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无,着实不知该摆什么表情,用什么语气开口,心头已然乱成一团,此时此刻自己即使戴着假脸面皮,可应该也不难看出眸中的慌乱。
    对视的那几瞬间,黎墨夕忽地觉得过去的六年宛如白驹过隙,自己与眼前这人最后一次如此近身便是峰上最末一日,在赏月的落崖处,订下一年之约。
    如今眼前高大的身影仍是一如往昔的挺直,面上轮廓却是更深更俊。
    气氛静默间,肖无灼蓦地伸手用力拽住他胳膊,接着脚下一踏,直接带着人往上跃。
    黎墨夕这才忍不住出声道:等你等等!
    可不过换口气的时间,他整个人已被带至高空中,稳稳的掐在对方身侧。
    就这样被拽着飞过几条大街,最后在一条静谧的大街上落地。
    肖无灼只道:你下榻哪间?
    出口的声音如多年前那般低沉平稳。
    黎墨夕闭了闭眼,抬手指了不远处,闪着烛火的店面。
    肖无灼直到拽着人,直至进了房后才松开。
    黎墨夕随即揉了揉手腕,方才对方用的力道有点大,扯的他腕上一圈红。
    而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干脆撕下脸皮,约莫是眼前人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自己毫无心理准备,心头涌上众多情绪,类似近乡情怯那般的心慌。
    在他分神之际,对方的声音蓦地响起:是你自己摘下来,还是我帮你撕?
    声音仍是他熟悉的低嗓,曾与自己在凶兽山里玩接词,在崖上做出约定,黎墨夕愣愣望着对方,一时间竟无法回应。
    肖无灼见人站在原地迟迟未有动作,随即往前靠近了些,打算自己动手。
    黎墨夕这才倏地回过神,紧张的朝他说道:好好好,我摘。
    话落之际他便抬手,一拉一扯的将假面皮撕下,露出原本脸面。
    虽已过去好几年,可黎墨夕少年时便长得极为俊俏,如今五官长得更开,越发好看,撕下面皮途中不经意的扯落了几缕发丝,浅浅的落在颊边,他低下头,看似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残胶,实则不敢抬眼。
    肖无灼望着眼前人的面容,视线几乎是死死的定格在他脸上,蓦地低低唤了声:"黎霜。"
    黎墨夕心头一颤,慢慢的抬起眼眸和对方视线交会,可蓦地就见到萦绕好几年的心头所系,还是让他心慌的无所适从。
    肖无灼却在霎时间靠近他,抬手用力抹起他脸上残胶,黎墨夕便下意识的半眯起眼让他动作。
    半晌后,才慌张的小声道:"好了都掉了肖焕"。
    肖无灼在听见他唤名之际,几乎是在瞬间便将胳膊环至他腰后,用力把人按进自己怀中。
    两人胸膛贴在一块,黎墨夕仍是闭着眼让对方抹去脸上残胶。
    落于额际的力道有些重,似乎在确认他是否为真实。
    于是他便抬手拉住对方手指,说道:肖焕,别弄了
    肖无灼见他面颊已被搓红,这才停下指间动作。
    黎墨夕见对方目光牢牢盯着自己,即有些慌张道:你先松开点,我快不能换气了。
    只要遇上这人,他便是同一股熟悉的悸动,心底震颤的整个人已然不稳。
    可肖无灼却没移开目光,维持眼睫之间的距离,凝望着怀中人。
    而不过半瞬时间,他便忽地把对方的下巴扳起,自己也垂头将唇压下。
    黎墨夕因这抹猝不及防的动作,身躯蓦然大力颤了下,可下一瞬间他便想也没想的闭上眼眸。
    落在唇瓣上的亲吻很深,舌尖卷着他的不肯放松,弄得他几乎没有喘息的间隙,唇舌交缠之际他即无意识的发出轻吟,手指也抓上对方肩头处的衣衫。
    在他气息完全被夺走已然喘不过之时,终于忍不住拉了拉对方的衣袍,想让眼前人放松力道,肖无灼便顺着他的唇角一路往下,往他颈上重重吻吮,不过半晌,黎墨夕脖颈便显出几处晕红。
    在黎墨夕闭眼换气时,肖无灼蓦地又将舌尖探进他唇里,再度将他气息弄乱,好一会儿后才改为轻咬他唇瓣,可仍是未离,眼眸也仍是紧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面,而后低哑说道:这次不装睡了?
    黎墨夕喘息间知晓他指的是多年前在凶兽山山洞的情景,便睁眼回望,可吸吐间仍是紊乱,说道:这回若我装了,你叫醒我吗?
