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严格来说不是我的职责范围吧?吴徵挣扎着问,他之前做设计时,现场的尺寸数据都是由工人测量好发给他的。
    确实不是。江珩说,但是所长说横山当地没有专业的测量人员,要特意雇人去成本又太高,所以最后决定让咱们自己去。
    自己去也不是真让吴徵弯着腰贴着墙根量尺寸,只是要他在现场指挥工人,量这儿量那儿。
    但是。
    横山实在是太偏僻了啊!
    就通一趟货车!
    意思是只能坐汽车进去!
    巴蜀盆地的盘山道谁走谁知道啊!
    大概是吴徵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江珩苦笑了下:我跟王所争取了半天,但是没用,不过王所答应把一个名额增加到两个,这样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
    吴徵:
    虽然吴徵很想说那你不如带着后勤小刘一起去吧,但这样不但对不起江哥,更主要的是对不起小刘。
    所以他只能忍辱负重地点点头,收拾准备这趟突如其来的出差。
    第二天,吴徵和江珩出发。
    他们先从帝都坐飞机到蓉城,再从蓉城坐大巴到阳城,抵达阳城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把人烤得要死,但这才是旅途的刚开始。
    九院在阳城安排了带两个人去横山站的司机,司机隶属阳城机务段,以为他们坐火车来,没想到他们到了汽车站。
    江珩给司机打电话问问能在哪儿见,结果司机普通话说得稀巴烂,江珩跟他鸡同鸭讲的叨叨半天,最后气急败坏地说:我去火车站东门找你!
    吴徵:这么惨的吗江哥。
    江珩带着吴徵,打了个出租到火车站,刚好赶上交通事故,路上堵成一团。
    出租司机对事故现场很感兴趣,把小出租开得跟三轮车似的,窗户摇低,脖子向外探成鹅状,甚至拿出手机试图拍照。
    江珩深深吸了口气,劝说道:师傅,咱们能开快点吗?我们赶时间。
    出租司机从后视镜瞪了江珩一眼:你急个铲铲你急,热闹不凑是哈卵。
    江珩:嘿我这小暴脾气。
    不管是涵养多好的人,在这种又湿又热的环境里闷了半天,又听不懂人说话还有急事要办的话,都是很难保持心境平和的。
    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个吴徵,江珩总觉得自己对他负有某种上级的责任,在这种责任心驱使下他简直被逼到了爆炸边缘,打算跟司机吵一架下车算了。
    这时候吴徵轻轻扯了下江珩袖子。
    江珩一愣,转头,吴徵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手机。
    江珩开微信,只见吴徵给他发了一句人生地不熟的,忍一忍。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小浣熊摸头]。
    好吧,忍一忍。
    江珩就真的忍了下来。
    到阳城火车站,终于见到那个司机,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司机态度很好,一口一个领导的叫着,反倒让两个人都不是太习惯。
    那什么,不用叫我们领导。吴徵有点别扭地说,叫江工和吴工就行。
    好的领导。司机大声说。
    好吧,领导就领导。
    司机帮着两个人把行李放到后备厢,然后开车上路。
    咱们直接去横山站吗?江珩问。
    去山川镇。司机说。
    江珩打开地图软件搜了一下,在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中他查到山川镇,距离阳城有一段距离,在大山边上。
    不直接去横山站吗?江珩问。
    山咔咔里头个狗日哩太热老,啷个住人嘛,明天咋们再进山。司机说着,发动了车子。
    吴徵:他在说啥?
    江珩:好像是说明天进山,嗯,别的不重要。
    两个人交换个眼神,互相做出我懂了的表情。
    这一趟开了三个多小时,主要是因为很多地方没有高速,开快了能把内脏颠出来。
    天色擦黑,三人终于进了山川镇。
    山川镇的名字很霸气,小镇却相当秀美,站在镇上任何一处露天地,都能远远看到犹如盘龙背脊般的山脉。
    一条小河穿镇而过,迤逦如同玉色缎带,小河两岸是星罗棋布的农户,镇门口还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高大石牌坊,令人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第24章 吴总监居然也会自找麻烦
    小镇临山,气温比大城市要低,太阳将落不落,小风吹过手臂,说不出的舒服。
    司机把他们带去旅店,是山川镇上唯一的上星宾馆,一人一个单间,条件还算不错,干净整洁。
    奔波一天,两个人都很累,草草吃过饭后,各自入睡。
    第二天一早,吴徵被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惺忪想按掉时,发现来电话的是江珩。
    吴徵有气无力地接电话:江哥什么事?
