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时,那间堆放腌菜坛的竹屋并不算远,百米距离而已,但这当中的紧张却仿佛充斥了几千米,卫城东差点一口气没上的来,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什么,什么情况?卫城东撇过头,疑神疑鬼地往后看,那些烟尘贴面被吹过,他脚底下哆嗦,准备再向前走两步,防止有什么冤魂未散,挨着自己的边。
    谁知,赵浅却拉住了卫城东的后颈子,阻止他这种无知之举,离开村寨的地界,我保证你会走得很安详。
    卫城东已经感觉到了,他因气流飞出去的衣角已经被削平,迎面而来一阵利器寒光,再错半步,他整个人都会被开膛破肚。
    之前还觉得自己离死亡有一段距离,但现在却切切实实有了感受,卫城东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周围三个人都看见了,但都没说什么,生死一线的时候,各人有各人的应对方法,歇斯底里算一种,绝望自残也算一种,当然也有卫城东这样的,将眼泪作为情绪宣泄口,至少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几分钟后,卫城东哭完了,他擦了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平生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丢脸了。
    没关系。赵浅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缓解情绪,比起关注卫城东,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竹子压倒的地方。
    按理说,那些追出来的手臂都是魂魄的一部分,没有实体,消散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竹叶此时沾满了白色的粉末,李潇通过与赵浅的眼神交流,确定她刚刚将这支毛竹砍下时,并无这些东西。
    尸体和生前所有的遗物都不能动赵浅小声重复着,包玥玥凑过来听,说什么呢?
    赵浅答道,兴许是我们保命的关键信息。
    第111章
    我看竹叶子上沾得是白色状粉末,如果按照你刚刚所说,难不成坛子里装的都是骨灰,里面的东西为了致我们于死地,把自己的骨灰都洒出来了?
    包玥玥心想这也太狠了,随即她自己又觉得不对,但供奉神明的三牲酒礼都是带肉的,哪有烧成骨灰送上去的也不嫌呛得慌,更何况我看这村寨的条件,也不像能将人火化了,还烧得这么精细。
    赵浅摇了摇头,是骨灰,但应该不是烧出来的。
    他这一席话将周遭几人都吓得不轻骨灰除了烧还能怎么做,难不成
    是磨出来的?包玥玥说这几个字都觉得牙疼,你什么意思?把骨头抽出来磨成粉,还是人骨,但那些坛子里装的就是没有骨头的小儿尸体?
    包玥玥背后发毛,就算是邪教邪神,这也算太残忍了。
    赵浅给出来的信息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包玥玥自己的推测,但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包玥玥盯着赵浅狐疑,但这些也没办法证实吧?
    不需要证实,赵浅道,倘若这些孩子当真死得这么惨,心中怨恨必不可少,村子里的人也必有微词更何况这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父母兄弟甚至是爷爷奶奶呢?就算为了村子繁荣不得不这么做,一个人甘心是否十个人同样甘心,只要时至今日仍有心内愤愤的,我们就有着手点。
    可村中之人大部分都不愿意搭理你我,就算笑脸相迎可以融洽相处的,也不会将这种事告诉乘客,包玥玥摸着没毛的下巴,眉头皱起来,不过生前遗物最方便寄托哀思,这些人肯定还留着小孩子的物件。
    潜进家中,偷。李潇言简意赅,其它两人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卫城东第一次做贼有些心虚,他小声请教,该怎么偷啊?
