持续性地盯了它很久:这东西, 还是离远点。
    简明庶不以为然:你看。梦兽在我们医院都有一席之地,何况是你。再说了,我们家英珠和你
    伍舒扬静静地将手中的雕花银质叉子放下。
    所以。他转过脸来盯住简明庶,浅色眸子里是无尽霜寒,你今天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招安?
    说不,明庶。说不是。
    他期盼着否定的答案。他期盼着,眼前这个温柔却疏离、片叶不沾身的人,对自己有哪怕一点点触动。
    那哪儿能这么说。简明庶拖长语调,同他打着太极,这叫,携手共建和谐社会。
    这是否定的答案,但原因却和自己想听的背道而驰。
    伍舒扬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趁着这时候,简明庶放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玉雕般的人一把,他脸上都是笔直利落的线条,和人一样,又倔强又坚硬,将南墙撞个透穿都不回头那种。
    谢谢你款待。招安还是不必了。他说着,目光没离开眼前好吃的早餐。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的明庶做的早餐。
    慢着。
    软的不吃,只好来硬的。
    简明庶收了脸上的和煦表情,饶有兴味地看着伍舒扬:邀您来您不来,看来,是明着来不如暗着闯,对么?
    伍舒扬极快速地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不安被简明庶清清楚楚地捕捉了下来。
    简明庶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您今晚,也打算暗闯么?
    他的眼神,切切实实在说: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
    伍舒扬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再抬眼时,又是一脸镇定:今晚还需闯?
    他堂堂正正回应着简明庶的目光,那神情仿佛在说,他早已坐在这里许久,不仅如此,这屋子的主人还亲手为我烹茶煮饭。
    氛围又僵持起来。
    来医院这要求提的确实有些唐突了。满打满算,二人也没认识多久,他也摸不着自己为何心里就是燃着一股劲儿,想多有些机会,留住他,多看几眼眼前这个人。
    他更不明白,对方只是婉拒而已,怎么就燃起了他的怒火,想要挑衅一番。
    没由来的发泄,太不像他。
    不过,简明庶向来不爱逼迫于人,他见伍舒扬一脸不情愿,自己也觉得剃头挑子一头热,实在没什么意思。
    那这样吧。简明庶换了个话头。
    你不愿意,我也不是非得强求的人。不过,要放过你,你得先把我脖子后面的恶诅去掉。
    简明庶斟酌着词汇,这之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自走各人桥,成么?
    伍舒扬的眼神像是被人深深捅了一刀。
    他抿着唇,面色仿佛苍白了几分。那眼神,活脱脱的一个委屈的小狗。简明庶见着他这幅样子,忽然有些不忍心起来自己是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他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些气氛,却听到一声坚定的你休想。
    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还配合着伍舒扬冰冷的眼神,极有威圧感地逼视了他一番。
    这前后转折闹得简明庶一头雾水。
    他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转而耐心解释道:你点上轮回诅,八成是咱俩之间有点什么误会。这回监视茧世界,咱俩也算同生共死过,要不就化干戈为玉帛,把这个轮回诅点掉吧。
    不。伍舒扬不假思索地拒绝。
    诶你这小朋友怎么回事。他这副给人下了恶诅还理所当然的模样惹恼了简明庶:
    让你来你不来,让你去了诅咒互不搭界你也不愿意。你是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了么?这么任性。
    伍舒扬的眼神变得尤为可怕起来,眸子里像是无尽的寒冬。
    他轻轻地冷哼一声。没再回答。
    算了。算我今天多管闲事。简明庶越想,心中越有些不忿。
    好心好意捡他回来,还做东西给他吃,结果又是挨了几口又是不欢而散的,妥妥的现代版农夫与蛇。
    明天就去找阎王爷,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鬼印迹消掉。他在自己心中嘀咕道。
    你敢。
    简明庶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人。他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伍舒扬白玉般的指尖摸索着手旁的银叉,沿着曲线逐渐上移,那模样仿佛摸的不是餐具,而是情人的腰肢。
    你敢去掉一个,我就再拓一双,还敢动心思,我就在你全身拓上千千万万个。让你生生世世,都不得超脱。