    江珩的声音充满朝气:十分钟之后我来敲你的门,咱们出发。
    吴徵看了看表,六点。
    吴徵:
    吴徵挂了电话。
    很困,吴徵仰面朝天发了一分钟呆。
    坐起来,抱着膝盖又发了一分钟呆。
    站起来,在床边又发了一分钟呆。
    于是十分钟后门铃响起时,吴徵叼着牙刷,双眼无神,一头乱毛的开门。
    江珩一身休闲装,没有了线条分明的西装包裹,气质看起来亲和了不少,像邻居家成绩和脾气都很好的大哥哥。
    大哥哥推推眼镜,目光犀利地凝视着吴徵。
    吴徵:
    我这屋刚才被虫洞吞噬了,时间过得比正常慢一点,现在才五分钟。吴徵睁眼说瞎话。
    江珩:你看我信么。
    吴徵:信。
    两人用目光完成这段暗流涌动的对话,吴徵心虚地不敢再面对江珩,把洗手间门一关飞快开始洗脸刷牙。
    又是五分钟后,两人肩并肩下楼。
    下楼梯的时候,吴徵总算精神了点,进入自嗨模式。
    哎江哥你说山里有没有蛇啊,要是咱们遇到蛇了怎么办啊?
    江哥山里有没有信号啊,万一所长给你打电话接不着怎么办?
    江珩心想你是问题宝宝吗。
    还没说话,就看吴徵因为表情动作太夸张,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歪了下去!
    要是真从楼梯上摔下去那可不是小事,江珩没有任何反应的余裕,伸手一把捞住了吴徵的胳膊。
    吴徵跌下去的冲劲有点大,楼梯上江珩自己也不好保持平衡,为了避免摔跤,他就势揽着吴徵,一边下台阶一边卸劲。
    一直到了平地上,这股冲劲才算收住,因为下楼的动作太变形,到最后站稳时,已经变成了吴徵整个人栽在江珩怀里的姿势。
    要是外人来看,就跟江珩搂着吴徵下楼似的。
    江珩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快,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么着,他赶紧扶着吴徵站直:走路小心点儿。
    嗯。吴徵怪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谢谢江哥。
    没事。江珩说着转向大门口,先上车吧,司机大哥在门口等
    话说到这儿江珩的表情僵住了。
    因为他发现,从司机大哥那震惊又微妙的脸色来看,他不但正在门口等,好像还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刚才说过,在外人看来,这个小小的事故看着就跟江珩搂着吴徵下楼梯似的。
    江珩:
    司机大哥:
    大哥你的眼神有点怪,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大哥,这不是我们相处的常态,大哥你别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大哥,你听我解释。
    大哥显然不想听也不想说,他颤抖着嘴唇,沉默着紧锁双眉拉开车门,昨天还话很多很活泼(虽然吴徵跟江珩都听不懂)的人今天变得格外缄默。
    开车进山,司机大哥手下很稳,速度不快,但一路沉默显得有点尴尬。
    吴徵并没感受到刚刚江珩和司机大哥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偏头看看江珩,江珩一副没情绪的样子,估计没睡醒,想来想去吴徵决定找司机大哥聊聊天。
    今天天气很不错啊师傅。吴徵决定找个万能话题,挺适合一家人出去玩的。
    江珩:
    没有看错吧!司机大哥握着方向盘的手是抖了一下吧!
    换我我也得抖一下啊!
    吴徵同学你这句话虽然表面上还算正常但是在这个语境里问题很大!
    司机大哥他明显已经误解了啊!
    但司机大哥似乎也没法拒绝清纯可爱的吴小徵,清了清嗓子之后艰难开口问道:你们城头里男娃子家家,耍朋友单位都不嗦啥子啊?
    江珩:司机大哥你也真是心直口快。
    可吴徵虽然大致听懂了司机的话,却偏偏在关键词上犯了个致命的误解。
    耍朋友是谈恋爱的意思,但是吴徵单纯地把耍朋友当成了交朋友。
    交朋友怎么了嘛?单位还要管我私下里跟谁关系好?
    于是吴徵很自然地说:单位管这个干嘛?