    这自然的对话,仿佛他俩之间从未有过六年的不见,没有两处茫茫,不曾远在天边。
    肖无灼往他唇上大力啄吻,说道:不叫,直接抱你去榻上,落锁。
    黎墨夕闻言即赧然的垂下眼。
    肖无灼又垂头吮上他侧颈,环抱的力道同样一点也没松落,似要将六年多来累积的心绪递送过去那般。
    黎墨夕攀着对方结实的肩脖,任由著肖无灼动作,颈边传来皮肉被吸吮的麻痒感,让他心底又是一阵悸动。
    半晌后,肖无灼才蓦地低声道:这回落锁,你就无法凭空消失了。
    黎墨夕闻言心底忍不住一疼,轻轻唤道:肖焕
    他扯了扯对方肩头,在那人将脸从自己颈边抬起时,再度轻轻吻上。
    这回隔了许久,肖无灼才将舌尖退出。
    黎墨夕脸靠在他肩上,问道:你方才怎么认出我的?
    肖无灼牢牢抱着人,说道:落悬,他有感应。
    黎墨夕诧异道:感应我吗?可我并非他的剑主,怎能有办法?
    肖无灼道:剑随主意。
    如今他已习至高阶,落悬能感受他的意志,故对黎墨夕身上的灵气特别敏锐。
    方才他经过河边时,落悬便罕见的发出躁动,他随即反应过来,便快步往街边走去,怎知越靠近商铺其躁动越大,最后当他停步于某间糖铺前方时,躁动便于刹那间猛然止住。
    而他一抹极为熟悉的背影也映入眼帘,朝老板指着小狗形状的吹糖。
    待对方转过身后,即便脸上不为他熟悉的带笑面容,可那人的身影与所有姿态早已牢牢刻在他脑里,故他在瞬间便能确定,眼前即是他寻找了六年的想望。
    黎墨夕闻言便浅笑点头,说道:是峰上要你们来清河参加花火节吗?
    肖无灼道:没有,我自己来的。
    黎墨夕诧异道:来看花火吗?
    肖无灼紧盯着他愈发俊俏的面容,摇头后说道:因为这里有你。
    当年与修道弟子前往清河,对他来说这里便处处有少年的痕迹,连景物都残留着黎墨夕的气息,故他年年都来此,并非观看顶上灿烂的烟花,因最灿烂的东西已消失在他眼前,茫茫不见。
    肖无灼忽地往他唇上浅咬了一口:之后你哪里也不许去。
    黎墨夕露出浅笑,回道:那你能把我摆哪里?
    肖无灼道:落院里,落锁。
    环于自己胳臂间的身躯明显的比以往削瘦,不只落锁,还要天天盯着人吃东西。
    黎墨夕道:案台还是我选的桃木吗?
    肖无灼道:嗯。
    黎墨夕眸中噙着笑意:好,那就让你落锁。
    肖无灼低声的说:也想把你锁榻上。
    黎墨夕闻言愣了下,而后颊边便快速升起一抹浅浅绯色。
    肖无灼蓦地又道:锁案台上也行,那桌子你选的。
    随着他的话,黎墨夕脸上晕红更重,轻声说道:背会疼的。
    那案台质地扎实,若是躺上去
    肖无灼道:我躺,你坐我身上。
    黎墨夕和那深邃的眸子对视了几瞬,便承受不住的垂下眼睑:你别说了。
    他面颊上的红已一路扩散至削瘦的颈间,顺着往下延伸至衣袍里,最终隐至衣襟内。
    肖无灼望着他,又道:不答应?
    黎墨夕赧然开口:怎么不答应,不答应的话还让你落锁?
    他话刚讲全,肖无灼蓦地又朝他颈侧吮了一口。
    黎墨夕忽然想到,几年前两人身量只差两吋,现在这个差距居然硬生生变成了半颗头,约莫是在那岛上伙食不怎么好,不然为何自己都没长个儿。
    幸好他不是未抽高前就被带上那岛,不然可太亏了!
    接着半晌后他又想到方才的事,便说:卖脸皮的老板居然骗了我,还说什么绝对没有破绽,□□无缝的伪装,保证一贴上这脸皮,就是上到姥姥下到孙儿都认不出来。
    老板甚至夸张的表示,这东西真实的程度连去家族祭祖都会有人问你哪位,结果黏上后没个半天就被发现破绽,这破东西还花了他一两银子。
    简直是毫无良心的买卖!
    肖无灼只道:我不可能认不出。
    只要是怀里这人,不论是何种模样,他定能在瞬间便认定。
    黎墨夕朝他弯起唇角,正要开口再说,蓦地肚子咕咚一声。
    肖无灼这才慢慢将人放开,拿起刚进房就被他扔至小桌上的吹糖,递给对方,然后看着人拆开纸包,露出里头小狗形状的吹糖,将其放入口中。
    仿佛所有情景皆与当年重和。
    黎墨夕见他眼神,便知道他想起的画面,因自己也同时忆起了,于是含笑道:这回你还吃吗?
