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可怕的?江燃哼了声,咬掉一口面包。
    不怕么?要知道除了我之外,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如果我不回来,就意味着你要面临真正意义上的孤岛,从日升到日落周辅深低沉而缓慢地诉说着,像恶魔的低语:而在这如死水般漫长而死寂的时光里,你唯一的指望就是我。
    呵呵。江燃闻言放下面包,冷笑道:有种你就一直别回来。
    我舍不得。周辅深神情柔软地一塌糊涂,说着便伸手去擦他嘴角的果酱。
    江燃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端起手旁的番茄汁一饮而尽,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也不管周辅深再说什么,自己起身就走。
    周辅深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视线移到玻璃杯底那点遗留的残渣上盯了会儿,随即又转向不远处沙发背顶露出的那一截毛绒绒的脑袋,眸色忽然间反常地如同谅解般逐渐缓和。
    十五分钟后,江燃睡着了。
    他身体蜷缩在沙发里,眉头紧皱,周辅深走过去,蹲在沙发前,指腹抹过江燃的嘴唇。
    番茄汁里加了调配好的安眠物质,足以让江燃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陷入沉睡。
    周辅深不想横生枝节,毕竟江燃怎么说也是一个体能正常的成年男人,即使门窗紧锁,但事在人为,难保对方不会在角落里翻出灭火器之类重型器具强行破窗。
    当然,倘若真的砸碎窗户跑出去也就算了,反正没有载具江燃也跑不出这座岛,外面相连的又是几十公里内都找不见人影的郊区,所以周辅深最怕的,还是江燃搞不好弄伤自己。
    好好睡吧,等燃燃醒了,我就回来了。周辅深低头在江燃额头印下一吻,然后将人横抱起来,上了二楼卧室,把人轻轻放在了床上。
    临走前,周辅深想了想还是把卧室的门反锁住了。
    下楼后他走到玄关,拎起外套随意挂在小臂上,又从兜里翻出墨镜戴好,就这样踏出门槛,合上那道门的时候他很郑重,甚至特意回过身来将门推死就像里面藏匿着什么来路不明的财宝。
    用财宝这种俗物来形容他的江燃或许不甚准确,但两者间的共同特征都很好总结,那就是偷来的快乐。
    周辅深笑了笑,其实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
    一方面,他既为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住江燃而感到痛苦;但另一方面,能够把江燃像个人所属物品那样随意摆弄又让他感到难以自抑的兴奋。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他一路将车开上了高速,十好几公里行驶过去,遇见的车辆屈指可数,宽阔的道路前后空旷无比,周辅深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翻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
    这是江燃的手机,自从落在他手中后,他就一直以江燃的名义和江烽保持着联络。
    要取信于人其实很简单,想的太复杂了反而容易露出马脚,对江烽这种多疑的人尤其如此,因为在对方此时的认知中,江燃不过是回了趟老家散散心,并无特别之处,若是贸然为了自证而发个语音或者小视频过去,倒显得刻意,也跟江燃的习惯不符。
    因此伪装的重点就是要表现得一切如常,或者用江燃的话来说,就是天塌下来,日子该过还得过。
    不过这样的话,这个理由最多也就能应付三四天就要被戳破,因此就有了周辅深之前在微博上闹得那一出,这引起轩然大波的两句话,对周辅深来说却仅仅像是一个引子,在由着其发酵一两天后,他便顺理成章用江燃的口吻在与江烽的对话中谈到了这个。
    江燃:【哥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烽:【想引起你注意呗,跟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一个意思,哥告诉你啊,千万别琢磨,一琢磨你就上他套了】
    江燃:【怎么让你说得周辅深能隔空洗脑我一样】
    江燃:【唉哥,说真的,我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事,我想再见周辅深一面跟他做个了断】
    江烽:【别!燃燃!你先冷静,这样你先在老家再待一阵,反正H市这边媒体什么的也成天群魔乱舞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到咱们的关系,现在我家门口也被堵了,你回来也不安全,干脆等这波风头过去了再回来吧,行吗?听哥的】
    目光停留在那行字上,周辅深嗤笑一声,将手机随手扔在了副驾驶上。
    至多一个月,他还可以和江燃渡过一个月的美好时光,而他之所以在江燃面前表现得宛如能掌握对方一生,是他不想让江燃觉得有盼头。
