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应学话锋一转,啧,我怕的是许民强没安好心。你没演技也没人缘,拿这些东西就是炸弹,演好了皆大欢喜,演砸了血本无归。这是许民强拿星辰集团的命来赌博啊。
    专业人士,一看就懂。
    若沧摸清这些诚意的份量,坦诚的说道:许总,我只是一个小明星,这些剧本我没能力撑起来,咖位不够更不敢接代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换成别的明星,早就心花怒放,等着资源强行捧红了。
    偏偏若沧满不在乎,一口回绝。
    许民强急得背冒冷汗。
    杜先生那句请人过来如同警钟,敲得他头晕目眩。
    若沧的拒绝,简直像断了他儿子的命。
    中年男人情急之下说道:如果你对这些资源不满意,星辰集团的股份也可以,或者钱的话,你开个价!
    这话一出,事情变得不同寻常。
    敖应学诧异的看向彭逸,彭逸却平静的看向若沧。
    在场三个人,只有两个人懂他的焦急。
    终于,彭逸出了声,若沧,其实许满辉疯了,许总想求你帮他驱邪。
    若沧能料到许满辉境况不好。
    但他没想到,不好到需要驱邪的地步。
    有了彭逸打开话头,许民强按捺不住,直接求起若沧,是满辉不懂事,冲撞了大师,我这个做父亲的替他向你赔礼道歉,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我们好商量!
    许民强拿出这一堆资源,完全是赌上星辰集团的未来,倾尽所有的求若沧。
    敖应学想不明白。
    然而彭逸明白,若沧也明白。
    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
    合同留给我经纪人研究完了再说。
    若沧站起来,许总带路吧,我先去看看。
    许家豪宅位于市中心,喧嚣的街道一路转过去,就到了一大片僻静清幽的别墅区。
    若沧在车上听完了许民强的解释。
    许满辉危在旦夕,要不要救,随若沧心情。
    若沧修道十八年,心中善念不会因为短暂的俗世生活变化。
    如果他不想救许满辉,慈善晚会那天,老老实实闭嘴,自然无事发生。
    外界流传起来,也不过是疯了一个富二代而已。
    说不定还会有大批仇富网友,觉得大快人心。
    许满辉确实讨厌,但是他不该死。
    若沧一进许家宅邸,就觉得这个地方环境清幽,装潢得当。
    应该是得了风水师指点,连墙上画幅和走廊摆件都是精心挑选,加固过的。
    许满辉安静的绑在床上,连输液管的水滴声,都比他的呼吸声要大。
    即使脸色青黄,气息虚弱,若沧只凭一眼,都能看出他的状态。
    他没有中邪,也没有撞鬼。
    若沧说出和杜先生一模一样的判断,许民强心头一惊,赶紧解释:白天他很正常,都是晚上发疯。
    许民强将他调查酒吧的事情,一一说给若沧听。
    若沧环绕大床,仔细端详许满辉。
    他气息平缓孱弱,运势一如既往的倒霉。
    只凭许民强所说的信息,看不出他在酒吧到底招惹了哪尊大神。
    若沧环顾四周,房间里摆设已经被清扫干净,恐怕这几天许家过得并不安稳。
    他略微抬头,就发现了角落里一枚崭新的摄像头。
    没有人会在卧室安装这种东西。
    许民强见他视线落在监控上,赶紧解释,这是为了监控满辉白天有没有事,特地装上的。
    若沧沉思片刻,说道:你们找人去附近的道观,买香烛、朱砂、毛笔、符纸。买不到符纸,宣纸也行。
    说完,他又看向监控,补充道:还要几个保镖,能够控制住许满辉的那种。
    许家办事雷厉风行。
    不过两小时,所有东西准备就绪,许满辉的房间除了那张大床,只剩下若沧要的案台。
    一切准备就绪,许满辉撤掉了床被,穿着睡衣绑在床上。
    床边四角站了四个魁梧的保镖,随时准备摁住暴动的大少爷。
    他们一抬眼,就能见到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大师。
    若沧穿着浅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与身前的明黄殷红形成鲜明对比。
    他站在案台烛火前,身姿挺拔修长,面容冷艳俊朗,不像是道士准备驱邪做法,更像是明星在开机仪式上认真祈福。
    若沧专注点燃香烛。
    香烛星火摇曳,不一会儿,满室悠然烟火气。
    案台摆放着朱砂墨碟与毛笔宣纸。
    若沧拿起笔,在砚台上沾好朱砂墨,什么都没说,提笔行云流水,粗浅自成,纸面上落下数道赤红笔锋。
    室内一片寂静。
    许民强惊恐不定的看向若沧。
    他见过无数道场法事,哪有不诵经、不拜天地、不请祖师爷的道理!