    你简明庶话说到一半,却被对方的眼神打断。
    伍舒扬终于抬眼看了简明庶一眼,眸子里是坚定的火。
    你到底是谁。简明庶沉下声音,问道。
    伍舒扬冷笑了一声,认认真真地盯住了他的眼睛:你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一定要听我亲口说。
    你是怕我对这些东西有偏见么?医院里的英珠,你见到了,我对你们
    伍舒扬低垂着眼眸看着手边的那杯红茶,一点血红的底色洇在白瓷杯当中,像那天迷住他眼睛的血。
    院长。他开口道,你总是医院医院,就没想过,真想招安,拿些别的好处诱惑我么。
    什么好处?简明庶毫无防备地顺口问了一句。
    伍舒扬轻微地扯起了一侧嘴角,也撑着下巴看向简明庶。
    他没明言,但这意图,在两个睿智的成年人之间,几乎是昭然若揭。
    坦率的挑衅目光,比热烈的告白都要直接。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中是满盈的秋水,然而深潭之下又藏着野兽,蠢蠢欲动。
    这眼神看得简明庶的心,莫名地悬了起来。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一串柔软而冰凉的吻。
    对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慌张,得逞地笑着看着他。
    这幅恶作剧成功的样子惹得简明庶哭笑不得。明明是个小朋友,刚刚还赌气任性,现在转脸还想着撩人。
    这是一场暗潮涌动的试炼。
    他要好好教导教导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
    简明庶撑着脸颊,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他低下嗓音,尾音里带着慵懒:
    舒扬。
    伍舒扬神色不变,耳根却悄悄染了点红晕,像是谁拿着朱笔,轻轻点睛。
    简明庶在心中暗笑,以目光撩过他的脸颊,又柔软地喊了几声:舒扬。舒扬。
    他看着伍舒扬的骨节捏得有些发白,满意地站起身,虚揽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子,低声说:你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喊,想装什么大人呢?舒扬?
    自从二人见面以来,他似乎从未喊过简明庶的名字,万不得已要喊的时候,也只是院长。
    这点,我没冤枉你吧?舒扬小。朋。友。
    简明庶恶意地对着伍舒扬的左耳,刻意压低声音挑衅着。
    他揽着的这个冰凉的身子,显著地僵了僵。
    这个角度,伍舒扬能完完全全感受到简明庶近而细微的气息,随着柔和的嗓音一次次掠过耳际,带着酥麻的余韵落入心田。
    这不是挑衅,这是在考验他的耐性。
    伍舒扬抚着银叉的指尖轻微的有些慌乱,这点变化也被简明庶收入眼中,这是极力忍耐克制的表现。
    你的这幅反应,是对我的褒奖呢,还是你太嫩呢。
    简明庶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强撑镇定之人,嘴角略微挑了挑。他眼镜上缀着的银链子落入伍舒扬颈间,骤然的冰凉触感,惊起心中一片鸥鹭。
    简明庶心中满意,仿佛今天清晨被压制的难以反抗的大仇也得报了。这两百年他没白活,眼前的这位小朋友,也的确是太嫩了点。
    这场比试,他赢了。
    伍舒扬强撑着,以镇静掩盖住慌乱窘迫。他苦苦维持的这点尊严,在简明庶眼中简直可爱到爆炸。
    他想要再加一把火,将这人苦撑的镇静砸个粉碎。
    简明庶捏起他的下巴,眼眸里流转的全是挑衅:舒扬。
    二人目光相接。
    伍舒扬将手中的银叉一丢的时候,简明庶的心中不自觉一沉。
    这次略微有些玩过火了,好像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那根弦,咔嚓崩断。
    作者有话要说:[1]明着来不如暗着闯:简明庶是指他悄悄跑进自己卧室,剧情见27章《逆鳞》。察觉见30章《眼为阳》。
    明叔叔,不作不死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懂(捂脸)
    47、蛊心
    伍舒扬一把将自己揪入怀中的时候, 简明庶已经深深地后悔起来他真不该瞎作死, 明明今天早上,才把自己作进去。
    简明庶反应过来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仰躺在伍舒扬怀中, 他一个努力想翻身起来, 却被对方俯下身,双臂制住他的抗议。
    简明庶立即沉下脸,严肃道:松开。
    不。
    你活腻歪了么?要是别人这样我早就
    伍舒扬看了他一眼。
    这人手上下着蛮力,眼神倒是挺会装委屈。
    你讲不讲道理。
    呵。伍舒扬冷哼一声。
    对方这幅摆明了任性的样子惹得简明庶哭笑不得,他有一瞬间, 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闹脾气的家伙是个冒牌货,和监视茧世界成熟睿智的模样, 简直南辕北辙。
    他用劲儿挣了挣, 对方像是和他拼手劲儿一样,活生生杠上了。
    你几岁?
