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林检查好枪,示意她过来,明逾几个月没摸枪了,有点不自信,不自信了就容易乱说话,我刚才好像有看见你。
    陈西林愣了愣,在酒廊是吗?嗯,听出你的声音,本想打招呼,听见你们谈商务,索性回避了。
    陈西林讲话不爱用关联词,从她口中出来却行云流水,并不突兀。
    嗯,一个合作商,明逾举起枪,他好像认识你。
    哦?谁?
    WM的黄达开。
    陈西林想了想,名字有点熟,应该没接触过。她并不问为什么明逾说对方认识自己,好像认识她是天经地义。
    一声轻响,明逾射出去的这一弹差点脱了靶。
    还可以。陈西林道。
    不行啊,太久没练。明逾有点尴尬。
    也不是,心气稳住,陈西林看她上膛,别多想。
    明逾双手托起,瞄准,心却稳不下来,哪里出错了,她放下枪。
    陈西林走到她身后,再试一次。
    拒绝就太怂,明逾悄悄深吸口气,捡枪举起
    手指有些颤抖,她觉得陈西林该看到了,这两天倒时差,咖啡因摄入太多,整个人都messed up她给自己解围。
    鼻息感觉到好闻的香气,就像在C城那间会所的沙发上闻到的香气一样,记忆总是先被气味唤醒。一截修长的手臂轻轻贴在自己的右手臂上,May I?她问,低柔的声音从耳罩的边隙溜入明逾耳朵。
    May I?
    明逾答不上来,身子紧了。算作默认。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她在陈西林的怀里了。举枪的两只手被她的两只手轻轻握住,手指的轻颤就这么被掩住了。
    你今晚动了怒气,还是那把低柔的声音,没有不轨的痕迹,平静得无辜,抱歉我听到了前半截对话,动怒对身体不好,收拾起意念,放松。
    明逾和陈西林贴得这么近,终于有了比对,两人差不多高,她要是一回头,她的脸就在跟前了。
    她的意念倒是真收拾起来了,后面那对修长的大腿贴着自己的,甚至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
    明逾在心里低低咒骂了一句,她算是明白了,陈西林就是只道行深深的老妖精,滴水不漏的样子都是她的道行,自己却像一只发情的小母狗在这里着了她的道儿,这在以往这在以往自己都不屑得这么撩妹!要是让江若景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傻相,她那两排矫正好的牙齿都要笑歪了。
    陈小姐听到的前半截有多前?明逾不怕她了,开始了明目张胆的试探。
    从陈西林似乎回忆了一下,从你和女友讲电话开始吧。
    明逾简直要咒骂出声了,好,她就装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来撩自己对吧,她转回头,想要拿回主动权,她一直都有的主动权。
    后面这张脸却货真价实地平静,护目镜后她的眼睛专心看着前方靶心,见明逾回过头来便收回目光瞥了她一眼,注意呼吸节奏,明小姐,现在调整一下,不要屏息。
    明逾拿她没辙了,是自己想多了是吧?可她还是倾向于对方道行颇深,行,再厉害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不,她不是狐狸,她没那股子妖媚,她是一只白狼。
    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浮上嘴角,明逾转回了头,手上稳了,对方的手撤下。
    砰!
    直击靶心。
    Bravo!陈西林轻声赞叹。
    掌声给我的教官。明逾对她笑了笑。
    一旁传来脚步声,迟到的真教官这才出场,老板,不好意思啊。男人讲粤语。
    明逾挑起一侧眉。
    没事啊,陈西林也用粤语回他,明小姐呢是我朋友,帮我好好照顾她。
    陈西林取下了耳罩和护目镜,改用国语,阿全是这里最好的教官,她伸出手,明小姐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又见到你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陈老板。明逾伸手同她握过。
    陈西林淡淡一笑,在香港停留多久?