    然而,若沧写得专注。
    落笔郑重,由右至左,流畅恣意。
    赤红篆书蜿蜒曲折,自成篇章。
    普通人总对陌生神秘的东西敬而远之。
    绕是许民强站在身边想要打断,见了那一页如同符箓的秘篆,也得讪讪闭嘴。
    此时,藏身在许满辉卧室隔壁的杜先生,通过监控看得清楚。
    他整个人愣在显示器前,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道教八十六派,各派自有修行之法。
    符箓、丹药、阵法、摄召不一而足,同为道士,出自不同派别,也有感应天地趋吉避凶的不同功法。
    杜先生师承深山小派,从不以全真教、正一教正统自居。
    因为他所修行的功法符箓,简单粗放又晦涩难懂,跳出八十六派外,却仍在道教顺天应地之中。
    可现在,他看得出,若沧写的是《清静经》秘篆,字形诡异,遵循真诰灵宝。
    每写成一字,等于落成一符。
    上通天,下达地,经文方寸之间,无邪祟鬼魅可潜行!
    徒弟跟随杜先生时间不长。
    学着杜先生的样子,只能看到若沧写了一纸的歪歪扭扭,像符箓文字,又不依照符箓规则。
    然而杜先生看得专注,惹得他不禁出声问道:师父,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
    杜先生手指攒握背在身后,皱眉凝视画面,低声说了句:安静。
    隔壁没人说话,许满辉房间里也没人敢出声。
    若沧洋洋洒洒写完一篇《清静经》,抬手放在蜡烛上引燃,烧出一室烟气。
    他既没有诵经,也没有掐诀。
    安静的书写着经文,写完一篇,引燃烧掉。
    灰烬里渐渐弥散出淡淡清幽味道。
    随着烟火明灭的,似乎不止是香火味道,还有山脉、树林、灌木、溪水带来的自然气息。
    许民强看着看着,出了神。
    他和所有人一样,愣愣的盯着若沧的笔锋,视线随着每一个字移动。
    他觉得自己熬出了幻觉。
    要不然怎么会在一片烟熏缭绕之中,闻到晨间清露的澄澈,耳边又能听到涓涓溪水的潺潺。
    火舌燎尽纸张,一明一灭的火光,抚平了他心里的慌乱。
    仿佛视线余光中,自己的儿子也睡得安稳香甜。
    三天了,他第一次如此平静的等待夜晚。
    如果给许民强一张床,他觉得自己立刻就能酣然睡去。
    外界天光渐渐落幕,烛火愈加明亮。
    若沧停了笔,凝视着窗外。
    忽然发现了一道常人不可察觉的气息,势如破竹的穿破夜幕,径直冲了进来。
    案台方寸间烛火、香案未乱。
    许满辉却突然转醒似的,开始惊厥、抽搐。
    即使有绳子捆住,也没办法完全控制住他。
    周围保镖立刻回神,伸手死死压住了他的手脚。
    许民强惶恐大喊:大师!
    若沧慢条斯理的叠好宣纸。
    半指宽、一尺长的长刃状宣纸,夹着内里的红色朱砂痕迹,显得坚硬锋利。
    他持着宣纸叠成的长刃,对准许满辉从上往下一划,许满辉身上的绳索连同睡衣顺势破开!
    保镖震惊的看着被锐利刀刃割破的绳子。
    抬头只见面容俊朗的年轻人,在烛光里,显露出阴森诡魅的阴影。
    许民强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碾碎成灰。
    他看守了儿子两个晚上,亲眼见证过这绳子有多牢固。
    睡衣是许满辉常穿的款式,虽然是真丝质地,但也不是一张柔软的宣纸可以划破的东西!
    什么把戏,什么骗术,在若沧一刀划下去,了结得干脆。
    许民强转头追着若沧的动作,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想,说不定是藏了刀!
    最终,他却发现若沧淡然的把长刃放在火苗上,点燃其他写满经文的宣纸一样,让它化成了一缕黑灰。
    火光灼灼,明灭自生。
    五双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盯着若沧的一举一动。
    若沧点燃三炷香,终于拜了拜祖师。
    然后端起朱砂碟盏,握好毛笔,站在床边。
    他眼神深邃,声音低沉,说道:把人好好摁住了。
    第5章
    若沧的命令,从宣纸划破绳索睡衣的时候起,就没人敢不听。
    四个保镖也算跟着许民强出生入死,见过大场面。
    许民强参拜了多少神佛,他们也拜了多少。
    然而从来没有一个道士、僧侣、传教士,拿着沾满朱砂的毛笔居高临下,视线似乎穿透了许满辉,凝视着另一个世界。
    片刻,若沧毫不留情的落下赤红墨点,挥毫打在许满辉脸颊上的瞬间,许满辉突然疯狂挣扎起来!