    伍舒扬不为所动,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模样, 活脱脱一个抢了棒棒糖不肯离手的小孩。
    好了伍舒扬, 游戏而已,你赢了还不行么。松开。
    我没当做是游戏。
    简明庶一愣。
    他像是怕对方没听明白一样,放慢了语速, 认认真真又说了一遍:
    我没当做是游戏。
    他看着简明庶的眼睛。两个人,一个认真、一个戏谑,完全不同频。
    你!
    简明庶还想再度开口训斥,突如其来的力道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发出了细碎的音节。
    他感觉自己又陷入了今天清晨的迷局,百般思索,也没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展开。
    这不是一场无足轻重的较量而已么?
    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明明眼前这人卯足了力气拥抱,可放在简明庶发上的手掌却如捧珍宝一般珍重。
    明明是他主动拉人入怀,但这个拥抱却压抑又苦涩,像是走入尽头的困兽。
    混乱中,简明庶不知怎么挣出了一只拳,照着伍舒扬的脸就砸了过去。
    对方没躲没闪,这拳却自己卸了力气,无力地砸在伍舒扬的肩头。
    他看到了伍舒扬复杂的眼。
    他看着伍舒扬的眼神从得逞到任性,最后变得伤感又动容。他在这双眼里找到了悲伤哀痛,像雪天被遗弃的小狗一般可怜,让人下不去这一拳。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为何如此触动。
    院长。伍舒扬压低了声音,我不想再做你的下属。
    再?
    这个字用得格外奇怪。说的好像是,他曾经是简明庶的下属一样。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历经未来每一个茧世界。但不是为了别的。
    伍舒扬将他揉在怀中,这力道强硬的几乎让人窒息。
    简明庶的心脏瞬间乱了节奏,全身血脉奔涌不止。他的心尖上居然生出些小小的期盼,虽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这份古怪的期盼。
    伍舒扬的唇尖几乎要贴上简明庶的耳廓,只留了最后几分距离,放低了声音,轻而清晰地说:
    只为了你,我的院长。只要你开口。
    这几个字扰得简明庶一阵心悸。他没有过被人强迫揽入怀的经验,更没体会过这种直白而大胆的剖白。
    原来这感受是这般摄人心魄,又让人迷乱。
    如潮的乌木香气中,他几乎听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虽然比寻常人缓上太多。
    伍舒扬为何会有心跳?
    他不应该是和英珠一样的恶鬼么?应当是无躯无体,只有一丝聚起来的气才对。
    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对方胸膛结实的触感,和吐纳带来的细微起伏。伍舒扬冰凉的鼻息滑过简明庶耳际,又顺着敞开的领口,落入后颈里。
    寒凉而撩拨的气息触感,像凉润的冰棱划过脊背,在他心中惊起一阵瑟索。
    这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心惊?这其中细微的差距,让简明庶摸不清楚。他感到自己耳朵发热,就连心跳似乎都乱了节奏,像是承受了什么难以消化的情感。
    原来他高估了自己。原来稚嫩的,不是伍舒扬,而是他自己。
    怀中之人身子紧绷,仿佛这一切都让他无比抗拒。伍舒扬离了些距离,看到眼前人泛了些红晕在脸上,像薄薄的彩霞,让人忍不住想探究这抹红霞的味道。
    佳人入怀才察觉,简明庶是真的很香,而且是一种极其独特的香气,茶香又混着些微的矢车菊香气,和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人一样,幽静迷人,扰人心曲。
    伍舒扬的心悬了起来。
    这一分一秒的静像是无言的折磨,他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听。
    他松了些力道,用目光探寻。
    二人的目光只相触了一瞬,对方却像是逃避一般避开了他的眼。他看明白了简明庶眼中的讶异和慌乱,和他期望中的,完全不一样。
    像落花顺流水,一汪春色消散而去,二人之间的氛围如云雾般吹散。
    睡吧。
    伍舒扬放弃了聆听回答的机会,对他轻轻耳语道。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立即蛊惑了简明庶的心。他瘫软下来,柔柔地倾在伍舒扬怀中,像只乖顺的小猫儿。
    他贪婪地抱了会儿,独享他的依赖。
    简明庶睡得一脸安详,长睫投下一小片诗意的阴影,让人忍不住触了触。这点接触,让他的睫毛细微地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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