    明天早晨回C城。
    噢真可惜。
    可惜什么呢?她不把话说成乏味的客套,明逾也不会追问。
    这下明逾对陈西林有了些兴趣。她陷在酒店白鹅绒的大床里,失眠了。
    白鲸在美国的高层都有维基词条,陈西林也有,但内容被删除了。Linkcareer平台上她有账号,谁没有?但她的主页上没有简历,没有活动迹象,只有上千条来自别人的endorsements。
    第一次接触,听着她标准的国语,明逾觉得她是大陆来的。美国出生长大的华人开口总是英语,受教育好一些的听不出口音,唐人街长大的孩子说英语会带些广东话的影子,元音短促,没耐心把它发完整。
    而像陈西林那样主动讲国语并把它讲得字正腔圆的,多是大陆的新移民。
    可明逾听过她的英文,也没有口音,不,这不精确,她住在西海岸,却不像很多当地人一样把t音吞掉。她是英国国籍,但显然没有在那里生长,没有一口硬邦邦的英国腔调。她的粤语是香港式的,不像很多老侨一样带着台山或潮汕口音。
    她真是个谜。
    更谜的是她的职位身份,那张空白的名片枪会的人叫她老板黄达开尊崇的眼神
    她登录VPN,登进FATES系统,突然想起她是保密客户,没有姓名输入
    这是C城的中午十二点,她拨通了助理电话。
    Ming!你好吗?我该说上午好还是下午好?或者夜里好?
    鬼知道,我已经乱了,嗨听着,白鲸的Lynn Chin,客户号是多少?
    让我看看电话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我们有麻烦了吗?
    明逾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噢!没有,只是你亲自问起查到了,你方便记吗?号码是
    明逾调出陈西林档案,却见她只做生活用品搬迁一项,没有退房租房买房,没有薪资核算,没有签证事务再看身份信息,早前看到的那本英国护照系统里已经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一本香港特区护照。出生年月她比自己大两岁。
    明逾想了想,香港回归后依据中国法律,台面上是不承认双重国籍的,所以陈西林大概让FATES删除了她的英国护照信息,持特区护照去大陆工作,手续上简单些。
    再看她的个人物品情况,没有海运,做了多个LDN空运箱,无疑是最为昂贵的选择。这倒没什么,保单吓了她一跳,不是按重量,而是所有物品,每一样,单独上保。FATES狠赚了白鲸一笔保险费。
    她的物品不多,明逾看到标有明细的文件,犹豫了一下。她有权利审核每个客人的任何资料,可此时她的行为却好像不带公事成分,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措辞真客气,还有一个更精准的,叫偷窥。
    自己已经偷窥了陈西林的很多个人资料却,还是个谜。
    手机响了,明逾皱起眉,如果不是在时差中失眠,这就是个午夜凶铃。
    显示白鲸的人力VP米歇尔。明逾就纳闷了,她一想陈西林,她本人或者跟她本人相关的人就出现。
    米歇尔显然不知道明逾此刻在东八区,热情洋溢的,核心思想是白鲸高层Lynn Chin正在办理外派搬迁,请明逾亲自过问,确保无误。
    放以往明逾会说:Believe or not,我刚刚还和她一起打枪。但她没提,因为更准确的说法是:Believe or not,我刚刚还滥用职权调查她。
    我会的,放心米歇尔,明逾有了光明正大询问陈西林的理由,她在白鲸的职位是?
    资深顾问。
    什么?明逾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佛系职位?
    那边笑起来,这是你问题的直接答案,我知道听起来有点怪,如果你想问她实际上在做什么,是什么地位,我恐怕她在白鲸无可取代,她的身份很特殊,她目前在掌管的项目关系到白鲸的存亡,这次去中国海城总部,你可以说她坐在COO的办公室里顶着顾问的头衔掌管着企业生死。Ming,这是我作为人力VP所能告诉你的极限。
    明逾沉默着,她接了一个敏感的案子,一只烫手山芋。
    第6章 征服
    黄达开早晨七点就毕恭毕敬地在酒店大堂候着明逾。他带来了一个颇显诚意的草案,和明逾预料得一样。
    接下来的一年,他将零利润和FATES继续合作,用他自己的话说,补偿他给荷兰的差价,一年后他开始抽成,用当初给荷兰的价格,这是一个五年合同。
    明逾满意而归,她搞定了未来五年的香港市场。
    江若景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坐在机场的business lounge候机,销售总监的机票规格是商务舱,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到云端之上的那个阶级,她不是贴不起钱拿头等舱的票,而是,德需配位。
    逾,我好想现在就飞去香港见你,十几小时都飞过来了,就差两小时了。