    四角的保镖几乎要摁不住这个狂性大发的许少。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桎梏,嘴巴仍旧缺氧似的张大,却失去了曾经声嘶力竭的疯叫。
    若沧笔锋锐利,横扫罩面。
    朱砂字迹,落在许满辉身上,变得诡异可怖。
    那不是可阅读的文字,而是符咒。
    如同一串烈火,烧尽了许满辉身体内的一切灾祸。
    室内的人认不清那些复杂的字符。
    只看得见许满辉渐渐平静。
    可隔壁房间的杜先生如遭雷劈,定在原地。
    若沧写的经文是普通经文,但是画在许满辉身上的符箓起势,来自他师门密不外传的赦令。
    他修行了十年,不过掌握了皮毛,就能替人趋吉避凶。
    若沧这一手符箓画下来,短时间内许满辉都别想升出一丝邪念,自然也无邪祟近身!
    那抹行云流水画出秘篆的身影印刻在他眼里。
    杜先生有了一个猜测,惊得他后背发凉,几乎想立刻推开卧室门,打断这场法事。
    咳、咳咳!
    在他迟疑的时候,许满辉已经发出了清晰的咳嗽声。
    紧接着,气息微弱的喊痛。
    家里保镖见惯了他大喊大叫、独自呓语,还第一次听到他正常的喊痛。
    许民强忍不住冲上去,轻声喊他。
    只见许满辉画满赤红符箓的模样狼狈不堪,脸颊和胸膛画满的红痕随着他的痛呼显得诡异。
    但是,他不再挣扎。
    许民强心头一喜,以为法事结束了。
    若沧却说:还没完。
    他一句话,让许民强从喜变惊。
    在中年人忐忑的视线里,若沧说:你拿个笔记本,把他待会儿说的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写、写什么?许民强眼里满是困惑。
    他会告诉你的。若沧放下了毛笔,补充道,记得,每一句。
    卧室里只剩下了蜡烛和香火。
    宣纸烧尽的灰,堆在地上只有小小一团。
    许满辉重新盖上了被子,再也不需要绳索捆绑。
    许民强精神高度紧张,握着记事本和笔,坐在床边,严阵以待。
    大约等了四分之一柱香。
    躺在床上的许满辉似乎理顺了气,他说:我砸了周晓峰一根钢笔。
    我打了康清一顿。
    他声音沙哑,慢慢说起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亏心事。
    许民强听得一愣,正想问话,却见他儿子眼睛紧闭,眉头皱起,继续说道:我还借了毛昌懂五十块没还。
    他忽然想到若沧的话,也顾不上问,赶紧埋头写下来。
    许民强对他说的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仍是老老实实的记录。
    越长大越单调,许民强记录满了一页纸之后,许满辉说出口的事情,就只剩打人和睡人了。
    也许是近年来的经历更加清晰,许满辉还带自我点评。
    我睡了林轻轻,可她也有点喜欢我,毕竟我那么有钱。
    坐在一旁的若沧笑出声。
    有钱人的生活如此无趣,充斥着争风吃醋和自恋情结。
    在许满辉的视角里,所有他睡过的明星,都对他有着狂热的崇拜和迷恋。
    和他争锋相对的人,都是嫉妒他傲人一等的身家。
    再令他印象深刻一些的,说出来跟小黄书似的。
    许民强写着写着,简直想站起来再给他儿子一巴掌!
    如果许满辉不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也不至于躺在床上折磨他的老父亲手录艳情史!
    室内气氛还算轻松,隔壁却变得凝重。
    杜先生一言不发,身边徒弟们也噤若寒蝉。
    然而他们的困惑并未消退,还愈演愈烈。
    许少怎么会说这些?里面的邪祟是怎么驱除的?
    那个明星真的会道术?
    他们修行尚浅,跟着杜先生只不过做做递香烛,持拂尘的杂事。
    对道教符、阵法学得不多。
    但是,他们绝对没有见过,如此轻松写几篇经文,落几个符箓,就能帮人驱散身体邪祟的道法!
    显示器里的明星,坐在靠后的椅子里。
    他身姿挺拔,姿势悠然,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独特的出尘气质。
    偶尔听到许满辉自恋的话,他会勾起一丝笑,惹得监视器这边的人,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即使盯着他看一整晚,也不会觉得累。
    驱邪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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