    这种村子信息闭塞且人口不多,父母生子的年纪不会很大,按照阿朵留在房间中的尸体推测,她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年,整个村子大概是从信奉邪神时起就不再衰老和死亡,这些父母大概还维持着二十左右甚至十几岁的样貌。
    只要将寨子里差不多年纪的人家里都翻一遍,肯定能找到相应线索。
    这村子虽然没有灭亡,还有热闹鼎盛的感觉,却断了传承无法延续,也不知当初做这个决定的人后不后悔。
    天其实暗的不算快,但这时候也近黄昏了,村中竹屋又上下颠倒左右翻转,还要求乘客们去找晚饭吃。
    中午的时候,所有乘客都找到了提供饭食的人家,整个村寨中也有五六户开放了招待,到晚饭时,这个数目却削减到了一半,有个直到众人全部吃完,村民将桌子都撤了也没找到地方的乘客,竟在几分钟后活活饿死,死时嘴里还塞满了没咽下去的面包屑。
    就好像他这么急不可耐的吞食,也缓和不了体内的饥饿。
    天一暗,乘客们行动的速度就明显快了起来,一部分是因为时间紧张,一部分则是跟赵浅他们的思路差不多,夜色掩盖方便做贼。
    赵浅挑中的这一户白天的时候人不多,现在看来居然一家四口,高堂在上,家里只有一盏油灯,油量还不多,摇曳昏暗,这房间明明不大,却四个角落都照不到。
    哎,这些老人不是应该在塔里呆着吗?怎么出来的?包玥玥小声道。
    早上那震撼人全家的场景包玥玥还记得呢,那些老人呆在塔里可不是单纯的两腿一盘往那儿一坐如此简单,而是与他们的神明连在了一起,全身的血肉都跟那死去的乘客差不多,与墙壁或屋顶融合,扒都扒不下来的样子。
    可而今这本该被困在方寸之地的老人们却各个归家了,包玥玥躲在门缝里向内看,这一家的年轻人对刚回来的父母敬畏有加,就连晚饭都是双腿跪在跟前,举过头顶这般伺候,包玥玥一张脸皮全是嫌弃,皱成一团跟赵浅说,我还以为自己梦回大清呢。
    赵浅提醒她,看那些人的神色。
    老一辈的像是习惯了这般高高在上,受此大礼不仅不觉得心虚,反而更加颐指气使,吃个饭百般挑剔,那位老奶奶还叹气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才被困在神塔中的?还不是为了村子,为了你们好。唉,你看看你两那愁眉苦脸的样子,等我们的神明高兴了,孩子还是会有的。
    而年轻的夫妇却并不觉得高兴,白天那种洋溢着欢喜的氛围到了家中就冷了下来,唯唯诺诺应着好,但眉宇之间多少有些厌倦不快。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油灯冒了一阵白烟终于熄灭了,赵浅刚刚就留意到,这晚上的一轮地势变化将每家每户都拼凑完整,卧室厨房皆有,且每户几人就有多大的休息空间,甚至还有富余。
    富余的那个地方就是孩子的房间,有些收拾妥当看样子很多年前曾有人住,有些却放着崭新的玩具和竹木的床,眼看着是在等孩子的降临。
    赵浅拉着好奇心旺盛的包玥玥,将她拽到了小房间旁,小房间是大房间的隔断,外面的那间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小神堂,供奉一两块牌位,这很正常,就算现实中的一些人家也保持这种做法,供得不过是遗照或菩萨像。
    小房间有窗户,估计是怕里外这两层门一隔,不开窗的话谁呆在里面都会被憋死,才特地规划的。
    我跟包玥玥进去,李潇你守在外面,别让任何人靠近。赵浅说完,手在竹门上一推,这村寨竟然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风采,赵浅和包玥玥一闪身就进去了。
    什么东西都别乱碰,也别翻找,尽量只动眼睛。赵浅叮嘱。
    包玥玥虽不乐意听从别人的安排,但轻重缓急她自己心里有数,所以只是点头算应了。
    小房间可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爬来爬去的玩闹,但两个大人要在这儿胡作非为却略显局促。
    这房间里的东西很多,有新有旧,旧的材料泛黄,还有磕碰的油漆痕迹,而新的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昨天刚放进来,还散发着新鲜的桐油味。
    赵浅蹲在一个半米长的暗色箱子前,这箱子是装衣服用的,赵浅不能用手去碰,他喊了包玥玥一声,用你的罗盘将这箱子打开。
    锋利罗盘丝只要不绷紧,还不至于将金属扣割断,包玥玥用指尖一挑,箱子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脏污的衣服,最上面的一件是白色小褂子,沾满了血,可见孩子死时穿得就是这一件。
    带走。赵浅道,他这是将包玥玥当成了傅忘生来用。
    包玥玥盯着血衣思考了片刻,怀疑赵浅是在坑她。
    这东西不能用手碰,准确的说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碰,但赵浅却要她将血衣带出去?
    若是傅忘生肯定会有办法。赵浅轻飘飘一句话就激起了包玥玥的好胜心,她用罗盘在衣服中一搅,将衣服给提了起来,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做成布兜,血衣不沾手的放在外套中,带出去没有问题。
    正在这时,赵浅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落灰声,他暗道不好!
    原以为站点入夜之前将房间拼凑完整,直到天明都不会再有变化发生,谁知站点并不在乎摇醒npc,它首先要针对的还是乘客,甚至不惜将原本安稳的夜搅得稀碎。
    房间一动自然会有摇晃,人要是摇晃中站不稳,此处就成了致命的陷阱。
    赵浅将包玥玥从门里推了出去,自己随之跟上,外面的神堂虽然烟火味重且阴暗潮湿,但比幼儿房还是好上不少,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赵浅关门时却慢了一步,门上悬挂的风铃落下,在最后关头蹭了下赵浅的手指尖。
    赵浅怀疑站点是故意的,以刚刚的距离,就算摇晃中风铃掉下来的幅度非常大,也不会碰到他的手,除非是什么东西在暗中送了一下,非要赵浅遭一番罪。
    小心点。赵浅道,坛子里的东西应该是出来了。
    出来了?包玥玥念叨,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是应该立马去找村民的麻烦,跟乘客有什么关系乘客不仅没害他们,照你所说,还很有可能要替他们完成心愿,超度亡灵,怎么,坛子里关久了,关出感情来,不想走了?