    江珩一口老血喷在车窗上,眼看司机大哥也跟他差不多,方向盘都快把不稳了。
    江珩哭笑不得,感觉话到这个份上,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了,司机听不太懂普通话他们也听不太懂司机的川/普,而且真说明白了就吴徵这小脾气说不定直接羞愤跳车。
    罢了。
    江珩再次发挥自己直线变道转移话题的能力:咱们还多久能到啊?
    面部表情已经开始抽搐的司机松了口气:还有一个小时斗到老。
    之后司机可能是小心灵受到了太大冲击,也不敢再说话,放起车载CD,三个人在恭喜恭喜恭喜你呀的歌声中默默无语地盘山向上。
    不知道开了多久,吴徵终于在一片浓绿中看到了蜿蜒的铁轨,像是一条漆黑光亮的蛇盘在山壁上,有种难言的魅力。
    车保持跟铁轨平行着又开了段时间,终于到了横山站。
    司机送他们到站台边停下,然后开车下山,他白天还有别的活,让江珩下山前提前给他电话。
    横山站里有一个站务员在等着,看起来大概四五十了,名字叫常致之。
    他普通话很标准,这让江珩和吴徵有些惊讶。
    常致之自我介绍了下,他原本是个大学生,年轻时一心为祖国建设做贡献,凭着一腔热血自愿到山区工作,在横山站一守就是三十年。
    他是横山站仅剩的站务员,当年有客车过站的时候他还有一位同事。
    现在客车停了,同事也退休了,他每天要做的就是接驳那一趟货车,另外偶尔有铁道工人过来时,帮着照应一下。
    高铁线路通了您就要忙起来了啊。江珩笑着说。
    我也快退休了,过完年就回老家。常致之说,到时候车站扩建,应该会换一拨人来看站,环境也会比现在好很多,可惜这些我是见不着了。
    顿了顿,常致之叹口气:再过些年,估计别人也都会忘了横山站以前的样子。。
    吴徵看着常致之眼中并不明显的一抹怅然,若有所思。
    工人已经到了,在站里等着。常致之介绍道,你们自己进去看吧,没什么可以介绍的,我就不陪着了。
    两个人道过谢,进了站里。
    吴徵本来以为横山站应该空荡荡的和库房无异,进了车站却惊讶地发现,站内竟然有候车区、售票厅,甚至还有贵宾席,都保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风格。
    按照原定计划,这些设施都会在蓉渝展厅开始建设后拆除,他们实际需要做的也就是测量整个车站的面积,并且把车站内部划定为数个展示区以及休息区,昨天已经讨论过,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直接开始弄吧,应该中午之前可以量完了。江珩说。
    等一下。吴徵看着那几张长长的、落满灰尘的木椅子,还有漆皮斑驳的、刷着凭票候车四个大字的指示牌,眼睛有点发直,我有个新的想法。
    说实话我觉得不是特别靠谱。江珩听完吴徵的想法后,思考了半天才说,上级想要展示的应该更多是新高铁的科技成就,而不是横山站的历史沿革,而且这里的东西铁路博物馆都有,也不是什么独一份儿的文物。
    吴徵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江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好,那试试。
    吴徵脑海中满是刚才常致之眼中一闪而逝的惆怅,他想或许蓉渝展厅可以留给这些旧时光一席之地和全新的展示牌、LED屏、灯光沙盘站在一起。
    其实吴徵明白,这种带着艺术气息却不够大气的提案多半会被否,蓉渝展厅需要的是简洁敞亮地展示出高铁建设的成就,他在九院的设计也从来不是创作,而是完成任务。
    过去四年,吴徵都很明白这一点,也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莫得感情的设计机器,所以他才能成为九院的王牌。
    可现在
    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时。变得更加柔软,也更加善感。
    想要在一场车展上为重要的伙伴亮起满天星辰,也想要在展厅中为一个老人铭记他的青春岁月。
    但是这样一来,测量工作就会变得复杂很多,适度保持原样意味着吴徵要现场进行粗略设计,并且测量更多细节数据。
    你们先按照原计划量吧,别的一会儿我自己弄。吴徵在备忘录里划拉了一个草图,拧着眉看了会儿,对等在旁边的工人们说,量的时候轻点,别把东西碰坏了。
    吴徵画图时,江珩自觉承担起监工的职责。
    看工人们量了一会儿,他又耐不住跑回去看吴徵。吴徵缩在角落里,认真地在手机上划来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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