    江经理,下机的第一个想法不该是我来,我征服吗?明逾终于有点困了,慢吞吞地调侃她。
    对,我来,我征服你。我现在就想去征服你。
    小妞,你要小心了,到了国内,你周边的人都能听懂中国话了,别再像在美国一样拿些奇怪的话大声嚷嚷。
    就是要嚷嚷,我要让全世界都听到:明逾!我要征服你!江若景真地提高了八度,可下一句瞬时蔫了,甚至磕巴了,Lynn陈陈总
    明逾觉得自己听错了,肯定是昨夜想多了产生了幻觉,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否定了这一想法。
    我是来接你的。
    声音隔着距离,听起来很小,但那平平的调子是她没错。
    明逾愣了愣,挂了电话,这两日陈西林出现得太过频繁,她嗅出了点危险气息。
    C城这会儿真冷,在香港时明逾的手机显示华氏72度,到了C城,戏剧性地翻转过来,变成了27度。
    一封客户投诉邮件逐层escalate到她这里,投诉人是某著名会计师事务所在中国的一名员工,该员工将要被派往C城公司,她有一份给美国海关的声明,先用中文写出,然后自己凑凑巴巴翻译成了英文。在将资料提交给FATES业务员时,这位客户请业务员帮她检查英文声明的文法和措辞,被业务员委婉拒绝。FATES只负责收集和确保资料的完整性,至于文字翻译,这是客户自己的事。
    客户这名员工认为她和这位FATES业务员一来二往已经熟了,对方母语是英语,自己是客户,这点小要求居然拒绝,简直哪哪儿都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于是书面投诉这位业务员,理由是:拒绝协助客户检查资料的准确性。
    明逾一看就懂了,典型的缺乏法律意识思维,先别说FATES没有检查文法的责任,就说FATES的业务员不懂得她的中文写了什么,如果一点头说你英文声明没问题,过海关时出了什么事,FATES是有责任的。
    如果FATES出错了,她是会亲自去向对方客户道歉的,哪怕对方只是一名基层员工,可这件事却不同,她没有教育对方基本常识的义务。她拨通这家会计师事务所在C城的HR总监电话,确保对方理解这一情况,对方说他也收到了邮件,表示FATES没有错,他会处理这件事并撤回投诉。
    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只有和思维水平相当的人才能说清。
    明逾剔除了不相干的人,只把邮件回复给FATES相关部门的经理:此事已经解决,我方没错,对方应该很快撤诉。Please keep me updated.
    下一桩事,某跨国企业中层,进入美国后个人信息被航空公司和机场合法获取,从而收到了多家旅行社广告,这位中层打听到美国有一份免泄露个人信息申请,所有过境和入境的旅客信息默认被机场获取,如果想免泄露,要提交这一申请,而FATES有义务提醒每位客人提交这份申请。
    FATES的业务员恰恰忘了给他发送这个提醒。这是一份书面提醒,在FATES的系统中有固定样本,业务员稍加编辑发送给客户,之后系统会有记录,他没发,也有记录。
    客户要求赔偿,明逾摇了摇头,将邮件转给法务:这是我们的错,需合理赔偿。
    又发给这位业务员的上司:赔偿数额出来后,我们再讨论凯文的失责问题。
    这是给业务部门施压,丢钱了,利润少了,总要有人买单。她的销售团队满世界飞,给FATES打拼,后台这些处理业务的部门就是她的后盾,这也是她常常搬个凳子坐在基层中间听他们嬉笑怒骂的原因,她重视他们,他们才会重视她的客户。
    还未到家,她已经处理了两宗升级到她这儿的投诉。车在院门外停了下来,她在机场定了专车,有时一个人行走世界反倒省事,不用等人,不用见人,不用欠人。
    家中很暖和,显示波兰阿姨早晨来了一趟,她习惯了在明逾回家之前来做除尘。中央空调远程设定了今天早晨开启,这会儿屋内宛若春天。
    明逾正脱衣服准备洗澡,江若景电话又进来了,她将羊绒衣套回没了束缚的身体,胸前没了保护,被羊绒挠得痒痒的。
    你不睡觉的吗?半夜三更的。
    醒了睡不着,时差真讨厌。你到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明逾握着手机没接话,她从没承诺过这些,江若景这两个月在女友的角色上越来越投入,可自己和她并不在一个频段。
    一阵沉默。
    我后天才去公司报到。江若景陷入了没话找话的僵局。
    嗯陈西林怎么会给你接机?明逾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噢,话题来了,江若景声音也亮了,我可真吓死了!本来安排的是行政来接机的,她说她正好从香港飞海城,就顺便带我回去,她居然知道我航班几点到,你在香港的时候她也在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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