    因为人一旦有了盼头,那再想攻破这个人的心理防线就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他心底又升起强烈的黯然和不甘,曾经他以为自己和江燃有的是时间可以用来挥霍,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两人剩下的相处时光竟然靠扳着手指头就能算到头。
    假如假如能够的话,他现在真是一秒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可H市那头他要是太久不露面,必然会引起怀疑,尤其是在江燃几乎删光了他微信好友的情况下,他有必要现个身以显示自己精神状态正常,没有想自杀或者犯下其他罪行的倾向。
    况且,有些事有些人他也想解决一下。
    想到这,周辅深回头朝后车座看了眼。
    一只像是装着某种运动器材的长筒型背包,此刻正静静躺着那里。
    穿过舞池刺眼晃动的灯光,周辅深被态度恭敬的侍者引导至包厢,门一关上,酒吧嘈杂的音乐和烟酒混合的糜烂气息登时被阻截在外。
    包厢里一反常态的清净,甚至从周辅深进来后便开始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本来要按平时的场面,此刻怎么说也得有几个陪场的,可这回偌大的空间里却只冷冷清清的坐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周辅深的发小。
    齐烨、薛朔聂稚心,最后是角落里模样楚楚可怜,望眼欲穿的裴菡。
    周辅深挑了个离众人最远的位置坐下,顺手把背包从肩头摘下来放到手旁,随后双腿交叠,目光抬起扫视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就仿佛古时高高在上的剥削阶级,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话音刚落,还没人应声呢,包厢里就突然传来一道细小的啜泣声。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辅深哥裴菡低着头,手臂撑着膝盖,眼泪跟不要钱一样不停往下落,任谁看了,不论前因后果都要生出三分怜惜。
    但在场四个男人却没有丝毫动容,就连齐烨脸上也是尴尬之色更胜。
    齐烨根本没有打好腹稿,可被裴菡这么一哭,他也不得不开口了:辅深今天哥们叫你来就是想赔个罪,小菡她不懂事,在微博上乱说话,你别跟她计较快!小菡,给你辅深哥道个歉!
    裴菡闻言才仿佛终于从无尽的悲伤中抽离出来一样,但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揉着眼睛,用一副柔弱得随时要晕倒的模样:辅深哥,对不必了。周辅深就像开会时快速否决了一个煞笔提案的领导,说完就把视线投向齐烨:不用玩这种像过家家似的把戏来粉饰太平,她算是我哪门子的妹妹?又用什么立场和斤两敢对江燃指手画脚?莫非是在你身边攀龙附凤久了,进入角色走不出来了吗?
    我不是我不是!裴菡哭声陡然大了起来,颤抖道:我只是不想辅深哥被误解才
    误解什么?周辅深无动于衷地凉凉道:我就是个爱江燃爱到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疯子,难道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吗?
    裴菡立即目瞪口呆,连哭都忘了,显然比起微博上那些文字,现实中亲耳听到周辅深冲击性的发言,带给她的刺激更大。
    唔。薛朔那边抿住唇使劲憋住笑,去仍从攥紧的指节间泄露出些许声音,于是赶紧拿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
    聂稚心则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眼见泪水没有换来任何同情,反而换来嘲笑和冷眼旁观,裴菡备受打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妹妹,饶是明知其中道理,齐烨见状仍是有些不落忍:辅深,你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
    不光是她,你也是,齐烨。周辅深扬起下巴,神态透着层看似鄙薄的怜悯:假如我早知道你也是让江燃对我失望的诱因之一,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交你这个朋友。
    说到这,他又冰冷地补了句:可惜时光不能重来。
    听出他话中真切的遗憾,齐烨这会儿也顾不上裴菡了,瞪眼道:周辅深,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终于明白自己以前浑浑噩噩,耽误、错失了太多与江燃共度的时光,把它们用在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周辅深直白道:所以现在我想要弥补,尽管覆水难收,可重来一次我不想再后悔。
    话音落地,齐烨的神情由愤怒转化成了震惊,老实说,他认识周辅深十几年,这是头一次见到对方暴露出悔恨这种属于普通人都会有的情绪,顿时间犹如见了鬼,道:妈的,你是被江燃灌了**汤了吧?
    咳!插句嘴啊。薛朔这时开口道:那个,辅深,你放心,我是绝对支持你和江燃百年好合的,以前呢,是我脑子拎不清,可能对江燃多有得罪,往后你们复婚大办的时候,我肯定准备厚礼当面跟江燃赔罪。
    说着薛朔拿起酒杯:现在兄弟先自罚三杯,对不住了!
