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垂落在身边,自然地虚握成拳头
    水面的倒影扬起诡异的笑容,他以同样的姿势将手高高地举过头顶,落下,比了个布的手势。
    剪刀石头布。
    下一秒,现实里的安明咻地消失了。
    他就像一捧泡沫,没有任何预兆,整个人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坐在他身边的刘思念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有在场的四位轮回者们直接拍案而起,惊愕地看向安明消失的地方。
    刘思念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安明的位子看去,他的脑子里没有闹鬼的概念,还傻乎乎地说:安明人呢?没看到他出去啊?
    唯有坐在他们正对面的姚艳与钱夜蓉看了个正着,两人都大张着嘴,一幅崩塌了世界观的模样,随后姚艳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高亢的啊闹鬼了!后,她站起身来,疯狂地拉开车厢门朝外跑。
    她这么一跑,其他人也从震惊迷茫里醒了过来,纷纷跟着朝外跑去。
    萧栗来到安明原先所在的位置,从桌子到桌椅,最后到四周,安明究竟做过什么其他人没做的?
    少年的视线停在了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上。
    他拿起矿泉水瓶,低头看着地上那滩安明喷出来的水。
    水鬼?
    萧栗又很轻地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在萧栗检查安明位置的空当,天机正扒拉着门框,一会儿看看外面走廊上新乘客们逃跑的样子,一会儿又瞅瞅房间里的萧栗:不需要追吗?
    萧栗站起来,拿过桌上那瓶矿泉水,放在手里当保龄球似的上上下下地扔:跟上去看看。
    此时走廊上空荡荡的,那群大学生们早已向前跑过了两节车厢,脚步声渐行渐远。
    姚艳跑在最前方,她就坐在安明对面,是最直接目睹安明消失的人其他人可能没有留意到,但她看到了,有一只手抓住了安明的手腕,随后他就直接消失了!
    那一刻,一切的唯物主义常识都被打破,姚艳全身发抖,只想离那边远点。
    钱夜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在经过一处车窗的时候,她伸手拽住了姚艳的袖子,将少女拽的一个踉跄。
    是你啊,夜蓉!姚艳转头抱住好友的手臂,她梨花带雨地哭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看到了吗?安明他直接消失了!
    钱夜蓉的脸上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在车灯下摇摇曳曳,从正常的人脸逐渐化为一张鬼脸,它用那双没有眼瞳只有眼白的可怖瞳孔盯着抱住自己的少女,手臂一用力将她甩开了去,随后这只厉鬼用两只手从背后扶住姚艳的脑袋,让她直视着车窗。
    怎么了?夜蓉,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姚艳的声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在那扇车窗里,伴随着列车摇摇晃晃的摆动,从车窗的玻璃上倒映出了自己和身后钱夜蓉的身影。
    在车窗的倒影里,姚艳一脸惊慌,而钱夜蓉虽然还穿着那身衣服,可整张脸早已融化变形。
    啊姚艳下意识又要闭上眼睛尖叫,可身后的女鬼伸出手来捂住了她的嘴,用另一只手撑开她的其中一只眼睛。
    姚艳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车窗里的自己,她再一个眨眼,忽地后面的钱夜蓉不见了,身上的桎梏也随之一起消失。
    少女一个猛地回头,她的背后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姚艳迟疑地回过头,车窗倒影里的她模模糊糊,嘴巴微张,神色慌张失措,可她一个走神,却发现车窗倒影变了那个她拉长了身体,脸部好似方才的钱夜蓉一样变化着,她高高地扬起手,又缓缓地下落。
    姚艳好似被魇住一样,她只是个普通人,遇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什么都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混沌,只知道跟着车窗里的自己行动。
    那一刹那,现实里的姚艳和车窗里的她同步了,她们几乎是同步举起手,进行猜拳,只是在手掌放下后,两个人出的东西不同
    姚艳真人出了剪刀,而车窗里的她则出了石头。
    剪刀石头布,她输了。
    倒影露出了嚣张的大笑,它左手摆出剪刀,右手则维持石头,随后狠狠地用右手砸向左手。
    就在它显摆的空当,从后方的车厢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脚步声,有其他人在接近这里。
    救姚艳刚想出声朝对方求救,她就跟被黑板擦擦过的黑板一样,被某种力量抹去。
    跑的最快的天机一个没刹车住,险些滑倒,他有些气喘地说:这一次死亡频率怎么那么快?
