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东西光滑反光,天又暗,尤涟一时没有看清。于是他低下头凑近些细看,看清后,兴奋的表情霎时凝结在脸上。
    尤涟怔怔道:这是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盒子这么熟悉了,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让项铮买过一模一样的套装。
    二十四只,全由羊脂白玉打造。
    而这一套少了两只,按照大小排列的顺序,少的应该是7号,和8号。
    尤涟睫毛颤动,放在盖子上的手指蜷了蜷。
    这是你订的那套,我去店里把它买了下来。
    尤涟缓缓抬起头:我已经付过钱了。
    我让他把钱退回了你的账上,应该明天就能收到。
    宫鹤微垂眼眸,脸掩在夜色里,看不真切,我说过,这样的东西以后都由我来买。我不喜欢别人碰你,也不喜欢这样的东西碰你,如果一定要用的话也必须由我来买,由我来帮你用。
    尤涟轻声问:就因为我们有婚约,你是我的未婚夫?
    他试图看清宫鹤的眼神,但光线太暗,他实在看不清。
    宫鹤声音清冷:对。
    尤涟觉得风似乎更大了,吹得他从头到脚都有些冷。
    他想问宫鹤道歉和买礼物是不是也是出于未婚夫的责任,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被冻得瑟缩了一下,合上盖子道:我也说过,我以后都不会用这些东西了。
    宫鹤问:不用这个,那用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尤涟没了那晚在浴室时的羞恼,他平静地把盒子重新锁上,然后抬起头看着宫鹤:不是还有你吗?不是你说的有需求全都找你这个未婚夫吗?那以后就都辛苦你咯。
    宫鹤仿佛没有听出尤涟语气里的异样,轻点了点头:不辛苦。
    尤涟快被气笑了,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别墅门里走,边走边道:未婚夫,我饿了,我现在非常有吃夜宵的需求,麻烦你满足一下,谢谢。
    在他身后,宫鹤不着痕迹地呼了下气。
    接着,他唇角微勾,抬脚跟上尤涟:你想吃什么?
    得不到的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宫鹤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第28章 第 28 章
    客厅里的落地钟敲了三声,时针指向十点。
    宫鹤在厨房里煮汤圆, 尤涟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等。
    他故意没让保姆做夜宵, 而是让宫鹤这个把婚约挂在嘴边的未婚夫亲自动手。不过他也没太为难宫鹤, 看了眼冰箱后只叫他把汤圆煮了。
    尤涟从来没有见过宫鹤下厨房, 但看他用厨具时游刃有余的模样,想来应该是会一点做饭的。
    好了没有?尤涟第三次问。
    宫鹤应道:快了。
    尤涟伸头望了眼, 有些好奇汤圆到底煮得怎么样了。
    虽然尤涟不会做饭, 但他也知道汤圆这种东西就跟速冻水饺一样, 直接往水里一倒,差不多煮个十分钟就能完事,可现在都过去二十多分钟了,为什么还没好?
    他有些坐不住,放下手机打算去厨房里看看。
    刚站起来,宫鹤就端着碗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尤涟站着,宫鹤问:等急了?
    尤涟收回脚步:还行。他又重新坐下。
    宫鹤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尤涟身前, 汤圆在碗中飘着, 圆滚滚又软糯糯, 冒着淡而甜的桂花香。放好碗, 修长的手指从碗底抽.离,尤涟眼尖地瞥见了宫鹤指尖上突兀的红。
    你话音一顿,后面要说的被咽了回去。
    对上宫鹤看过来的目光, 尤涟下意识垂眼看向面前的碗, 就这一碗吗?你不吃?
    宫鹤淡淡道:嗯, 我不饿。
    尤涟拿起勺子, 低哦了声。
    尝尝看甜不甜,不甜再加点蜂蜜。说着,宫鹤在餐桌的另一头坐了下来,跟尤涟正好面对面。他随意地把手放在桌上,手指蜷起,上面的红被遮进手心。
    尤涟依言低头喝了口汤:很甜。
    太甜了?
    尤涟摇头:不,这样正好。
    宫鹤嗯了声:你喜欢就行。
    餐厅里太过安静,安静到能清楚地听到勺子舀起汤圆时水珠滴落的声音。
    尤涟吃了两个汤圆,都是甜腻的芝麻花生馅,馅料剁得很碎,混着绵密的红糖在舌尖化开,香甜的滋味顺着食道一直滑进胃里。
    尤涟很爱吃甜食,但这回只吃了两个他就觉得腻得慌,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胀着,吃什么进去都觉得不舒服。
    他放下了勺子。
    勺子一放,宫鹤的询问便接踵而至:吃两个就够了?
    尤涟点头:嗯。
    宫鹤打量着尤涟,又问:真的?