    当然不是,赵浅朝着黑暗中看了一眼,此夜虽无灯,但月朗星稀,周围尚能视物,而移动过程中,他们所处的地方屡次与其它房间擦身,还能听到打呼噜的动静,这些小鬼的行为应该有限制村子里的人对神明如此推崇肯定有原因,更何况神明还不喜欢村中死人,另外
    村民一入夜都睡得很早,只有乘客们想要抓紧所有的时间完成任务,不安稳的事物在站点中被攻击简直顺理成章,况且任务里说因为死了人而需要平息的灾祸到现在都没影子,我看时间也差不多,该有些动静了。
    第112章
    按理说坛子里那些孩子是因为神明的要求而死,两方应该势不两立,但现在的形式却很奇怪,这些孩子被控制或者其它什么原因,明显跟神明勾勾搭搭,开始大规模有组织地攻击乘客们。
    而且这次不像之前那样,还会在空气中出现苍灰色的手臂,这次直接就是无声无息的接近,当空气中出现一瞬冰冷,基本就是死亡邻近时,能不能避开全看运气以及乘客的能耐。
    这就是神明的惩罚?包玥玥的手在掰开的罗盘线上一弹,侵身而来的寒气被打散之后,她的手背上还是被划了一道伤口,尖利的疼痛传来,包玥玥嘶了一声。
    不是,神明的惩罚应该由神明来完成,假别人手就不能以灾祸命名了,更何况这些孩子有所留手,若跟白天一样,乘客应付起来不会有这么容易。赵浅道,我们先出去,视野开阔一点。
    话说完,赵浅却没正规走门,他将手里的扇子阖起来对着竹墙缝插进去,很轻易就将这里拆了个底朝天,果不其然,门口的栈道已经消失,赵浅拆的那座墙后才是真正的通道,而李潇和卫城东也不在视野范围之内,不知随竹屋变动去了哪里。
    你怎么包玥玥忽然觉得眼前一晃,当空皓月之下,她瞧见远处有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傅忘生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就像是刚从煤山上扒煤回来,不仅衣服破损,脸跟手也不干净,还有擦伤。
    包玥玥之所以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傅忘生仿佛拿着全村的装备,手里拎着的探照灯简直跟太阳似得,想不看见他都难。
    赵浅一瞬间变得很忙,他要应付那些扑腾过来无影无形的怨灵,又要回答包玥玥的问题,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向着傅忘生挥了挥。
    竹屋移动在站点中有迹可循,它挪第二次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规律了。
    啊?!包玥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理赵浅还是先理傅忘生。
    包玥玥的心思瞬息万变起伏不定,而令她这么上头的两个人却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赵浅从二楼一跃而下,也不知他从何处进行的缓冲,落地竟然平稳无伤,傅忘生更是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进来的?
    没我在身边你有没有受伤?
    赵浅和傅忘生几乎异口同声,随即又相视一笑,帮对方扫干净了席卷而来的厉鬼。
    你怎么招惹上这些东西的,傅忘生在夜风中嗅了一下,闻味道,已经死了很久,还泡在某种液体中。
    是在村子里死去的孩子,赵浅解释,我当时问过你。
    想起来了你们任务解决到什么程度?傅忘生向上看了一眼,啧,你将房子都掀了,站点没嚷嚷着要惩罚你?
    傅忘生乌鸦嘴投胎,话音刚落站点就将广播开了,乘客傅忘生不接受安排,强行闯入站点,由于乘客本身难以驱除,将接纳其为第十九位参与任务的乘客,但其所有完成率将以百分之五十记入最终完成率。
    我谢谢你啊。傅忘生丝毫不上心。
    站点的通报很多人都听见了,分身乏术的乘客们乍然听闻傅忘生这个名字都愣了愣,依稀觉得似乎熟悉还如雷贯耳,一时片刻却又想不起来。
    也难怪他们,站点匆匆一面又各怀心事,傅忘生的事迹再怎么匪夷所思也是听了就忘。
    第一天的任务该进行到收尾阶段了,我在等神明降下来的灾祸,又或者赵浅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又或者灾祸降临之前就阻止它。
    他忽然拽起傅忘生就往竹塔的方向而去。
    包玥玥满头问号,你们谁还记得我也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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