    姜移折和萧栗等人落在后面,他闻言道:的确,从笔仙,到鬼新娘,再到这只隐形的鬼,他们上车之后展开杀戮的间隔越来越短,留给我们勘破生机的时间也跟着同步缩减。也就是说,越接近终点站,新站上车的鬼怪就会越快地展开杀戮。
    鬼新娘好歹还给了一会儿为它寻找夫君的安全时间,可这只隐形鬼却是上车没几分钟就开始了!
    当剧情人物都被鬼怪杀害之后,轮回者也在劫难逃。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的频率都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几乎熬不到终点站,就算有道具,也只能抵得过一时天知道距离终点站还有多久。
    他们一定忽略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天机焦急之余,出自本能地将目光放到了萧栗的身上。
    萧栗此前一直没说话,他径直走向方才姚艳消失的地方,往前走了走,碰触着那面车窗。
    车窗外面是一片片被快速掠过的芦苇荡,在行驶到黑暗之处的时候,它隐隐倒影出萧栗的脸来。
    少年的眉目深邃,黑色的眸子像外界的夜空,他将额头抵在车窗上,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水波、车窗
    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你们看到方才姚艳消失的样子了么?天机退开一些,把场地让给了萧栗,回头问姜移折与吴恬易。
    看到了一些,姜移折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不太确定地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变了脸色,随后就消失了。
    吴恬易也怯怯地插话,她用左手将因为奔跑而散乱的头发全都归拢到耳后:我也没看到什么,只知道它消失了。
    帮我拿着它。萧栗蓦然回过头,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扔向他们三人站的地方,它距离吴恬易最近,少女踮起脚尖伸出左手接住了它。
    几乎是顷刻间,他们四人在车窗上的倒影一同动了,像之前的剧情人物一样,呲牙咧嘴地看着他们,均是高高地扬起一只手臂。
    天机的心跳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静心丸来,告诫自己要冷静地分析,这镜面成像里的他举起手臂,这是要做什么?
    青年的心绪繁杂,在那一刻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一锤定音,一拳超人,一呼百应,此路不通还是说,是某种游戏?
    天机倾向于将这个动作看作一种暗示。
    萧栗往后走了几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谴责:能不能别用别人的脸做出这种表情?你让我觉得很羞耻。
    那种感觉,就宛如逛网页的时候看到s后的自己和某个陌生人的吻照,明知道不是自己干的,但还是有一种奇特的羞耻感。
    车窗里的镜鬼:
    天机:???
    他快要为夏洛克抓重点的能力晕倒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还能有功夫觉得羞耻,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用你的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这个手势表示什么?生路的暗示?
    不知道,也许是猜拳吧。萧栗随口道。
    他语罢,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也尝试性地伸高手臂,与镜鬼同步在下降的时候折变出一个手势来。
    剪刀石头布
    第52章
    一般来说,提到与鬼做游戏,那么结局都是要赢过鬼,人类才能存活下来,而一旦输了,就意味着死亡。
    目前是夏洛克第一个与镜鬼猜拳,但谁也说不准下一个是谁,因此天机代入自己,万分谨慎地分析着。
    在天机紧张的视线中,车窗里镜鬼的手臂由上而下,缓慢地下落,在落到腰侧的位置时,手掌虚张出了一个石头这个石头没有持续很久,在即将成形的时候,它又彻底换作了剪刀。
    而萧栗这边,他原先出的是布,在手臂垂落的中间时换作石头,然而到了最后,他竟然也变成了剪刀。
    好好的赢局,就这么变成了平局!
    天机气到险些吐血,他弄不清楚夏洛克是怎么想的他忍不住歪过自己的身子去看夏洛克的侧脸,发现对方却并没有对这个结果意外,甚至这个平局就是他一手导成的。
    萧栗微侧着头,这时候列车又颠簸了两下,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扬起唇角:平局,我赢了。
    悲愤的天机:???
    不是平局么,你哪里赢了?!在奇葩这方面赢了吗?
    然而出乎天机意料的是,车窗里的镜鬼却脸色苍白,它已经从萧栗的倒影化成了自己原始的样子,那是一个即将融化的鬼影。
    天机留意到,原先萧栗出的是右手,而鬼影出的是镜像左手,现在鬼影的左手却好似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
    萧栗再度伸出左手,对车窗里的鬼影道:再来。
    鬼影一动不动,它就这么面对面地与萧栗对视着不知道是不是天机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那只鬼的目光里好像露出了那么一点惊慌。
    它嘶哑地说:你已经赢了。
    天机:
    还真赢了?这是哪个世界的剪刀石头布?