    这次尤涟没有回答,而是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不光觉得胃里胀,胸腔里也有什么胀得很,而且越来越胀,像是要把他的气管也一起堵住,不让他呼吸。
    尤涟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才觉得勉强舒服了点。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碗里剩下的六个汤圆上,开口时声音没了往日的清亮和活泼,多了几分低沉: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尤涟舔了舔干涩的唇:对你来说婚约很重要是吗?
    问出口的刹那,心里轻快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揪紧。尤涟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镇定又从容。
    漆黑的眸子落在尤涟脸上,宫鹤沉默一瞬,开口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所以问了。
    尤涟微阖眼帘,没看宫鹤,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宫鹤想了想,颔首道:是。
    那对你来说,是婚约重要,还是婚约的对象重要?
    垂在桌下的手用力攥起,尤涟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淡淡的,这个婚约对象,是不是换谁都可以?
    宫鹤拧起了眉。
    尤涟还在继续说:是不是不管是谁,只要他跟你有婚约,你就会对他好,对他负责,给他补课,给他煮宵夜,给他买礼物,哄他开心
    胸腔里更胀了,已经开始挤压他的心脏,即使不喜欢,也一样可以跟他结婚,跟他上床,顺着他,关心他,爱护他,是不是?
    宫鹤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闭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更加锐利地打量尤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这次,这份锐利里多了一点对于事情超脱掌控的惊疑。
    你怎么不说话?
    尤涟抬眸看了宫鹤一眼,忽而扯唇笑了笑,你不说那就我来说好了,我憋了很多很多的话,这回干脆一次都跟你说了吧。
    尤涟又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看着碗里圆滚滚的汤圆,道:你有没有想象过我们以后结婚的样子?
    宫鹤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
    我想象过。
    尤涟自顾自地说着,但是我想来想去,最后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是尤正勋和詹雅婕,他们也有婚约,也是因为婚约结的婚。
    尤正勋对詹雅婕也很好,要什么给什么,带她去参加各类宴席,总是出双入对,别人都说他们俩是模范夫妻,我觉得他们也确实挺好的,詹雅婕生病了尤正勋会在家守着她,尤正勋工作太晚詹雅婕一定会亲手给他做宵夜,还会顺带给我也做一份。
    他们会牵着手散步,会互相给对方梳头发、穿外套,看起来特别亲密。可是尤正勋还是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Omega,甚至生了几个私生子,但詹雅婕好像也一点不生气,每次我喊她妈妈她都笑得很好看。
    顿了顿,尤涟看着宫鹤问:你说他们彼此相爱吗?
    不等宫鹤回答,他又说,我一直弄不懂,也想不通这种奇怪的关系,但我现在差不多明白了,其实对一个人好也并不一定是出于喜欢,还可以有其他很多理由。比如钱、身份、地位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
    宫鹤。尤涟突然喊宫鹤的名字。
    宫鹤唇线平直,眼眸深沉如墨:嗯?
    你会喜欢上我吗?
    尤涟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宫鹤,现在不喜欢没关系,以后会喜欢吗?说着,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更紧,尤涟只觉得心脏被那胀胀的东西压得缩成一小小团,就要跳不动了。
    喉结滚了滚,宫鹤目光沉沉地看着尤涟。
    明明自己才是矗立在强势那端的人,可这个时刻,宫鹤却莫名有种自己处于被审判,甚至是被丢弃的边缘。
    而审判自己的人,是眼前这个在他看来一直宛如温室花朵,且被他捏在手心的尤涟。
    事情隐约超脱掌控,自信开始出现裂痕。
    宫鹤蹙着眉,弄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尤涟还没有在自己这得到他想要的,就露出了一副要离开他、舍弃他的模样。
    为什么?
    他自认为了解尤涟,清楚尤涟是个什么样的人尤涟总是得到就厌弃,得不到就惦记。以往的种种也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心里再喜欢,也绝不能宣之于口。
    必须等尤涟也真正地喜欢上自己,才能把所有的爱意说给他听。
    因为他已经被厌弃过一次,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而且宫鹤认为自己这次做得很好,不光吊住了尤涟,还把尤涟拉进了自己的地盘,时光漫长,他往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慢慢把尤涟吞吃入腹,占为己有。
    可这才过了几天,尤涟就好像要离开自己了。
    为什么?
    跟他在一块就这么难以忍受?还是有谁接近尤涟,跟他说了什么?
    宫鹤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却丝毫不显。
    会吗?尤涟看着宫鹤又问了一遍。
    宫鹤这次点了点头,道:会的。
    心快被挤破的感觉瞬间消失,尤涟露出笑:那以后不要再因为婚约对我好,只因为喜欢我才对我好,行吗?
    宫鹤薄唇微抿了一下:行。
    他似乎看到眼前有一架天平就要彻底倒向尤涟一方,这种久违的被动和失控令他感到不适。想了想,他又补了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问我会不会喜欢上你,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我当然会喜欢上你,毕竟我们以后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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