    周辅深没什么反应,倒是齐烨见状气笑了:你他妈倒是会见风使舵啊!以前趁周辅深不在,带头撺掇人给江燃灌酒挤兑人家的不是你吗?现在又他妈的装什么好人!
    薛朔闻言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
    你呢?老聂?齐烨转过头急道:别他妈在那儿装哑巴了?你到底怎么个态度?
    尴尬的场面,充满□□味的对话,包厢里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周辅深适时地朝这边看过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那道视线,聂稚心弹烟灰的手指微微一顿,也许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冲动,他这次没有再避讳这种话题,可能是这份心情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宣之于口,公之于众我这辈子也不会祝福他们。他道:我不会再把江燃让给一个配不上他的男人。
    包厢内霎时寂静无比,众人就跟石化了一般,就连裴菡都震惊得无暇顾及其他,毕竟在她印象中,聂稚心就是那种性格冷淡又沉默寡言的学霸代名词,这种人显而易见是情情爱爱的绝缘体,就应该被束之高阁,没有人能够沾染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也对江燃
    齐烨也半晌缓不过神来,不过他还比裴菡知道的要多些,以往聂稚心谈及江燃的种种异常被他回想起来,他才恍然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当即磕绊道:老聂,你、你
    我出去透透风。聂稚心猛然站起身,方才那种发言实在与他内敛的性格相悖,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尤其在想到江燃之前明确的拒绝后更觉烦闷,感觉自己在自说自话,于是一时各种情绪混杂着涌上来,他看也不看周辅深,兀自推门走了出去。
    而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一串钥匙就掉落在地上,辨识度极高的黄色毛毡鸡崽玩偶栓在上面,叽里咕噜的绕着银环滚了一圈。
    周辅深抓住背包的手掌骤然收紧,隐约能听到从中发出金属互相磨动的吱嘎声响。
    辅深,那是薛朔注意到那像琴盒一样的黑色背包,试探着问道。
    我先走一步,你们好自为之。周辅深充耳未闻,拎起背包转瞬便出了包厢。
    外面天色已经渐暗,昏沉的天际线只剩下淡淡的微红,聂稚心手臂拄在酒吧后门铁质老旧的外置楼梯扶手上,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他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其实人来人往的街道与这条后巷只有一墙之隔,但就是让人有种与所有繁华隔绝的错觉。
    不过很快,这种宁静就被打破了。
    咚,咚,咚。
    脚步落在生锈阶梯上发出的震动就像人心跳的节奏,缓慢而有力。
    聂稚心猜到是什么人,可没猜到的是接下来脑后发出的声响。
    弓弦被拉到极致的动静在夜风中清晰可闻,以至他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那是一把多么漂亮的复合弓。
    转过头来吧,我想让你死个明白。
    第92章 威胁
    聂稚心闻言指尖微颤,燃尽的烟头也跟着猝不及防地抖落而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短暂的僵持在此时此刻却犹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在心中百转千回后,聂稚心闭了闭眼,终于认命般的转过身。
    即使早有准备,但当亲眼看到那泛着金属冰冷质感的铅灰色利器指向自己时,他仍旧心头一跳,直到目光触及到周辅深眉目间的戏谑,来自雄性尊严被冒犯的怒火才叫他勉强重新镇定下来,开口挑衅道:老实说,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一点也不惊讶。
    哦?周辅深不紧不慢地微微移动着箭头,仿佛思考该瞄准哪个位置:你指哪一步?
    你说呢?聂稚心喉结滚动,嗓音紧绷间有股破釜沉舟的味道:这一箭下去,你后半生就都要在监狱里渡过了,呵呵,曾经前途光明的影帝最终沦落成杀人犯说真的,哪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只要能让江燃看到你声名狼藉的下场、唾弃你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逐渐丑陋、发疯的模样,这一切就都值了。
    说完他便紧盯着周辅深隐没在弓箭阴影中的半张面容,将对方的反应一瞬不落地收尽眼底,却失望的没从其中找寻到一点动摇。
    你倒是会自我安慰。周辅深仅是皮笑肉不笑地稍稍抬起嘴角,声音却冷得透骨:但是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哪怕你把死后的未来幻想的再美妙,也不过是你此刻脑内分泌的多巴胺在作祟而已,作为医生你应该很明白才对吧?当箭头穿透你脑袋的那一刻,你的存在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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