    我知道。萧栗用右手去碰触车窗上的鬼影,他富有节奏性地敲击着车窗,次次都敲在镜鬼脸上,就跟打脸一样,赢一次,你无法杀我,如果赢了第二次,我会得到什么?
    他说到这里,又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话:还是说,你会失去一些东西?
    我有点好奇。
    萧栗没等镜鬼的回答,他再次伸起了手臂,与车窗里的镜鬼猜拳。
    镜鬼似乎无法抵抗这股力量,它不得不跟萧栗同步,握起的拳头一开始是剪刀,最后定格在了拳头。
    而萧栗这边,则是从布到拳头。
    平局。
    镜鬼的右手也被钉死在了这扇车窗上。
    如此一来,这两只猜拳的双手硬生生地将它禁锢在了这辆列车的这面车窗上,除非它能够硬生生斩断自己的双臂,否则无法离开这里。
    萧栗看着它痛苦挣扎的神色,忽地伸手打开车窗车窗里的镜鬼一下子被夹在另一面玻璃之间,整张脸都被挤变了形。
    他似乎觉得有趣,来回又打开、合上地弄了两下,让镜鬼不停地在放松、挤压之间徘徊。
    天机看着这一幕,他暗地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他回头问姜移折:我瞎了?那不是平局么?
    姜移折看着车窗里痛苦的鬼影,心里也有些发毛为夏洛克那时候的愉悦笑容发的毛,他清了清嗓子说:我看着也是平局夏洛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栗关上车窗,阻拦外界的冷风吹进来,回头反问道:你们觉得呢?
    剪刀、石头、布,是不是另外被赋予了额外的意义?类似黑羊、白花与太阳,天机思忖道,你们同时出同一个象征,代表你已经追上了它的思路,白花与白花相互抵消
    他说到最后停住了,编不下去了,用无辜的眼光看着萧栗,干巴巴地说:求解释。
    萧栗被他复杂的猜想给听乐了:相互抵消,你以为这是开心消消乐?
    天机:
    这不是因为是夏洛克,他才往这种高深意象上想的!
    在天机恼羞成怒之前,萧栗拍拍青年的 肩膀,话锋一转,循循善诱地问:水面、车窗,你觉得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这一次天机思索片刻,他想到车窗上映出来他们各自的镜像,说出了答案:镜面。
    没错。萧栗道,这就是猜拳游戏的关键。
    猜拳游戏,一旦镜鬼向你提出猜拳的要求,你就必须要应战,因为你要与他保持一样的动作,这才是镜像的意义。
    不管你是输,还是赢,结果都与镜像背道而驰。赢就是输,输还是输,只有平局,才是真正的镜子,而镜子是没有自己思维的,它只能呆在原地,倒映出真人的第二面。
    天机一幅见了鬼的神色:你从起初见到它到开始猜拳游戏不过两分钟,你就直接想到要打平局了?
    这需要很久来想吗?知道它是镜鬼,就应该直接想到了。萧栗反问,他在最后遗憾地补充,不过最后赢了两次,它会被钉在这里成为真正的镜子是我没想到的,否则我会随身带一面镜子碎片。
    把镜鬼带回去好好研究。
    他用手又触摸了一下车窗,聆听敲击发出的声音,感受到它的厚度,自言自语地说:好像砸不碎。
    那一刻,镜鬼与天机一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如果能砸碎,你想干什么?!
    姜移折是他们之中最稳重的一个,他及时打断了萧栗的动作,提议道:多亏了夏洛克,既然现在第三站鬼怪的危机已经解除,那我们在第四站到来前,只需要面对笔仙一只鬼怪,现在不如再去看看车程表。
    萧栗对此没有异议,他挥别车窗上的镜鬼,跟其他人一同来到了邓刊的房间。
    车程表上的原始站台显示的是【4月29日21时30分至35分,柳岸站】,而被血污修改过后的第四站还未显示出来。
    间隔时间又被拉长了。姜移折忧心地道,还有第四站、第五站,也许中间会相隔五天。
    萧栗靠在桌子上,他的手按在车程表上,忽地道: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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