    肖无灼直接靠近他手中的糖,咬掉小狗尾巴。
    黎墨夕绽笑道:这么凶?一来就用咬的。
    肖无灼望着他,低声说道:以后咬你。
    黎墨夕瞬间耳廓发红,垂眼静静吃着,好一会儿后才说:你怎么没问我过去几年在哪里呢?
    肖无灼凝望着他,半晌后才道: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且他心底有底,对方的消失十之有九是让人囚禁了,而眼下黎墨夕既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他虽想把来龙去脉弄清楚,可却并不想要对方立即回想坏事,若黎墨夕现下也不想提及,往后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到时,该算的帐他半分也不会放过,对于隐在幕后之人。
    黎墨夕知晓对方心底的回转,毕竟自己好端端消迹了六年,除了被囚即软禁,压根不可能有其他原因。
    肖无灼肯定也猜想的到,只是不想要他硬讲,可他能明白对方想弄清事情的心。
    于是黎墨夕脑袋转了转,好一会儿后便尽量用上稀松平常的语气,将他最初被带上岛,以及两名小童的事陆续诉出,虽说六年听起来很漫长,但岛上软禁生活乏善可陈,也没什么好说,一刻不到便语毕了。
    中途他顿了顿,试图用以平静的语调道出蛊虫蚀灵之事,可眼前人仍是在瞬间握紧他手腕,紧紧拽于掌间。
    肖无灼脸色面若寒冰,沉声问道:有别的症状残留吗?
    有关金丹之事他定会找出下手之人!可眼下他更要确保黎墨夕的身体无虞。
    黎墨夕摇头:没有,除了丹灵转弱之外,其余都没事,可黑土也不见了,故我无法试出灵力被蚀了多少。
    肖无灼沉声道:之后回峰上再让师父看过一遍。
    黎墨夕道:但我这几天得先回金陵,毕竟失踪了那么久,姨母与兄长肯定极为忧心。
    肖无灼并未马上答话,捏了捏他手似在思量,而后才开口道:先不去金陵,今晚便回百仙峰一趟,在你失踪这六年间发生了许多事,顾家大儿子的灵琴被毁,顾子深金丹被封灵,以及南阳高家一族被灭门。
    他决定一次把话讲完,因他不愿黎墨夕是从其余人身上得知这些消息。
    倘若伤心难过,眼下自己就在这里,会将对方护牢,半刻不离的守在怀里。
    黎墨夕闻言瞬间愕然,如五雷轰顶般喊道:什么!?
    他指间一紧,用力回握住肖无灼的手。
    子喻哥的悦吟被毁?
    还有子深他脑袋里随即浮现昔日顾子深跟他互相闹腾的模样,被封灵?怎会如此! ?
    高氏?高渊吗! ?
    于是他不自觉的放大音量:谁做的!?
    肖无灼用指腹轻蹭着掌中的手,视线半刻未移,不知,可现场皆有留下痕迹,损琴上与高家大院都有。
    他话语停了半晌,而后才又沉声开口:皆为你配剑的剑气。
    黎墨夕猛地睁大双眼,完全无法理解这番话,错愕道:黑土?可我一直被软禁在岛上,且黑土早已经被拿走,怎么可
    话未说完,黎墨夕便自个儿狠狠打住。
    所以是在他被软禁期间,有人持着黑土,一边做上许多极恶之事,然后嫁祸于他! ?
    肖无灼只低声道:囚你之人必定和这些案件有关,故今晚我们先回百仙峰。
    黎墨夕脑子顿时糊成一团,片刻才缓缓说道:那高渊他
    肖无灼道:与你当时相同,皆失踪了,至今仍下落未明,顾子深他们也还在寻找。
    一连串震撼的消息让黎墨夕无法消化,他苍白着脸僵站在原地,眼眸震颤。
    许多回忆刹那涌现,皆是大伙儿在峰上欢闹的一幕幕场景。
    怎知他历劫归来以后,现实却是碎裂成数块,无法再完整。
    黎墨夕道:那我家人他们他们
    他眼眶微红,出口的话停至嘴边。
    所有的事情肯定既然已弄得满城风雨,凶手矛头又指向自己,倘若他如今冒然现身于金陵,势必会带给姨母和兄长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肖无灼道:我待会便传音给顾子深,让他来峰上,他与你兄长似乎偶尔有联系,能知道你家人状况。
    黎墨夕顿了半晌,才道:可你不是说是黑土弄坏了子喻哥的琴?子深他
    肖无灼道:顾子深他们皆不认为是你做的。
    黎墨夕闻言,情绪便更加忍不住了。
    从前一群好友们天天互相嬉戏胡闹,看似对所有事都没上心,可却能在众多坏事发生之下,还无条件的相信他。
    肖无灼双眸牢牢盯着他面容,手仍是未放开。
    黎墨夕颤声道:那子喻哥的悦吟能修复吗?
    肖无灼道:因毁损过于严重,故只能修复一部分,不能完全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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